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稿 | 何多苓:“草·色”个展跨度40余年 并不是为回顾
2021-04-22 09:46:43 傅晓霞、王璐
何多苓个展“草·色”
展期:2021.4.25—2021.6.20
地点:上海龙美术馆(西岸馆)
4月25日,由朱朱策展的,“草·色”何多苓个展将亮相上海龙美术馆(西岸馆)。
展览汇集何多苓1980年代至今,跨度40余年的重要作品70余件(套)及各类文献,来呈现艺术家的独特脉络和阶段性变化。
在10年前,何多苓在上海美术馆也曾举办同规模的“士者如斯”展览。两展相同之处是,策展人均是诗人身份。而诗歌对何多苓的影响一直贯穿在他几十年的艺术生涯中,是他绘画的影子,形影相伴。
这也是本次展览的亮点之一,绘画与诗歌文献的交相呼应。就像何多苓说的,“千头万绪,让我从诗歌说起吧。”
在与何多苓的聊天中,雅昌艺术网发现,何多苓的绘画永远在追寻一种含蓄隐晦的“象征意义”,细究下来,其绘画中的“意味”是最为打动人心的,这种意味与诗歌有关,与色彩有关、与狂野的线条有关、与未完待续的故事有关……
“草·色”个展:跨度40年,并不是为回顾
艺术家何多苓在工作室
本次龙美术馆(西岸馆)个展的主题“草·色”,由策展人朱朱所定,是从古代王维、柳永的诗词中获取的灵感。
“草·色”包含了两层的含义:草,一层含义是何多苓的很多作品中都有草的视觉元素,另外一层含义,和草代表的春天、季节、自然环境有关;色,既可代表草的颜色,也是春的颜色,同时还可以暗含女性的含义;两个字的含义非常含蓄,内涵和外延都很丰富,所以一提出来就一拍即合。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次展览虽跨度40年,但并不算是一个回顾展。为了新展,何多苓也创作了大量的新作品,不管是尺寸、视觉效果还是题材,与以往的作品都有很大区别。
现场,何多苓会把新作品放到了更为重要的位置,是想告诉大家,这两年自己都做了些什么。
特别是根据场馆创作的一件大尺幅(4.5米x4米)的主题作品,它为何多苓从2020年到今年的一些心境变化提供了图像线索。
何多苓 ,春风已经苏醒,95x129cm,布面油画,1982年
此外,40余年里的重要作品着重选择了一些代表作,以及对何多苓有重要意义的。比较可贵的是,主办方龙美术馆本身便藏有一批何多苓的代表性作品,如《第三代人》、《乌鸦是美丽的》等。另外,由山艺术基金会收藏的,如《雪雁》、《庭院系列》、《偷走的孩子》等,以及何多苓自藏的《带阁楼的房子》系列均会悉数展出。
何多苓 ,雪雁 no.26,纸本油画,1984 年
何多苓、艾轩合作 ,第三代人, 1984年
绘画中有诗性,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这次何多苓邀请到诗人朱朱作为策展人,并不是巧合,而是一种必然。艺术家对诗歌的迷恋,自然对诗人比较偏爱,在同样的语境中也更容易沟通,以达到内心想法的一致。
其实很多人反对在绘画中有文学性的,因为文学有不可替代的优势,绘画语言实际上与文学性很多时候是矛盾的。比如小说、纪实文学这类题材,大家认为配张插图是可以的,但是想画成一张独立的绘画作品就会有很多问题,过于理性和尊重客观现实的文字,很难通过完全感性的绘画艺术去表达。
何多苓,小翟,167.5cm×110cm,布面油画,1987
何多苓与诗歌的关系,最早是从喜爱古典诗歌开始。到80年代接触了中外现代诗歌,他像找到了新的天地。现代诗歌那种字与意之间的错位与游离,就像一种有意象的超现实主义,含蓄且隐晦的思想隐藏在散落的字里行间,让人充满了想象力和画面感。
何多苓对这样的形式着迷得不能自拔,同时认为,“绘画也是可以做到这一点,通过第一层的视觉感受(绘画语言)非常隐晦地去表达暗喻的情绪和思想。”
从此,用绘画的形式表达诗的意境,成为了何多苓长期致力研究的方向。
何多苓,偷走的孩子,100x120cm,布面油画,1988
起初何多苓在绘画作品中,将诗歌转化成画面的直接表达方式,要说是插图也不为过,何多苓也毫不回避这个问题。
但这样的方式在绘画语言的表达上,会不自觉地向诗歌倾斜,导致绘画语言使用得并不充分。即便这样,何多苓也在不断尝试,他认为,“绘画是可以表达诗性的,这种诗性可以通过绘画的语言,同时和诗歌一起,从两个不同的方向去表达一种视野。”
这种坚持最终得到了大家认可,在整体的绘画风格上,可以归纳成为一种:“诗歌的语言表达方式”。
何多苓,乌鸦是美丽的,89.9x70cm,布面油画 ,1988年
如80-90年代的《乌鸦是美丽的》,源自于华莱士·史蒂文斯(Wallace Stevens):“二十座雪山之中,唯一在动的/是黑鸟的眼睛”;
《偷走的孩子》,源自于叶芝(Butler Years)的同名诗:“跟我来/人间的孩子/这个世界哭声太多,你不懂”;
《小翟》,源自于翟永明的《静安庄》:“昨天巨大的风声似乎了解一切/不要容纳黑树”......
何多苓在读诗的过程中,就有很强的画面在脑海中浮现,激发出创作的冲动;又或者如罗宾逊·杰夫斯的诗歌,何多苓感兴趣的是来自于诗歌背后的哲学性,那种极端的环保**主义思想,特别有时代英雄主义的姿态,虽然那个时代已经过去,但是年轻的多巴胺与契合的精神世界相遇的时候,那种感觉还是难能可贵的。
这些作品都代表了每个阶段何多苓不断对诗歌意象的尝试与努力,即使到了21世纪,仍继续如此。
据何多苓透露,在这个展览后将继续探索,“把它隐藏在画的更深层次含义里”。
色彩之间微妙的转调:每一笔都能传达情绪
何多苓的作品一直呈现出灰色的调子,仔细去看,它们都不是直接、强烈的色彩。色彩之间间接合作,呈现出一种含蓄的色彩,这种“高级灰”是何多苓的最爱。
《杂花写生》
在多年创作经历中,色彩的运用是何多苓致力要表达的重点之一:一是源于色彩赋予画面生命力的重要性;二是源于对色彩变化的热爱和迷恋。
色彩对于何多苓来说,不是想要表达强烈的情绪,相反,他想用色彩去表达一种与强烈相反,非常晦涩和含蓄的、近乎于让人感到困惑的一种程度。要达到这种程度,似乎要对油彩浓烈色彩的表现力去压抑、去削弱……
在何多苓早期的作品中,还能看到一些比较具体的色彩,色彩之间的交叉也相对现在来说较少。从2000年开始,可以看到画面色彩发生明显变化,从色彩转变为对色调的把握。
何多苓 ,近黄昏No.5,200x300cm,布面油画,2020年
如新作《近黄昏》,是一派黄昏时刻湿地公园的景象,这样的景象有人会感觉温暖或浪漫,但也有人感受到“孤寂”、“荒寥”。
画面上用到了大量“妨碍色彩表现力”的黑色,这种大量黑色似乎才能足以表现站在这样景色前面的心境。
在创作过程中,从色彩接近单色到他所能接受的最高饱和度,所有的色彩都是他自由运用的空间。何多苓希望,每一笔色彩都能传达情绪,而不是画出事物本身的真实面貌,这也是他一以贯之的习惯。
狂野的线条:中西方绘画的融合
创作中的何多苓
何多苓的绘画一直在追求这种意境形式,持续,更甚。今年的新作《揽镜》等系列就更加写意了,有些甚至就如涂鸦一般,用很快的速度在画布上涂刷;甚至有时候感觉在画面上乱涂乱画;有时候也是和别人一边聊天一边画,完全是用手在画面上作业,似乎已经与大脑没什么关系了。
显然,这种工作方式对于他来说很重要,他就像是一位擅长即兴的作曲家,定了整个旋律的大基调,然后在过程中充满了偶然和即兴,他想让大家在最后看到作品时是松弛和自由的感觉。
而创作的过程更像是一个艺术作品,或许像是一场饱满、畅快的爵士乐演出。
何多苓在工作室
中西方绘画的融合也一直都是何多苓努力的方向。在90年代,偶然在美国看到了很多中国的古画原作,在中国传统绘画的鼎盛时期,留下了大量具有东方特色的绘画,深受感触。
何多苓开始通过各种渠道关注中国的传统绘画,从最开始关注符号、构图、元素等到后来逐步去深究画面背后的人文精神,一发不可收拾。
他认为,中国明清时期的文人画是中国绘画的一个高峰时期,文人们所画所想皆能通过画面传达一致,往往抒发心中的意念就尽在一笔之间,例如石涛、八大山人、徐渭的画,在用笔上能看出他的喜怒哀乐、愤怒、压抑、哀愁。
《杂花系列》
在这过程中,何多苓渐渐意识到,不管任何天花乱坠的形式,要将中国绘画的精髓之一“技艺即思想”表达出来,才是他最追寻的。
所以他开始研究中国绘画中的“笔意”,力求在每一笔落下去都可以表达自己的情绪和思想,在用笔的时候就表现出来,而不是最后画完了才能统观全局,恍然大悟。
从《杂花系列》作品中,他开始思考像古人那样,面对自然去表现它。《杂花系列》也受徐渭影响,何多苓常常痴迷于《杂花写生卷》中狂野的线条中传达出来的强烈情绪、八大山人绘画中极简的线条表现最强的表现力、石涛的山水,在构图上用到一些不同于以往独特的视角和构思,也尝试着用油画笔很硬的触感去画出那种狂野的线条感,转换笔锋及运用一些皴法,快速地在画布上挥洒,快速地、即时地。
他画面中的散点透视、平面感、留白传达出来自由的想象空间、书写性等,让我们更愿意认为,何多苓是一位借用西方的绘画材料表达东方意蕴的艺术家。
未完待续的故事
何多苓从90年代就开始创作系列作品,如《庭院系列》、《兔子系列》、《野苑系列》、《俄罗斯森林系列》等。有些想要表达的故事丰富、深远,一幅作品不足以满足自己想要表达的内容,所以就形成了一些具有“系列感”的作品,后来成为了他的一个习惯。
何多苓,庭院方案一,200x280cm,布面油画,1995
《庭院系列》是何多苓逐渐对建筑产生了兴趣的视觉表现,在后来的创作中,开始使用一些抽象的建筑符号,比如中国式的庭院、画屏、曲径、山石等等。在作品中,人与环境的关系被重新建构,且虚虚实实,何多苓试图在画布上进行新的尝试,在人与环境之间建立起一种似有似无,虚无的关系。
何多苓,兔子想飞,2011年
《兔子系列》创作了例如《兔子的诞生》、《兔子夏洛特》、《兔子俄菲利亚》等作品,每张作品都有一个对经典的致敬和解构,《兔子的诞生》(引用了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大师波提切利的经典之作《维纳斯的诞生》)、《兔子夏洛特》(引用了沃特豪斯的《夏洛特女士》)、《俄菲莉亚》(引用了米莱斯的《俄菲莉亚》)等,他用自己的理解和新的方式去重新演绎经典,表达自己内心的敬意和新的感受,也会和我们当代的生活有一些关联。就如将拉斐尔前派绘画里的神话叙事笔触和中世纪的浪漫,作为逝去时代的浩渺,引入到我们所处的当下社会,会有诸多的社会问题碎片式地散落在画面中,引起新的社会话题思考。这种再现方式都非常自由,说不定在未来的作品里面还会出现这样的内容。
何多苓,野苑女墙No.2,2019年
《野苑系列》展现了何多苓重要的视角,一个对中国建筑中“墙”的关注,中国建筑中的墙是很重要的元素,起到分隔的作用,也是一种含蓄的美学表征;另外是一部分的女性视角,借用女墙这一符号,既有将女性置于自然环境之中,突破其桎梏之意,又将女性独立出来,形成一种精神性的存在,使之与空间和物体形成紧张关系。
俄罗斯森林(黄金时代)普希金·自由 200x150cm 布面油画 2017
俄罗斯森林(青铜时代) 2017年
《俄罗斯森林系列》始于何多苓的俄罗斯情节,有着实地体悟后,对俄罗斯文学、艺术巨匠的致敬和感悟,在一片孤寂、荒凉的俄罗斯森林里,曾经的偶像:托尔斯泰、契诃夫、肖斯塔科維奇、阿赫瑪托娃·憂傷、陀思妥耶夫斯基、普希金等出现在其中,慢慢变得清晰,多年来,他反复欣赏这些伟人的作品,这些文学、艺术作品以及深处的灵魂、以及他们所处的时代,都深深影响着作为艺术家的他的发展轨迹。
这些系列作品在时间的河流里不断迭代,同一个系列,不同的时代有着不同的心境和状态,表现的内容也就有些不同。
何多苓绘画中对“美”的意味表达也如细水般,将一直潺潺而行……
(责任编辑:王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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