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山水，彩笺尺素——穗庐手札展小引

昜父

得观穗庐展近世名人手札，略有所思。这样的东西以前只在书上见；真迹一看，观感自是不同。想起来大约半年前，曾在海上毫舍见过一些，俞曲园、郁达夫、郭沫若，真是非同凡响，很受震动。这次能在身边继续这种感受，应该说是缘分吧。

手札之名，出现可能较迟。之前有名的叫尺牍。尺牍手札，都是以古名今，名字是木头片，说的却是纸或类纸的织物。魏晋风流，二王尺牍，看了不知多少回。当然，皆非真迹，也非下真迹，但那感动，却是实实在在，颠沛难失的。那是乱离的日子，这些产物却又让人可能全然不顾这些，想想真的神奇。每次看到所谓手札，都不由想到这些。也许，这是身为书家的恶癖或异想。

书法，讲究太多。比如木头上写，跟纸上挥洒肯定不一样。据说右军写过木头，留下个成语“入木三分”想必是真的。纸上写来，也得有个入处。见这些展品，不由拿右军来量近世名人，不知是否有些残忍，有些不公。当然也没关系，比如马君武老人，那时他大约就已经自称或被称老人，说得多好：“文章真的是眼睛看得见的音乐”。内行。理应如此，正是如此。字，书法，也得这么看更好。古人说得是，书法也是文章。最好千姿百态，百花齐放。

画也是文章。画家的书法，却是与书家不一样。看齐白石，他的好，是画家的好。看到这一层，会享受到一点额外的快乐或说像安吉吴氏。当然像，只是像；白石却是个俏，老来俏，大有人间情趣，观之可爱。徐悲鸿却太端正了，倒也许在书法上用了苦功。南海先生应该相当欣慰。

宋人如米南宫，也是画家，论书法，有“画字”之说。私意却也可为好话。每见白石，此意常在心头。宋人论画，又有“文之极”之语，确有深意。不读画，不读画家佳书，此文之意当不易到。固然，这里是理想级画家，或谓张大千名满全球。他的手书，似不能到此意境。

手札型制，也有可论者。或略近尺牍，以尺为度。古今之尺有异，札上书字尺寸亦有异，变数种种，非遍阅古迹者不能确论。此见白石大千诸札，作字都不算小，略感意外。宋人论书，颇关心大小字之别；其所论大小之数，尚须研究了。书家有心于此者，或不以此语为怪也，

有大有小，人之常情。罗振玉氏札，小字精谨，墨色淡然至此，似欲飞去矣。王观堂书字，字必严整，谚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信然。曼殊大士，可称散僧入圣乎？思之可发一叹：人生一世，风起云涌，真不易言。钱锺书一代文宗，却有“恶札”之名，但观此一札，笔甚有力，宛转之间尤见得意，允为佳作。乃知此公于书多有用力，非一般学红弄诗之士可比。

手札收藏，近来颇有兴盛之势。屡听人说及。若说原因，却不易明白周全。今观大千悲鸿名札，睹物思人，此意难平，大约是差不多的。英人毛姆有小说名“人的枷锁”，大千之居巴黎而望东瀛，悲鸿之正襟危坐，展卷疾书，白石之欲骂信使，锱铢入文，皆受枷锁也，皆人也。此间情味，令人一笑，令人一凛。

书如其人，千古的论。或谓手札之为书，最见才情，以其私，以其真，以其生活日用。行文到此，却忽然想到一位雅人，曾居此地也去于此地的李渔，他的一句话：“才情者，人心之山水”。人心是山水，山水是什么？宋人说是“大物”，天大，地大，人也大。这么大的东西，落在以尺为度的纸面上，大化为小，小里见大。这或者是许多人眼里的手札之美吧。

人心之为山水，少不了烟云缭绕，也终见飞鸟与还。古人谓书画艺文，有“烟云过眼”之说。东坡于此，大有高论；收藏家历代雅士，屡获会心。又有＂烟云供养＂之议，主人观者诸正法眼，自有高明之见胜我百倍。

辛丑大雪 南山无所居

“穗庐有信：“文人信札展”

展览地址：杭州市滨江区伟业路660号

主办 ：穗庐文化北京开拍国际拍卖有限公司

学术支持：孙善春（中国美术学院教授）

展期 ：2021年12月11日-12月19日

展览地址：杭州市滨江区伟业路660号穗庐艺术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