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昌专稿|重建 从“野兽城市”提供当代艺术的解决方案
2021-12-28 16:33:24 裴刚
【编者按】城市的膨胀与收缩一直伴随着城市的发展史。21世纪人类正面临全球性的“城市收缩”。在欲望膨胀的消费社会,城市景观的图像,随着城市的膨胀和收缩在发生变化。那些被废弃的城市建筑物、烂尾楼、工业废墟等等边缘景观,并随着时间的流逝成为废墟。如何以建设性的介入,去面对“废墟”?艺术家也身处于这个现实之中,何为?艺术家的工作是以废墟景观为叙事对象,生产形式的花样组合?还是介入问题?以创造性的“重建”方式为人与自然,人与城市,人与建筑提供系统的解决方案。并以新的艺术方式去拓展思想与视觉的边界。
疫情之下的城市景观
在空空荡荡的大街上鹿群悠闲地过马路;野猪一家在城市的广场上走走停停;一大群猴子在城市中游荡;企鹅在公园里漫步,如同往日的观赏它们的人类游客......全球新冠疫情开始后,人类封闭在家减少外出后,世界各个城市出现了不同往日的城市景观。世界安静下来,不再是人类制造的物质生产与消费的人造景观,人与动物,城市与郊野不再二元对立,边界清晰,恍惚间人与自然进入“天人合一”的境界。
野鹿在城市的街道自由奔走 图片来自网络
在病毒与人类共存的现实情景下,也深刻地改变了人们的日常行为,大家开始重新审视个体、集体、政治、经济、文化、自然这些原有既定的概念。因此,也出现不确定的种种因素和节点的到来,不得不站在有形的、无形的界碑前,去思考未来。从欲望城市的无休止膨胀到冷静收缩的变化,也是对生态状态、生命存在意义反思的契机。
猴子在城市自由的游荡 图片来自网络
城市的膨胀与收缩一直伴随着城市的发展史。有数据显示,即便没有疫情的情况下,全球也面临人口长期下降的趋势,这一趋势与资源枯竭、产业转型等等多种因素导致城市在和平时代“收缩”。
全球性的城市收缩
......一座城,路上却没有人,一栋栋废弃的楼房在北方的风中孤独的矗立。甘肃玉门曾经的石油城,资源枯竭后,9万人弃城,甘肃玉门沦为空荒凉的“鬼城”。并且,国家发展改革委官网公布的数据中,中国有12%的城市正在收缩,美国和英法等欧洲工业国家在二战后至20世纪80年代已经达到高峰,同期发展中国家的高速增长和膨胀.....进入21世纪,全球人口开始下降趋势,在城市去工业化、郊区化、老龄化以及政治体制转轨等因素影响下,而出现城市人口流失乃至局部地区空心化的现象。
甘肃玉门曾经的石油城,资源枯竭后,9万人弃城,甘肃玉门沦为空荒凉的“鬼城” 图片来自网络
城市景观,随着它的膨胀和收缩在发生变化。随着资源的枯竭,以及人口增长的减缓,城市扩张变为城市收缩。在欲望膨胀的消费社会,建筑景观的图像,也作为制造欲望的动能,欲望又决定生产,制造出欲望城市的幻像景观。随着人口的流失,景观也随之流转......那些被废弃的城市建筑物、烂尾楼、工业废墟等等边缘景观,并随着时间的流逝成为废墟。
如何以建设性的介入,去面对“废墟”?艺术家也身处于这个现实之中,何为?艺术家的工作是以废墟景观为叙事对象,生产形式的花样组合?还是介入问题?以创造性的“重建”方式为人与自然,人与城市,人与建筑提供一个解决方案。并以新的艺术方式去拓展思想与视觉的边界。
当代艺术的解决方案
内蒙某原为重工业的城市闲置的烂尾楼
内蒙某原为重工业的城市,由于产业变迁导致的收缩,无法适应产业转型升级的需求,不得不面临产业衰退和人口外流的双重危机。有着大量新建地产项目闲置的烂尾楼。城市中的这些烂尾就像一个个的废墟,让人触目惊心,既无法为城市提供地产的效能,又无法回到自然生态的公共环境,陷于两难境地。
将烂尾楼改造为《野兽城市》主题的“野生动物园”项目 效果图
建筑师、艺术家程大鹏以《野兽城市》为主题将烂尾楼改造为“野生动物园”的项目,为城市收缩带来的社会问题提供一整套解决方案。同时,也是“生生”这一传统道家思想的当代转化,拓展了公共艺术介入现实的方式与视觉经验的边界。希冀一个新的业态可以填补需要的城市的功能,也探索传统商业项目改造的可能性,将项目本身盘活。
“把城市中废弃的公共空间以‘动物园’方式还给动物,是因城市收缩而引入自然回归的一个探索。”对于人与自然的关系,人与人,人与社会的多重关系,程大鹏试图讨论在中国传统的“天人合一”世界观中寻找激活现实的可能性,思考如何重启天道和人技、自然与文化混融互生的关系。
将烂尾楼改造为《野兽城市》主题的“野生动物园”项目 效果图
在中国传统的天人合一的宇宙观中,认为人的生命与宇宙构造具有同一性,人与自然的内外阴阳之间互相作用。以超越物质外在形式,观察到宇宙的整体关联。人与自然之间有着互相激荡、反转、关联的本质,两者之间不是二元对立的,而是“天人合一”的。
程大鹏以建筑师与当代艺术家的双重身份使得他置身于高歌猛进的中国城市化建设最前沿,感受到现代化对中国城市化介入的切肤之痛,激发了他的艺术创作的欲望和冲动。
将烂尾楼改造为《野兽城市》主题的“野生动物园”项目 效果图
他以动物或与动物相关的造型语言,进行创作和介入现实问题的回应,已经由来已久。
程大鹏 《失重》 2007年
早在2007年,拥有建筑师与当代艺术家身份的程大鹏,将长达60米的鲸鱼骸骨巨型软雕塑充满氦气,以悬置、飘浮的状态停留在青砖灰瓦的北京西城区上空。其极具复杂冲突的戏剧化和象征性的作品《失重》,表达了他对消费时代,欲望驱动下膨胀的城市景观中暗藏危机的表达。
程大鹏 《生》(海浪般运动中的聚苯球)机械装置作品 2016年
程大鹏的数控机械装置作品《生》,将数千年构字与书法的行为转变为机械行为,从而展示汉字书法独有的、将人的情感与自然物态相连接的视觉纽带特征,《生》并不只为了让人意识到书写与书法之美,同时也是机械语境下对传统艺术的解构与诠释。而《生》又在2012年的“可乐乐园——程大鹏今日美术馆个展”里作为“可乐山水”出现。
《生》在2012年的“可乐乐园——程大鹏今日美术馆个展”里作为“可乐山水”出现
他以荷兰北方文艺复兴画家博斯于16世纪初期所完成的《人间乐园》为背景,面对城市问题时,表达了个人化的方式。“可乐乐园”的程大鹏个展当中,同样是极具戏剧感的超现实主义语言,以武汉城市容积率为模版,再现了一个异象丛生的城市。社会日益膨胀的物质消费的欲望、情景,通过系列怪异形象符号化和现实化了,于是视觉的图像从非现实的层面进入到一个现实的层面,以此来表达他对当下现实社会的深刻关注。
程大鹏的作品直接指涉城市化所带来的负面影响,飞速发展的社会和城市在带来高效率的同时,也在考验着文化的荒芜和物质欲望的泛滥。
他认为每座城市里都有异兽,社会巨变之下,人的欲望犹如兽性,这在2012年的“可乐乐园——程大鹏今日美术馆个展”里,所展现的是在被利益驱动妖魔化的城市空间,而人类对空间利益的资源掠夺具有天然的兽性,大自然面前人与野兽没有区别。
将烂尾楼改造为《野兽城市》主题的“野生动物园”项目 效果图
《野兽城市》最初是受改造北京动物园过程中对人兽空间关系的触动,从动物收藏史和动物园空间规划、人与动物的双向凝视三个角度同时思考空间设计的可能性,继而尝试把动物园与中国城市收缩过程中留下的烂尾楼放在一起,以某北方城市的实体烂尾楼为主体,以城市动物园之名为人和兽在其中的“各有所养”做一个复合空间规划。
北京动物园狮虎山内部改造项目,首个兽舍内的非营利艺术展览空间“明知山有虎”展览现场
不同于传统艺术在美术馆中的高高在上,“公共性”是当代艺术中的核心特点之一,动物、观众,动物园管理之间的关系也是此类艺术项目特别重要的部分。北京动物园本身即具有悠久的历史,丰富的文化底蕴使她本就是一座“博物馆”,是一座与观众更为亲近的博物馆。寓教于乐,科普、教育的意义是动物园的社会功能,其丰富的表现形式有多种发展的可能性。本着这样的理念,程大鹏和其团队用了三年时间将狮虎山内部改造,并将其运营为首个兽舍内的非营利艺术展览空间。并举办了当代艺术展 “明知山有虎”。
而“野兽城市”与普通城市动物园不一样的是,在这个20万平方米的大型立体空间之中,做一个立体的野生动物园,动物获得最大的自由。人的空间权重让位于动物的活动空间,动物也不再单纯被展示为主,平等对视的主张也开始挑战笼中动物被动地“被人”观看的意识。
重建 “共生”模式
动物被人的欲望异化为获利的工具。从1500年前人类“收藏”动物开始,“动物园”概念经历了从“收藏动物”、“笼养展示”到“现代动物园”这三个阶段,观赏者从贵族扩展到社会大众,目的则从取乐、展示财富向动物保护、科普教育转变,平等对视的主张也开始挑战笼中动物被动地“被人”观看的意识。
将烂尾楼改造为《野兽城市》主题的“野生动物园”建筑模型
在“野兽城市”中,把传统动物园中人和动物的活动范围进行了倒置,从垂直高度上让动物有更多的可能性。在建筑中90%的立体空间都给了动物,让动物活动的空间去包裹人的空间。 “既然现在很多楼不用,可以做一个新类型的动物园,给它们用。老虎原来是一个场地1000平米,在这样的环境之中已经把野性降低了,它已经不是常规的动物,只是我们希望的一个‘景观’。我想用另一种方式让动物园以更好的方式存在。那些烂尾楼,大楼里做一个狮虎山,老虎可以在野生环境之中,可以从上到下的活动,雪豹可以在上下活动,满足它的跳高,活动、嬉戏,都可以敞开折腾。”
将烂尾楼改造为《野兽城市》主题的“野生动物园”建筑模型
动物园大致可以分为城市动物园和野生动物园两类。国内城市动物园基本仍以动物分类学作为规划分区线索,以狭小的兽舍空间、局促的假山环境和原始的展示方式(“地坑式”、“笼舍式”、俯视、环视参观等)为特征。大部分动物园刚刚进入人与动物新平等关系的初级阶段,它们作为连接动物生存空间和人类生存空间的中间地带,仍有许多研究盲区。
同时以野生动物园的人与动物关系为基础逻辑,将城市动物园的人与动物关系反置,充分考虑动物福利。并考虑游客的游览、观看和饲养员的日常工作需求,通过在物理空间里动物生活、人的观看和工作流线的设计,创建城市动物园中人与动物的新的空间模式。首先,根据项目地块环境与不同物种的生活习性,综合考虑动物的趣味性、攻击性和建筑本身的配合度,选取了几大类动物:狮虎豹等大型猫科动物、猴子、鸟类、熊、羚羊与盘羊等食草动物、蜜獾与猫鼬等小型食肉动物、蛇等爬行动物;第二,根据选定动物物种重新规划场地,将其安排在原综合体不同的区域,重新设计改造建筑以适应新动物园语境下动物与人的需要与关系;第三,在不同动物的区域中,利用已有建筑空间进行增减,打造动物的专属空间同时结合人的游览,观赏,探索的不同行为设计动物乐园,餐饮,酒店等。
将烂尾楼改造为《野兽城市》主题的“野生动物园”建筑模型
程大鹏和他的工作团队希望利用中国城市中积存的烂尾楼改建成城市动物园,不仅有大型观赏型强的动物,还有大众所熟知的和本就生活于城市中的动物。展现新的人与动物“共生”模式,通过反向的“动物凝视”来打破固有的“人为主宰、动物为附庸”的认知框架。最终的空间设计也会打破以往观众的动物园经验,而在沉浸式的游园体验中,用来自动物的它者的眼睛,探究人类与动物相处中所展现的自身主体形态。
这是对收缩而引发的“废墟”,而展开的重建。所以如何重建新的城市景观,如何在社会生态危机的大背景下,依托新技术及新工业的基础下,重新获得人与自然的关联,创造新的城市、人文、自然景观,将提供新的解决方案。这是一个人与自然相互作用影响而产生的新可能性,从审视过去,观察现在到影响未来的转变。
(责任编辑:裴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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