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我搞艺术,是“独打鼓,独划桨”,一个人瞎鼓捣。没想到,倒有不少朋友在我划船的小河边吆喝:“林凡,加油!”“林凡,沉住气!”“林凡,胆子大点!”……这些吆喝的意见,尽管有的互相相左,有的和我“惟擅孤吹”的意愿并行不悖,各种吆喝听下去,终究使我清醒了许多。我认为搞艺术是苦差事,但只要抱着平常心态,随缘做去,下足功夫,就像划小船一样,是能沿着小河,划到大江大海里去的。我搞艺术,向来主张眼睛不必瞪得那么大,脑壳不必仰得那么高,腰和脚脖子不必绷得那么直。因为这对眼睛、脖子、腰和腿都负担过重。“因屋为树”、“随遇而安”就好!我父亲伯陶先生39岁就过世了,是学哲学的,是尼采的信徒。现在,有人鄙弃尼采,我倒不能说学哲学会促寿,但也不能由于爱父亲,就对尼采月旦什么。可我说句实在话,我不太喜欢哲学,对那些谈美术谈得像哲学一样的,只能“敬谢不敏”!我认为画更近于诗!我有首绝句是“诵罢千经倦不支,青灯寒雨漏声迟。朝来自判禅机误,改课南华习楚辞!”就是说:搞艺术才是我“性相近”之所在。是不是不念经就修不成正果,且不去管它,至少画画不是如此。由于这种糊里糊涂的想法,干了半个世纪的艺术,确实还不知道艺术的门在哪里。朋友们一吆喝,真像醍醐灌顶,清醒了许多。自己画,自己的本意是什么?我并不很清楚,及至有的朋友说:如此这般,如此这般,我有些动摇。觉得念经也能念出些道理来!当然,我总是认为“诗无达诂”,画也是无达诂的!我这么画,你那么看;我这么琢磨,你那么理解,都未尝不可。只要不再指鹿为马就好。至于对朋友们的吆喝,是绝不会王顾左右而言他的!我画画的一贯想法是平平常常,安安静静,不求激越的表现,不作前卫的构想,甚至上颜色也灰些好。但决不是越质直越好,王影也同意这种看法。我有颗闲章:“极而后达”,是勉励自己努力干到底的意思。因为折腾够了,就不愿再折腾了!万没想到,1995年在北京皇史宬,王影支持我办了次《书艺外展》,竟如一石投水,激起一串环环相套的涟漪。那一次,文怀沙老先生一进展场就大呼:“林凡,真是别开生面,别开新面!”事后,还有许多别的议论,听到这些议论的朋友,格于扰间之嫌,没有向我们道及,但我们知道,总是有了反响。所以我们就老老实实按往常的习惯办“林凡艺术巡回展”。免得又来一次“一石投水”。倒不是怕前卫,说实在的,前卫些,总比后卫些好!人老了,最怕后卫。一后卫,就快见阎王了!为了让朋友们看自己看得更清楚些,就脱得精光,靠得更近些,吆喝声可能更多一些。于是就由王影主办,搞了这本集子。这里大多是鼓励我的,我正在按朋友们指出的和自己早就想好的方式划哩!如果今后能快些划到大江大海里去,皆君之所赐也!我们是不会忘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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