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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振宇:生态美学维度中的当代艺术叙事

2021-08-30 08:58:35 孟宪平 

几年来,振宇艺术是我见过的为数不多的值得且需要解释的艺术。评价家在这里显得很有用。他的作品可以让人从不同维度做出解读。可巧,山大的生态美学会议,为我们提供了一个新视角。
但这是一个使用甚多,但常被误用的视角。
生态美学常给人一种“嫁接”之感。生态是科学,生态美学就是科学和美学嫁接。现在,生态美学又要和艺术嫁接。嫁接的东西总显得生硬。我们喜欢自然的东西。
在有的艺术家那里,生态美学还像是一个“大帽子”,一种高大上的无处不正确的理论。放到主题里都正确,蓬壁也能生辉。特立独行的艺术家,还需要用理论的高帽证明自己的价值吗?
这些年的科学教育已经让我们形成了一种固化的生态观念。一想到生态就想到动物和大自然,想到地球和污染,想到城市扩张和人口膨胀,想到水、空气、和外空间……
科学的生态观有一种强烈的功能之想:人为了生存,要维系人与自然的和谐。生态美学则是对这种和谐状态的肯定和描述。生态艺术则是这些观念的视觉化呈现和努力。
想到这些当然都没错。但“审美”成为生态的附庸,“美”变成一种科学的事实,毕竟背离了意蕴隽永的美学观和艺术观。

我们需要细细琢磨这个词。

不知道“生态学”这个词是由谁第一个从ecology翻译成中文的。译得真好。据说eco-词根来自希腊语的oikos,意思是“房屋”,引申为“居住”或“栖息”。生态显然不是词的直译。

1866年,德国人赫克尔(Ernst Haeckel)创造了Ökologie这个词,用以研究生命体和环境之间交互和适应的关系。能看出来,“生态”正是对这种“生命体生存状态”的意译。

这就对了。

生态就是“生命体的生存状态”。这种生态观为科学和艺术都提供了平台。科学的方式,是为了生命体的持续生存创设条件。艺术是方式,则是用我们的心灵去感知世界万物中的“生命”,以及“生命生存的状态”。

因此,艺术家的生态,应该是一种“体验性的生态”。

艺术家应该用自己的自觉、心灵和理性,去感知生命存在的美好和困境,去追溯生命的起源和未来,超我自我的逾限,去想象自然万物的生命感和生命力。

这些,也许无需理论的指导。

听听窗外秋虫的鸣唱,掺杂着儿童嬉戏的喊叫,还有大学路上车辆的轰响。在深蓝的夜空和清冷的秋风的抚动下,一切皆涌入胸怀。我们感受到一种生生不息的律动。

这么说来,生态审美本来是艺术家感知万物的天性。中国古人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西方古人探知万物之美,精研自然之理,无一不对外在世界充满热情。

不过,作为科学的“生态”概念对艺术也不是毫无用处。它为艺术家的审美感知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艺术家不能只限于倾听自己的声音,还要倾听世界的声音;不能只迷恋视觉上的形色之娱,更要切入万物内在的生命脉动;不能只崇信和挽留生命短暂的美好,更要体察和警觉成长、绽放、衰亡之中的生命之流;不能把生命只局限于有机体,而是,无机的实体、无穷的宇宙、无限的历史、无形的文化,无一不是生命性的存在。

因此,如果不加区别地把古人智慧和艺术等同于生态美学,也是一个不小的误会。基于生态美学的艺术实践,就像生态学一样,本质上是一种后现代的当代艺术。它没有现成的图式。做一个体验性生态艺术家,只能经历一种探索性的艺术状态。

振宇艺术,正是这样一种体验性生态艺术潜滋暗长的生动案例。

二十年前的那件让他声名远震的大编织,就是振宇进入生态艺术创作的转折点。在我看来,“中华根”只是一种外形概貌的象征解读,这件作品的核心魅力却在于那种盘根错节、纵横交错、蔓延生长、充斥寰宇的生命之态。

中华文脉,民族精神,这是这种审美性“生态”的生动图景。

观察物象和感受生命,摹写物态和表现生态,是两种完全不同的艺术状态。我们见惯了美好的事物和艺术,以至于使我们认为审美就是美好的感知。要超越这种无害的观念,需要的不只是美学概念,更重要的是拥有一种特殊的心灵。

振宇仿佛就有这样一种心灵。

由于我所知的和不所知的种种原因,振宇造就了这样一种心灵:他能够在暗夜中倾听宇宙的声响,能够在孤独中感知世界的喧嚣。这种能够,在艺术的历练中逐渐演变成一种习惯,甚至内化为一种本能。

2019年年底,也正是新冠疫情暴发前,振宇在山博做了主题为“原能”的个展。其英文译名迫人耳目:original energy。展出的作品更触目惊心:俄狄浦斯、梅杜萨、天狗、星际……我们仿佛看到普通人永远难以想象的世界:细菌与星河,城市与荒漠,生命与死寂,文明与废墟……

谁也没有想到,就在短短的几周之后,死亡的幽灵就开始吞噬无数的生灵。末日的惶恐,就在世界各地纷纷上演。

这让我想起美国画家弗里德里克·丘奇1861年画的油画《科多帕西》。一幅壮美的风景画被中间爆发的火山分割成日两个世界:一边阳光明媚、一边浓烟蔽日;一边生机勃勃,一边死寂沉沉。不久,一场内战把这个美丽之国变成了分裂之国和死亡之国。

就是这样。具有生态感知的心灵,就像是一种原生的能力,它能透过物象华美的色彩,嗅出内在腐朽的痕迹。

不过,如果你从振宇艺术中只读出悲观主义,那就大错了。

真正的生态,乃是一种生命起伏、跌宕、生灭、幻化的生态。振宇的生态美学,不同于那些消极的悲观主义者的根本之处,就在于他的力量、充满、躁动、和生机。

振宇的画面从来没有禅意的空虚。他仿佛要用双手和画笔,去触摸,去撬动,把自己所能掌控的左右空间都探测殆尽。就像农耕的土地,他要为所有的空间铺洒生的种子。

振宇的画面也从来没有柔弱的静谧。他永远不停止身体的动能,要把自己沸腾的生命转移到画面上。这种原始的生命,幻化为风雨和暴力,要在观看的视觉中进入你的身体。这更是一种不可遏制的生的热望。

在我看来,这无所谓悲观或乐观,而是一种动人的生命主义。

按照生态美学的观点,新冠可能意味着人与自然的失衡,抑或人由于对自然的侵入或破坏造成的对自我生存的戕害。

振宇艺术肯定不满足于这种分析性的生态观。在他躁动奔涌的画面中,我感受到一种原始生命力的奔放与不羁。这到底是谁的力量?是人?是病毒?是破坏?是建构?

我相信,估计振宇也会赞同这一点:都有。不信你问他。人是在受到伤害,但这种伤害激发了人的潜能,让人的力量再一次爆发。那种把普通人吓得胆战心惊的黑暗和暴乱,只是生的希望诞生之前的情绪铺张,或者是秩序重建所要付出的代价。

病毒当然也是一种原生的力量。它强大的复制性、扩张性、破坏性,将文明的孱弱和漏洞一股脑地呈现于人们面前。不过,通过疫苗之战,病毒不也乖乖地变成生命体的部分和保护者了吗?

作为一名合格的体验性生态艺术家,首先要克服的是科学的诱惑。那种用条分缕析的科学意识引领审美和艺术的生态艺术观,绝非艺术创作的最佳选择。从根本上来看,科学往往是感性的工具。科学所建构的人与自然的关系,就像我们的社区花园,很可能是一种虚假之物,至少是一种短暂之物。

体验性生态艺术家,还要克服自我表现的诱惑。在我们的身边,多少年来,都一直流行着那种将自我置于他人和世界之上的表现观。这种观念,容易让艺术陷入自我的偏狭之隅。振宇力图克服自我。你看他的视野:从原始到文明,从战争到和平,从民族到世界,好像充满自我表达的激情,实际上他要陈述的是生态之力,是世界的生机。

体验性的生态艺术家,还要摆脱形式主义的泥沼。形式主义是任何一位艺术家在个体发展中都不得不面对的障碍。就像世纪之交的青年振宇,他的艺术常常被解读为“编织艺术”。今天的研讨会,有的学者还从媒介的开放性解读当代艺术。装饰,媒介,形式美,技巧论……法国的福西永甚至把形式提高到生命本身。体验性的生态艺术家,却能够突破形式主义的局限,直逼世界万象的生命本体。

体验就是进入生存现场。

体验性生态,就是进入到人、社会和自然交互并生的生存现场。

这是一种动态的生存图景,内在的矛盾、冲突、爆发、解决正是生存发展的内在动力。因而你很难就这么巧见证一种和谐而完美的景观。

生态艺术的审美品质,决定于生命生存状态的气质。和谐只是理想,我们总是走在追求和谐的道路上。

孟宪平

2021.8.28

(责任编辑:张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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