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访碑(56)| 乾隆时期墓上的“妇人启门”图?

2021-05-24 00:00:00 未知

乾隆时期墓上的“妇人启门”图?

2013年10月3日  晴   旺苍县木门镇


五郎坡杜氏墓全景

五郎坡杜氏家族墓群的其它墓葬建筑尽管在尺度上不能与杜泽黉夫妇墓相提并论,但其形制和雕刻也不可忽视,特别是紧挨着杜泽黉夫妇墓左右两侧墓葬的造型和雕刻装饰非常值得关注。

杜泽黉墓旁的轿子碑

在杜泽黉夫妇墓左侧紧挨着一座四方碑,两碑基座相距不到10厘米,这很不寻常。

四方碑的基座为束腰须弥座,腰线比较宽,其上各面均有浮雕纹饰。正面的 “双狮解带”造型有些奇特,左右两只狮子身形瘦长,略显方正,外突较高,口衔细长的带子连接到正中缠绕出硕大的“绣球”,甚至大大超过了狮子的尺寸,格外显眼。基座的其余各面均有雕刻对称构图的浮雕花卉纹饰。

基座之上的碑身正面一对龙柱连接基座和顶檐,龙柱为狮子座,龙头居下,昂首对望,身体缠绕柱子,尾部消失在柱顶的云团之中。尽管总体上是左右对称,但两柱纹饰还是有较大差异的,特别柱顶的云纹差异更大,颇有创意。

龙柱顶端有檐板连接,檐板上及顶檐,分为上下两部分。上半部分为匾额,刻“德垂后裔”,左右有小字,落款刻有“乾隆庚午年吉日立”(即乾隆十五年,公元1750),下半部分为三格吉祥纹饰,有鹿和花卉,形态健硕,手法稚拙。

檐板后面是四面各有开间的碑身。开间外立柱上的文字已被凿掉,柱间有较宽门套,其上雕刻纹饰,正面分格的图像被严重破坏,只有大致轮廓,可能为八仙,开间内的碑板上有“杜公号文远\白徐张君四位之□”。

侧面左右立柱间镶嵌中间镂空的石板,顶部有小型门罩样式。顶部横档是一幅“麒麟献书”图像,围绕麒麟雕刻了宝剑、葫芦、书等若干物件,左右门套雕刻瓶花纹饰,底部门槛雕刻动物纹饰,其装饰繁复。透过镂空门洞可见四方碑内的碑板为一块不到10厘米的石板,前后刻文字,不像后期常见的四面刻文字的“方柱”样式。这可能是考察四方碑建筑形制演变的一条线索。

杜茂元夫妇墓

而更复杂且特别的造型是四方碑后面的主碑,其高约4米,形制格外复杂,为之前从未见过。

该碑的基座超过了1.5米,甚至比杜泽黉墓的基座还要高,为两层条石叠砌,上层为束腰须弥座样式,但束腰幅度比较小,正面和两个侧面为高浮雕二方连续花卉纹饰。

碑身正面展开为三开间两重檐庑殿顶回廊式建筑。檐下横枋宽厚,表面雕刻平面的“斗栱”纹饰。这种处理手法,非常特别,相较于前面杜泽黉墓的斗栱雕刻,这里只有一些浅浮雕的枝杈纹饰,但也尽显繁复,倒是和这座中等尺度的建筑非常匹配,匠师的工艺技巧和营建智慧令人称道。

杜茂元夫妇墓明间和左右龙柱

碑身分为前后两排,前排为四柱三间的柱廊,明间为六棱柱,柱联文字较小,柱顶有匾额刻“极婺双辉”,匾下接镂雕“二龙戏珠”的檐板。左右次间与明间呈内收的夹角,次间外立柱为莲花座的云龙柱子,造型与前面四方碑龙柱类似。莲花柱底部有两块高约30厘米的门槛,一块连接至明间六棱柱,一块连接至后排的次间外立柱,其上雕刻复杂的动物和花卉组合纹饰。

柱廊后面为一座三开间的结构,前后排共用宽大的顶檐连接成一个整体。后排另设外立柱,素面无饰。柱间顶部有三段式雕花横枋,也作为檐板。其上的纹饰尽管置于三个独立的方格之中,但细看会发现,左右的回首凤凰和正中的祥云太阳纹,表达的是一个“丹凤朝阳”的常见主题,那正中圆圆的太阳中还刻了一个“日”字。左右次间门罩为花卉纹饰,构图饱满,枝蔓横生。

这对立柱及左右次间的立柱与碑身开间还有50厘米左右的距离,实际上又是一个回廊。碑身明间立柱和门套均刻联,其内碑板可见“杜公讳茂元/张君老孺人/二位正性之墓”。左侧文字写道:“勒石垂铭爰纪吾家世系………昭穆之分而不昧渊源云尔。”恰好说明了家族墓碑的作用。

碑板外的门套上有匾额和左右柱联,匾额刻“天相吉人”,为“苍邑乙酉科举人向文蔚赠”,落款为“乾隆十五年吉旦”。门套联刻“锦词绚烂标严训,石碣辉煌著姆仪”,门套底部即门槛位置的浮雕花卉纹饰有明代风格。从时间和艺术风格上都可以肯定,这个碑和前面的四方碑是一体的。

杜茂元夫妇墓次间隔扇门

杜茂元夫妇墓左侧壁妇人启门

墓碑左右次间为标准的隔扇门,上隔芯雕刻方孔窗洞,下隔芯雕刻“二十四孝”中的内容。该墓的左右还可以看到近两米进深的侧墙,直至墓葬土冢,侧墙上分上下两部分,雕刻了大画幅的浮雕图像,综合运用了浮雕和线刻工艺,内容也有些杂乱。但在左侧墙的下半部分,雕刻了一栋复杂飞檐的屋宇,正面双扇门之间有一位妇人,一手扶门并探出半边身子朝外张望,门枋上刻‘千秋永芳’几个字,这不是宋墓中流行的“妇人启门”图像吗?尽管稍有变化,但不难看出其基本的图式结构。而在该墓的右侧同样位置,也有一幅类似的图像,只不过妇人变成了一位脚踩门槛,赤膊按膝的男子,这个变化实在有点另类。莫非匠师曾经在哪里看到过“妇人启门”图像,并用到了这里,还自创了新的变化?这不禁让我想起了那些清代墓碑上的“亡堂图像”,它们和我国北方宋墓中流行的“开芳宴”几乎如出一辙,这种消失数百年的宋代图式,竟然在清代四川东北地区又重新出现,足见中国传统文化的延续性力量多么强。

乾隆时期的墓葬本就比较难见到,更何况有如此高大复杂的形制和繁复的雕刻,实在很难得。当然从雕刻工艺上讲,这些人物、动物和花卉装饰算不得十分精美,甚至有些笨拙,但其简括的造型、圆浑厚重的工艺确实体现了早期墓葬建筑和雕刻技艺的鲜明特征。就这座墓而言,其独特复杂的形制在后世几乎再难见到,不知是不是因为这种结构复杂、体量巨大的墓葬不符合建筑风格的演化趋势而被舍弃。

在杜泽黉墓的右侧并立两座一大一小的墓碑,其中小墓为两柱一间一檐,有宽大平整的庑殿顶和“山”字形顶脊。其碑身较深较大,背后立柱外突,但侧面素面无纹。

曹老太君老孺人墓局部

明间左右方柱刻联,檐下横枋突出较多,枋下的开间内收,横枋两端头有花卉适合纹样,减地浮雕,比较写实,且有红、绿彩绘,正中匾额和柱联的文字被凿去,但顶部匾额两边可见“恩进士即选学正”“堂曾孙杜承露题”字样。记得这位杜承露也为杜泽黉夫妇墓写了墓志。

该墓柱间门罩和柱内侧纹饰精美细密,门罩顶部还单独刻了一个“曲栱”,栱上雕刻对称花卉,正中一只形象生动的猫。碑板可见“祖妣曹老太君老孺人墓”,为“道光三十年”所建,明间两侧碑板也雕刻有诸多姓氏名字等。该墓的造型也是一个变异的组合,正面像一个轿子碑,但顶脊又非攒尖,两侧面也没有开间。我爬到该墓顶部想清理一下,但感觉有些晃动,赶紧下来,才发现正面突出的横枋下有柱洞,原来该墓也是有立柱支撑的,难怪墓碑后面立柱外突,可惜原貌已经看不见了。

杜柔三人合葬墓和曹老太君墓

杜柔三人合葬墓明间局部

再往右侧是一座高约4米的三间三檐庑殿顶墓葬建筑,其形制也是一种比较复杂的组合样式。除了柱联和匾额文字被破坏,其余部分保存都还比较完好。

基座正面无纹饰,外侧有锥顶短柱,碑身的三间各有独立的两柱一间结构,柱础之上刻弧面挂匾并刻联,柱身较长,顶部匾额较宽,其下的门罩依然雕刻为曲栱造型。碑板文字保存完好,清晰可读。此墓为三人合葬,正中为“杜公讳柔老先生墓志”,左侧为“显妣杜墓吴老太君老孺人正性之寿藏”,右侧为“慈母白太君老孺人一位正性之墓”。比较有意思的是明间和左右次间立柱有约30厘米的间隔,间隔之内镶嵌一块石板,其上刻几座瓶花,两柱之间顶部还有复杂的镂雕鸟纹。连接左右次间内柱的是一块狭长的曲栱,底部还有大象头部造型的雀替。曲栱位于明间门罩之外,其上雕刻戏曲图像,表现一座拱桥两边各有一队人马,似乎画面右侧的为追兵,左侧的为逃亡之人。在桥上的空中有一团云纹,莫非提示是“赵云”?这不禁让人想起长坂坡的故事。这样的戏曲雕刻还出现在明间和左右次间顶檐下的额枋上,只是人物头部都被破坏,只能看到其大致的轮廓,但依然可以看出这些雕刻众多的人物和复杂的场景。

杜柔三人合葬墓侧面题刻和纹饰

建筑的侧面依然是完整的两柱一间结构,延续下额枋上的龙纹非常精致优美,柱间匾额刻字,意外地看到右侧有“功武念”三个阳刻的文字,不知何意。匾下的门罩雕刻的拐子龙纹也甚为精致,只是开间内的碑板光洁无文字。

明间第二、第三层檐之间是一块雕花横枋,与我们在途中遇到的“杜府徐老孺人”一样,为三朵连枝花卉,圆雕的花朵突出很高,底部的花叶和枝蔓层层穿插,甚为精彩。

顶脊为倒悬的鳌鱼,正中一块“亚”字的牌位,立于鼓腿几座上,造型方正,牌位顶部和两侧各雕刻草龙纹饰,看上去精美而有气势。鳌鱼的脊饰在次间和明间第一层檐顶都有,但各自又有些变化,绝不雷同,它们形成墓碑丰富的侧线。三重檐顶脊饰下的坡屋顶雕刻的瓦垄和瓦片如真的盖瓦一般。该碑修建时间为道光十五年(1835年)与前面所见墓碑时间相近,其建筑造型和雕刻风格也可以看出有相似之处,不知是否为同一批匠师完成,或者说是受到了彼此的影响也未可知。

五郎坡墓地简图(旺苍县文物局提供)

我们看到,杜氏家族墓地前的一条大路将这一片坡地分为了靠山一侧的墓地和靠下坡一侧的田地,而不远处就是民居院落,也不知道是先有墓地还是先有这条分界的道路,像这样土地、林地、坟地和民居建筑交错共存,“阴阳杂处”的格局就是川渝等广大乡村聚落的基本形态。

在这里,墓地似乎成为了一个中心,墓地前那个不大的晒坝,成为了村民也是杜氏族人祭拜先祖和日常活动的中心。那些建筑之间的通道与空隙,成为孩子们嬉闹攀爬的好去处;那些高高的台基,也常常被村民当成负重歇脚之处;前面平整的石坝既是村民晾晒粮食的公共设施,也是村民纳凉闲聊之地……眼前这些满是图像和文字的墓碑凝固了杜氏先祖在世的终点,却是杜氏后人“龙门阵”的起点,并围绕一座墓地展开了一个传统村落,书写了一段家族历史。

考察工作现场

考察团墓前留影(右起第三为丁月华老师)

墓葬建筑成为人们生活空间的现实存在。那些被装饰得精美豪华的“地下之家”,成为先祖“宛在”的载体。在同一个家族墓地中,世世代代远近亲疏的家族成员聚集在一起,存在于族人的心理空间和现实空间中,生与死是如此坦坦荡荡地呈现在人们眼前,而人们在它们面前又是如此的心安理得,这许多的实体以及由观念信仰构成的空间相互交织,多么神奇而复杂的空间场域!

——完——

图文|罗晓欢       编辑|江金花        审校|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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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罗亚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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