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钟华--搜尽奇峰打草稿
2021-06-09 15:24:08 未知
搜尽奇峰打草稿
姚钟华
人类生活在大自然中,人类本身也是自然的一部分。热爱大自然,观察大自然,崇拜大自然,赞美并表现大自然是人类的天性。随着人类文明的发展,产生了以自然景物为表现对象的文学、音乐、绘画。就绘画而言,在中国叫山水画,西方称之为风景画。二者有很多共同点,又因地域、种族、文化传统的相异,又有很多不同。近现代以来,随着相互的交流与互鉴,从互不理解、互相贬低,到互相认可、互相欣赏,以致互相交融,创造了人类共同的艺术成果。
自然崇拜在人类的童年是普遍地存在的。几乎所有族群都把日、月、星、辰、风、雨、雷、电、山、川、湖、海神化了。它们都有了生命,都有相应的神灵。但在中国古代,又赋予了山川人格的力量和哲学的意味。老子说“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孔子说“智者乐水,仁者乐山。智者动,仁者静。智者乐,仁者寿。”山水与人格精神相通,这“天人合一”的思想,二千多年来深刻地影响着中国人的自然观、山水观。
姚钟华 《滇池绝壁》 水墨重彩 102.5cm*103.5cm
绘画是以感性认识--视觉感受为基础的,客体的山水与主体人的感受及其表达的合一,正是“天人合一”观念在山水画中的体现。石涛说“山川使余代山川而言也,山川脱胎于余也,余脱胎于山川也。搜尽奇峰打草稿也,山川与余神遇而迹化也,所以终归之于大涤也。”(石涛·《画语录》)这里的“奇峰”当然不仅仅是奇异的山峰;而“打草稿”意味着重组与构建。也即是从“无我之境”走入“有我之境”。也正是“神遇而迹化”。
我是学油画的,油画风景写生是在固定的位置、固定的光线下,画固定的对象,是焦点透视的。画好了,能将景物的空间、色调、质感表现得真切自然,生动强烈。而中国画家观察与体验的方式有自己的特点。郭熙说“世之笃论,谓山水有可行者,有可游者,有可望者,有可居者。”(郭熙《林泉高致·山水训》)。这里既是指山川自然,又是指画中山水。我特别感兴趣的是“行”和“游”。这是中国画家观察和体验自然的特有方式。它是立体的、动态的、放松的、有趣味的。这与固定位置固定对象固定光线的方法大异其趣。
姚钟华 《巴拉格宗之夜》 布面油画 120cm*180cm
姚钟华 《山雨初晴》 水墨 120cm*246cm
艺术家的创作风格很大程度上是取决于他的观察方式与体验感受的。我在北京从美院附中到美院读书九年,暑假回昆,铁路尚没贯通,最早连武汉长江大桥都还没有。汽车换火车,一趟要走八、九天,有时要在中途停下来,甚至住两天,画画写生再走。汽车在云贵高原的崇山峻岭中缓缓而行,一时到了高山之巅,目极千里群山,有时又到了谷底幽深之处……。1972年为中国历史博物馆作《黄河》巨幅,我在陕北高原黄水之滨,只身背着画夹,顶着酷暑,在观察着,在一笔一划的记录描绘着。在云南的迪庆高原,我随马帮靠两条腿,翻越过东彩、色纽、格宗等四千米以上多座雪山垭口。渡金川,过溜索,走过多少大江大河,激流险滩……一次我乘火车从北京回昆,到了湘江之滨,纷纷扬扬的下起了大雪,一直到贵州水城。我在列车上饱览了千里雪山长卷的胜景……。我悟到,这就是“行”,这就是“游”。我悟到,中国山水画中为什么会有《千里江山图》那样的长卷,为什么会有黄公望、王蒙那样的条幅。是中国画家“行”与“游”的对自然观察与体验的方式决定的。“行”与“游”的观察体验,对我来说是从被动的,不自觉的逐渐成为了主动的自觉的行为。
1972年为中国历史博物馆结尾厅创作像征中华民族精神的巨幅油画《黄河》。将去收集创作素材。行前,我去恩师董希文先生处辞行并请教。先生对我说“你要画的不是一时一地的黄河,不是黄河上的一个景点。你要画的是千古之黄河,是我们民族生长的地方;是光辉灿烂的历史,光辉灿烂的民族……”。这是他最后的一课。不仅是对这幅画的指导,它蕴含的深意让我铭记终生。
我想到五代北宋那些表现雄山巨津的山水画,想到荆浩、关同、范宽、李唐、董源……,那是西方风景画中没有的。我想能否用油画的语言,那种色彩的表现力,那种对阳光、空间、体积、质感、机理的表现。画出一幅雄阔而辉煌的,具有中国作风与气派的巨幅《黄河》来呢?这成了我作画的期望与追求。
姚钟华 《千古黄河》 布面油画 150cm*250cm
范宽的《溪山行旅图》,李唐的《万壑松风图》堪称纪念碑式的巨障,“大中堂”,为中国山水画所独有。受其感染,我先后创作了《峡谷新颜》、《金沙天堑》、《雨林深谷》、《深谷夕照》、《冈曲河谷》等一系列作品。这类作品与中国山水画是不同的。它是油画,要充分发挥油画的性能,虽然是重构,但景物都处于同样的空间与光源之下。自然景物的色彩关系,山川结构是有其自然规律及自身的逻辑关系的。
姚钟华 《深谷夕照》 布面油画 180cm*130cm
姚钟华 《冈曲河谷》 布面油画 200cm*140cm
这些创作是以长期的、大量的油画及水粉写生为基础的。这些写生基本上是遵循着西方的传统。当然,有的作品在面对实景时,也用了中国画“三远”及“以大观小”之法。在一些作品中,特别是在一些水粉写生中,由于工具的接近,融入了中国画的“笔情墨趣”。大量的写生使我深入地观察并把握了自然景物造型、色彩、质感、节奏、虚实的规律。所以,我在画那些大型“油画山水”时,少有参考。基本上是凭记忆感觉与想象的“默写”。如中国古人说的“写胸中之云烟丘壑”也。
姚钟华 《白马雪山》 水粉 54cm*78cm
姚钟华 《黄水之滨》 水粉 39cm*54cm
我自幼受到中国山水画的熏染。那是我的伯父,中医姚仲逵,能画一手清雅的山水画。我的外公王桢是位旧式文人,擅长诗文与书法。他笃信佛教,在他不大的客堂与佛堂里挂着山水画,让我看得出神。到了美院附中,有了国画课,能见到大量李可染、宗其香等先生的原作。而故宫则是我常去的课堂,在那里我深切地感受到中国画--山水画的魅力。 1962年看到林风眠先生的大展,十分陶醉,想也那么画。七十年代初期,常看黄永玉先生用高丽纸,浓墨重彩,横涂纵抹。既保持了水墨的韵味,又有强烈厚重的色彩。于是买了高丽纸来,画了不少这类水墨重彩画,题材多是云南乡间的生活与景物。1980年,吴作人、肖淑芳先生来滇,我全程陪同,吴先生作画时,我在旁埋墨理纸。肖先生说:“你那么喜欢中国画,又有那么好的基础,为什么不画起来呢?一脚就跨过来了。”我很受鼓舞,之后就大量的画起水墨画来。我的题材是广泛的,人物、山水及牛都画。后来还画了不少水墨漫画。当然,山水画是不少的,也曾临摹过,但主要还是画我的生活感受。我长期作水粉油画写生。本能的注意大的黑、白、灰关系与色彩关系--虽然以水墨为主,但也要有个调子和色彩的微妙变化的。有次我问吴作人先生:近来在讨论“墨分五色”,您怎么看?他说:无非是水墨画要有个“调子”。李可染先生为山水画大师,有次我拿了自己的一批水粉油画风景写生去登门求教。他耐心的一一点评。讲的有趣极了,他讲出了风景画与山水画灵犀相通的深刻画理。我的水墨山水画不很“传统”。我也很少称之为“国画”,免得有些人又来挑剔。就称之为“水墨画”。但在这个实践过程中,使我更接近了传统的核心和本质。
姚钟华 《枯藤秋寒》 水墨 123cm*123cm
无论是西方的风景画或是中国的山水画,都源远流长,有着伟大的传统,有着众多的大师及丰富多彩的无数杰作。人生苦短,我们所能学所能做的,只是其中一小部分。 姚钟华 2021年3月8日
关于艺术家
姚钟华
云南昆明人,1959年毕业于中央美术学院附中。1964年毕业于中央美术学院油画系。历任:云南画院副院长,中国美术家协会理事,中国油画学会常务理事,国家一级美术师,云南省政协委员,云南油画学会主席。现任:云南油画学会名誉主席,云南省文史研究馆馆员。曾先后在北京、巴黎、台北、洛杉矶、费城、昆明举办个人画展。1972年以来多次参加全国美展及国家主办的前往东欧、巴黎、纽约等地的重要画展。作品多件为中国国家博物馆、中国美术馆、中央美术学院、人民大会堂等机构所收藏、陈列。先后前往法、英、波、美、加、墨及孟加拉、泰国诸国进行艺术交流和考察。2016年在中国美术馆主办“生命的壮彩--姚钟华画展”。多件作品被中国美术馆收藏。
关于策展人
余丁
中央美术学院教授、博导;艺术管理与教育学院院长、兼中法艺术与设计管理学院院长;中国艺术管理教育学会主席、中国美术家协会美术教育委员会副主任、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艺术产业研究委员会副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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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胡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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