微信分享图

马路在崔振宽美术馆采访录音整理

2021-04-01 00:00:00 马路 

  问:您好,马老师,首先您再介绍一下您展览的主题“炁象”?

  马路:这是经过反复思考的题目,它给了我的一个画画的理由。它叫“炁象”。

  问:马老师您把这句话重说一遍,前面断开了。

  马路:“炁象”是给我自己画画的一个理由:我总要有一个题目或者一个方向。这么多年,特别是这十几年,我不断地去思考:人为什么要看画?人为了谁去画画?人为什么要有绘画的这个动作?绘和画首先是动作。有了绘画的这个动作,作为画家会感觉心里很踏实,因为有这个动作才能感觉它不光是一个职业,还是一个生活,是我们作为画家,作为一个搞艺术的人,深入内心的一种生活。它不是表面的生活,它不是吃吃喝喝,不是住好房子,不是开好车,而是从心里面去创造一个以视觉为引导,使心所能够进入的一个处境,这个处境就是我们的精神生活。

  我们在生活当中能感受到很多客观的东西,感受到很多我们能够见到,我们能够知觉到的东西,同时我们还能够体会到一些我们所不能知觉到的东西。这些身外、身内看不到的东西我们管他们叫做“炁象”。

  “炁象”最早是气功或者中国传统里面所谓的气。四个点,上面一个无字。它是生造出来的一种形象,也是一种观念,由能量,由“炁”产生的。因为和“抽象”比,“炁象”更相近于我的观念,更相近于我所认为的事物的本质。

  我们这个展览的主题叫“无中生有”,设计师很聪明地把它设计“炁”的四个点,加上“无”组合成“炁”。

  能量不可见,为“无”。由于能量的运转、交换、更替产生了可视的象,这些象为“有”。这种“有”不是我们能用肉眼看到的客观形象,而是一种我们心中所体会到的,“万有”的形象。是由于综合的认识所产生的形象。

  在这个时候我开始明白我自己为什么要去画画。当我在画画的时候,实际上是在探求、在寻找、在发现、在体会我心里面的那个处境。

  所以,绘画的过程非常非常重要。绘画的过程,不再是制作的过程,而是发现的过程,体悟的我要把这个处境展现出来,虽然它看不到,虽然它表面上什么都没有,但是它的精神充盈,意味众多,什么都有。

  问:平常大家都习惯给我们见到的这些东西去分类,哪怕艺术作品我们也会分类,这是抽象的,这是表现主义的,您觉得您是如何介入自己作品的?

  马路:我们要给事物命名,形成词汇。词汇的运用使我们能够辨认在生活当中看到的方方面面。词汇的背后都会紧跟一个定义了的概念。大家都使用的词汇,必有获得共识的概念,固定下来形成定义。

  人的思维是通过对各种词汇的运用组成的。

  词汇是缩略的概念,是方便法门,使交流容易,使思维加快。我们可以忽略掉很多其他的东西,我们只是在用词汇指代很多事物。对很多东西我们还没有词汇,没有概念,它不等于不存在,有大量的东西是我们没有概念,它早已存在。只有当我们认识到它存在的时候,才会给它一个新的词汇,概念,这样我们就能通过发现新的事物,促成我们的创造,词汇和概念就是我们在思维当中的创造。但是这些东西需要有,需要有一个开始,需要放弃很多放弃过去所固有的概念才能型成新的概念,就像我们对世界认识一样,我们总是要不断的去认识它,不断的认识实际上是走向一个真。

  那个真不等于不在,它在,但是我们只认识真的百分之几,大多数东西我们都没有认识到,我们还要不断的认知,我们是在这种不断认识过程中体会到自己的价值,体会到自己价值的时候,我们生活就会比较幸福。你活着,当你有价值的时候,你会变得自信,当你觉得在生活中没有价值的时候,你就跟死了是一样的。所以无中生有是一个过程,这个过程生成了那个有最关键的东西是我们人的价值,而不是它本来是没有的,现在变成了有,它本来都是有,只不过我们还没有自己的价值,当我们有了自己价值的时候,我们也能够认识到世界万物的发展、存在。

  问:下一个问题是,想请您分享一下您创作过程中一些细节,昨天我们跟您在展厅里转,听您聊天,您跟我们谈您创作的过程,给我们的感觉是您的作品是活的,有生长的过程。好像在您创作之前这些笔触、色块就存在那块,只不过大家都看不到,您用画笔把这些色块激活了,那个作品本身就存在的,是您把它带来的,而不是故意造它。我们想听听创作过程中您有什么样的哲学辨思?

  马路:对于我来说,我觉得特别重要的认识是,我们画家,我们艺术家是我们在做作品的时候产生认识的,实际上创作是我们的生活。创作不是别人的生活,创作是画家、艺术家的生活,别人可以吃饭、睡觉,他们有他们的生活,我们除了吃饭、睡觉之外,我们的长处在哪呢,就是创作。所以创作的过程是我们不断认识的过程,而不是说我们先有了认识,然后去生产一个创作,那些不叫创作,那个叫复制、生产。一旦我们有了一个想法要去生产的时候,我们会感觉很累,为什么感觉累,因为你所设想的东西和自然呈现的东西会矛盾,它有它的规律,能呈现它的东西,而你在新创作的东西,在这个时候,你会把大量的精力用于修正,虽然说这种修正满足了你的欲望,但是它并不符合自然的规律。

  后来我干脆放弃了我的任何设想,现在我画画特别愉快,因为我没有设想。过去我在画画之前常常好几个晚上睡不着觉,因为我要去构思,要去想象,那个时候我会特别兴奋,也会特别痛苦。当你想不出来的时候会特别痛苦,你想象出来之后可以给它赋予很多意义,但是当你在创作的时候还会感觉到痛苦,因为你的想象在画面中很难实现。你在想象当中任何画面都是灵活的,都是可变的,都是可以给它赋予意义的。但是一个具体画面的生成会受到自然的制约,受到颜料的制约,受到画布的制约,包括用笔方式,它干燥的过程,很多很多制约。

  为什么我从画油画转入画丙烯,就是因为画油画的制约更多,因为它需要很长时间干燥,如果不干透,再画下去,它会吸油,会把所也的光泽和色彩全都吃掉,那时候你就很难办,你会觉得根本就没有感觉了。在画画的过程中,一旦画家没有感觉的时候,他不可能再往下画。但是丙烯相对来说好一些,丙烯那种材料的优势和劣势,优势是什么?首先它是调水的,它不用调油,不用有油挥发的味道,另外它可以大面积的涂刷,由于它可以调水,你不用特别在乎调和剂的成立,我们可以到处用水,可以用得很多,也可以用得很少,都没关系。另外丙烯的干燥很快,比如今天我们画完,两三天它就能够干透,但是丙烯也有不太好的地方,就是它湿的时候和干的时候很不一样,这种干湿的很不一样的变化让你很难把握它。

  我觉得好处在哪,当我彻底抛弃了我的设想,我并不想要把握它的时间,没关系,它的干湿变化,由于它从一个劣势变成了一个长处,反而在我画画之前不知道结果是什么,在我画画过程当中也不知道最后的结果是什么,只有那个结果出现的时候我才能知道。在这个过程中,我觉得这种绘画的规律,或者颜料自身的规律,它会给我很多启发,它会超出我的设想,因为你不知道,它肯定会超出你的设想。由于它超出了我的设想,它才能给我以启发。关键是它超出了你的设想之后,你不要放弃掉,你不要以为所有超出你设想的都是错的,它是对的。我要调整你自己,要调整我的心态,调整我最初对它的想象,包括对绘画的形象,我要去树立一个新的绘画观或者新的审美观才能去认可它。这种认可实际上对于一个人来说是一个成长的过程,这种认可要放弃掉我们自我的欲念,而回归到自觉本性。

  所以我老说,我这些绘画实际上是一种规律的呈现,是各种不同的力,各种不同色块互相交融的呈现,而不是我自己的呈现,我只是在这里帮助它,帮助它完成,帮助它成为画面,帮助它能够变成一个新的认可,是人的认可,人对它的认可。由于人对它认可,我们人就能进入,如果用一个比喻来说,是我们人来承认自然,而不是自然来承认人。人承认了自然,我们就能够和自然和谐相处,我们是从另外一个角度来体会人和自然关系的。我觉得这种人和自然的关系可能比我们去改造自然要好,可能比我们知道有了污染再去治理污染还要好,因为你尊重了它的规律,所以就没有污染。你就不要再人受到伤害的时候再去做那些补救,我们会走到前面,我们真正是那个自然之下的人,而不是自然之上的人。

  红梅:说得太好了,自然之下的人和自然之下的人,当时他的表情特别好。可以写一篇文章了,自然之下,太有哲学性了,我说他是思想家,采访中这个思想比那天直播更深了一些,那次是人、生命,现在是自然之下的人,关于人和生命的体悟越来越深刻和全面。

  马路:因为在不断说的过程中也是在思考,跟我们画画一样,画画是你的生活,画画也促进你的认识,不光是画画,不光是为了张画,它是为了一个人。

  红梅:一直这样非常好,整个状态好极了。

  问:刚刚咱们谈了很多形而上的东西,这回咱们回到地球,谈点地球上的事,可以说这次展览是您一个创作过程中的梳理,时间跨度大概20年、10年?

  马路:不到20年,应该是12年。

  红梅:11年。

  马路:是12年,加上2010年,从2010年到2021年,应该是整整12年。

  问:在这个过程中,您再回顾您这12年创作经历的时候,在这个展览上您有什么新的体悟?

  马路:你说回顾,有一个机会把我这么多人,这么多张画凑到一块看,我在工作中从来没有这么看过,都是1张、2张,顶多是10张,摆开了就可以了。这一次是100多张画放在一块,按照时间顺序梳理了一下,你要说真正的梳理,除了梳理之外,还有发展,因为很多画放在一块就会产生一种新的关系,跟你一张一张去看不同,跟我们在讲课的时候一张一张放幻灯片不一样,这是一个不一样。另外还有一个不一样,它需要和这个空间发生关系,你要根据这个空间重新设计作品的分布,包括色彩,包括悬挂的高低、灯光亮度。你看四号厅,当周围都是文字的时候,我们设计的是很暗的光线,只突出《那沙》这个作品,甚至《那沙》的边框都不让它亮起来,我们用了塑型灯,这样你才能完全去关注《那沙》本身很精微的细节。有了这些很精微的细节,你就能够体会很宏大的空间,因为任何细节都是对比之下的细节,当细节越细的时候,空间就越大,不光是一个真实的环境空间,包括我们的心理空间都会变的很大。

  我曾经有一张画的题目,这张画来没来,不知道,它叫《缩自己,蝼蚁成大树》,蝼蚁都可以变成大树一样高大,它的前提是什么,一定让自己微缩,让自己变得很小,空间就变得很大,任何事物都会变得很大。当任何事物都变得很大的时候,你就能够体会到这些事物本身所拥有的方方面面。当任何事物都变得很小的时候,你可以看到这个事物和那个事物的关系,所以人应该是一种漂移的视觉、漂移的理解和漂移的认识。由于这种心理的作用,我们可以超出我们身体的控制、超出我们身体的局限,我们可以把自己变得很大,也可以把自己变得很小。在我们的生活当中、在我们的生命当中,时时刻刻都在变化着自己,我们时而变得很大,时而变得很小,这样我们才能对客观、对外界有一个充分的认识。同时,还有一个是我们反观自己,我们对自己也有一个相对充分的认识,你怎么变,你是站在什么样的角度上用什么样变化的手段去变,它会让每个人都不一样,它的认识都不一样,但是关键得有认识。如果一个人对外界、对自身都没有认识,那不行。

  在布置这个展览的时候,实际上一方面是在梳理,一方面是在回顾,另外一方面是在成长,是在新的发现,不光是我们要发现环境给我们展示的可能性,也发现绘画本身,我的作品本身的可能性。所以这次展览其实有一小部分,应该有40多件都是过去展示过的作品,但是在这一次展览的时候,我们换一个悬挂的方向,让作品变成一个新的面貌,变成一个新的可能性。这种变不是说我们设计好的,非要变,而是根据现场的情况,根据它和其他作品的关系,给它变一下,它会产生新生。包括我们人也是,当我们人身份变了,实际上它是一个新生,比如我从中层干部所谓的领导岗位退下来,我已经退休了,身份变了,看待事物的角度也变了,有很多新的可能性,我就会获得新生。每个人都是,我们说人挪活,树挪死,人挪动一下会产生变化,会有一个新的生命,就会开发出新的可能性,会开发出很多新的能量,过去在这个职务上我们的能力可能看不到,换一个职务,它就能看到。

  问:您刚刚说作品和作品碰到一块会产生一些新的东西,这个作品和这个空间放在一块也会产生新东西,或者说这个作品会在这个空间里生根、发芽之类的。这个空间是您和红梅老师一块选的,在红梅老师策展过程中,还有很多红梅老师的想法和观点在里面。假设现在红梅不在这里,你有什么想对红梅老师说的话,我可以替您传达一下。

  马路:红梅老师这个展览等于是他策划的我的第一次个人展览,她会比较专注,她看了我的作品,把这些作品分成3块,而且她用我3张画的题目分成3块,这3块正好反映我12年思想发展在画面上的呈现。我觉得这3块划分的特别科学、特别真实,从《那》、《那沙》、《那边》“那系列”,虽然“那系列”叫那,远离了我们现实,但是它还是在彼岸,还是有天和地的关系。虽然它远离了我们,我们现在,它是一种想望,但是它依然没有脱离开地面,就跟你刚刚说的一样。等到《不知道》的时候,《不知道》是我另外一张画,正好是我中间的阶段,《不知道》的时候等于给了我自己一个结论,是我在探索,我甚至于抛弃了我的希望,抛弃了那边,抛弃了彼岸,我要更多的去看待这个世界,不光是看待,而且要看到现在,看到过去,看到将来,看到天上,看到地下,所以你不知道,所以它什么都有。

  《不知道》之后,你就会发觉其实它都是一个东西,甭管是天、地、彼岸和此岸,不管是现在、过去、将来,它都是一体的,所以它就产生了一个“炁象”。它怎么样是一体的呢,只有通过这种能量不同的转换方式,我们说能量是守恒的,人活着,活了,生成,它因为各种因素聚合起来,它就成为了一个人,它就不断的生长。我们需要不断的吃东西、学习,需要把那些废物排出去,排出去它又转化,变成很有力的东西,所以能量并没有消失。消失的只是这个人这个现象,最后这些东西都在。过去我们之所以成形可能是这个事物很多很多东西的聚合,等到我们死了,它是一种消散,是一种离去,但是它也是一种扩散,它会变成各种各样的事物,它没有真正的消失,只是消散。所以能量是守恒的,万物都是守恒的,从这个角度来说,他们都是一个整体。

  问:您和红梅老师是工作上的伙伴,也是生活中的朋友,两位老师之间互相了解比我多得多,您如何评价红梅这次策展的?

  马路:她非常好,好在哪呢?因为我们可以共同的探讨,而不是说她是策展人,我就是画画,我光画画,画完给交给她,她自己去挂,我们需要互相商量。其实不是一个分工的事,而是一个共同的认识,我们总是要在不同的推进我们每个人自己的认识,在这个认识的基础上,我觉得工作就变成了一个特别愉快的,而且是特别有利的事情。很难得碰到红梅这样的策展人、理论人、史论家,她在历史方面、美术史方面比我知道得多,因为我是在画画,在直觉方面可能比她要多。但是在布展方面,她比我有更多实践的经验,同时她也比我有更多的直觉,因为我太陷入到画面里面,而她不是,她更多的考虑展览的整体布局,展览的空间关系,展览和观众的关系。

  我从她身上也学到了很多,后来我想,其实我的创作不光是画一张画,同时在展览的时候也是一个创作的过程,包括后来我说我的画面四个方向都可以挂,这也是受她的启发。刚一开始她跟我说你的画能不能倒过来挂,我说可以,反正我的画是抽象,没有形象,你就倒过来挂。我发现确实是它有了一种新的感觉,好像这张画有了新的生命,既然可以倒过来刮,也可以竖起来挂,几个方向都可以挂,将来再办展览,我有可能把我的画都斜着挂,也可以。所以展览同时也是一个创作,它能让画,让作品活跃起来,能让观众的思路也活跃起来,关键在这。最后的结果不是说我要展出我的作品,而是说我要通过展出我的作品让观众的思路能够有一个活力,能够得到一个启发,这就够了。因为我并不想去教育别人,我只是想能启发别人,能够从别人身上看到更新的创造力,让他们能够活的更好,更幸福。

文章标签

(责任编辑:胡艺)

注:本站上发表的所有内容,均为原作者的观点,不代表雅昌艺术网的立场,也不代表雅昌艺术网的价值判断。

全部

全部评论 (0)

我来发布第一条评论

热门新闻

发表评论
0 0

发表评论

发表评论 发表回复
1 / 20

已安装 艺术头条客户端

   点击右上角

选择在浏览器中打开

最快最全的艺术热点资讯

实时海量的艺术信息

  让你全方位了解艺术市场动态

未安装 艺术头条客户端

去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