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Presence and Power of Zhang Lucheng‘s Panintings

　　（伊西斯·奥利维尔（英国），英国著名艺术评论家、诗人、翻译家）

　　张录成是一位中国艺术家。他的水墨画震荡着能量和力量。他的作品显示出细致的观察，并结合对景观和动物的风格化的表现。他用大胆的笔触，在传统与当代之间找到了有趣的平衡点。

　　《天马图》是一幅狭长的10米长卷，描绘了从头顶飞驰而过的马群。马匹紧密地挤在一起，疾驰而过，观者可能看不见扬起的尘土和石子，但实实在在地感觉到它们的飞溅。反复的笔触描绘了马的头和长长的鬃毛，为作品注入了速度、韵律和高度。小圆圈画出了膝关节，马蹄和球节的位置分布方式使它们打破了马群的队列，增加了景深，将观者带入画面之中。错落有致的马腿是用粗线条和深色的形状来表现的，增加了阴影、深度和混沌状态。在某些地方，纸面的白色创造出空间和轻盈的感觉，就像有些马在插翅飞翔一般。单个的马头上，画家对眼睛、耳朵、鼻孔的细节描绘很少，但是都跃然纸上。就好像我们可以听到这些动物的呼吸并闻到它们的汗水的味道一样。它们流的是血汗吗？就像传说的来自费尔加纳（Ferghana）的最漂亮的天马一般的大宛汗血马一样？黑色泼墨块是否在暗示我们鲜血的飞溅呢？不祥的预兆？画面奇绝的构图就像令人惊诧的舞台布景，恰’ ‘似布下的没有骑手的千军万马。万马奔腾令人肃然起敬，在纯粹的动物力量之下屏住呼吸，无言以表。正如约翰·伯格（John Berger）所指出的，也许这些动物是信使。

　　《塔克拉玛干野驼》这幅作品也充满了质感。在这里，主要的笔法是模糊而迅疾的。作品在观者面前唤起运动的骆驼尸体的海洋，一望无际的山峰横亘在面前，并且明明白白地在面前爆炸。充满了兴奋和危险。双峰驼的皮毛浓密的质地和长长的胡须形成一个搅动的整体。我们可以听到它们的哀嚎。巨大的画幅（210×500厘米）气势磅礴，使观者晕头转向，在骆驼的突袭面前深深地感受到自我的脆弱。双峰驼起源于中亚，并在公元前2500年左右被驯化。它们可以在-29°C至+ 49°C的温度范围内生存，并且在没有水的情况下可持续生存长达十天。他们对水源和泉眼有着神秘的知觉，再加上其卓越的耐力和适应性，使它们成为丝绸之路沿线商贾的无价之宝，不仅用于运送货物，而且是奶和纤维的来源。它们是中国文化遗产的重要标志。张录成的宏伟作品赋予了它们神话般的地位。他详细描绘了骆驼的头部。有些在咆哮，大张着嘴。画面中间偏左的骆驼高高地仰头向上冲，似乎要伸出其余的驼群。骆驼头部的角度，姿态似曾相识。它与毕加索的格尔尼卡（Guernica）中垂死的马遥相呼应，后者的头也位于中心左侧，但面朝相反方向。张录成的双峰驼传达的情感与毕加索受伤的马一样充满了垂死挣扎的痛苦。一些骆驼似乎正朝我们走来，它们的口鼻苍白，嘴巴张开，裸露出牙齿。不寻常的视角给人一种怪异的骷颅般的效果。今天，野双峰驼（Camelus ferus）已经濒临灭绝的边缘。目前在亚洲仍然可以找到野生种群，但是在世界自然保护联盟（IUCN）名单上，它们已被列为极度濒危物种。画家是否表达了现代世界对其生存所构成的真正威胁，从而呈现出人类精心策划的悲剧中的最后一幕？还是对人类即将面临的灾难的预警？

　　而这幅《古道佛光》则让人联想到祥和的景象。黎明或黄昏，昏暗的光线温暖着骆驼的微红色皮毛。观者可以感觉到从它们的身体散发出来的热量，在严峻的风景中感受到他们的期望。每头骆驼面对着不同的方向。它们转移着身体的重量，温和地移动着。墨层赋予它们密度和体积。它们的头部、四肢和双驼峰的描绘出自细致的观察，就像丟勒的动物习作，抑或达芬奇对马的解剖图。虽然我们可以辨识出驼群中的个体，但驼群的整体性感觉和动物的本质则占有主导地位。

　　张录成的山水画反映了传统的对自然、自然美和自然力量的崇拜。观者被吸引到每一幅作品中，去感受其中潜在的能量、陡峭的山峰、悬崖和岩石，所有这一切都被艺术家生动的笔触赋予了生命。张录成自由地运用水墨技巧进行创作。有时他也会添加色彩，从而带来温暖和光明。有时他会使用柔和的色调。泥土的颜色代表岩石、沙滩、干旱的草原、隐蔽的地平线和绿树成荫的斜坡，并没有出现在画面上的商队曾沿着丝绸之路从这里经过。野马和骆驼被设置在大胆描绘的环境之中。骆驼的身体和它们的双峰在干旱的矿物景观中就像岩石一般。一切在作品中达到完美的统一。动物和风景是一体的。张录成的绘画表达了能量、力量和存在。笔触的即时性给我们留下的印象是，一旦我们的目光移开，动物就会动起来。

　　张录成也描绘了更为理想化的风景。他用色彩唤起自然的和谐。例如，一幅作品中描绘的是绿草丛生的山崖顶上微小的房屋，掩映在上下的树和山崖之间，显得更加渺小了。绿色和橙色的浅色阴影暗示着春天的温暖与和谐。

　　相比之下，在他的一幅画凄凉的山崖边的作品中，深色的墨层显示出冰冻的岩石或者厚厚的云层，整个风景被风刮着，完全暴露出来。其间有留白的空间，代表着冰雪。牧人站立在画面的右下角，淡淡草就的人形守护着三头巨大的野兽，可能是牛或牦牛。或者是它们守护着他？它们庞大的躯体气势磅礴，成为永恒。它们具有通常在岩洞艺术中的动物描绘中常见的根本素质。它们的腿似乎被埋在雪中，这更增加了它们明显的沉重感。它们的形体像亨利·摩尔（Henry Moore）的一些动物素描一样具有雕塑感。张录成画的孤羊具有相似的雕塑质感。

　　张录成的作品中有令人不得不折服的东西。乍一看，您可以识别出题材，马、骆驼、绵羊和牛、山脉和山谷。但是，您之后又回来审视细节，却沉浸于画面散发出来的情绪之中。观者可以感觉到动物的存在和力量，这反映了大自然的存在，以至于观者有时不确定画中描绘的是马群还是雪崩或山体滑坡。或者，二者皆是。

　　在一幅马画中，动物占据了整个绘画空间。马拥有与众不同的个性、温顺的眼睛、柔和的坚韧。它实实在在地站在我们面前。我们几乎可以伸出手去触摸它。张录成的马群和骆驼群画更具风格性。它们具有强大的存在感，它们的能量是震撼和充满生命力的。它们展示出动物的特质，似乎正在冲破绘画空间，碰触到我们。

　　*绵羊

　　母羊静立，

　　羊毛浓密

　　高深莫测

　　疾风扫过

　　黝黑的树干，

　　摇动

　　墨色缠绕的树枝，

　　暗淡的剪影

　　在沉闷的天空下，

　　乱云飞渡

　　摇曳的树木

　　闪闪发光。

　　** 马

　　画家手中的笔

　　坚定地挥下

　　马毛与马毛

　　衬起尾巴的墨线

　　减轻动物的重量

　　放松地心的引力

　　马在向前移动

　　大步流星

　　它的体重变化

　　柔然而富有节奏

　　从肩膀到臀部

　　从臀部到肩膀

　　能量聚集

　　鼻孔大张

　　呼吸可闻。

伊西斯·奥利维尔（Isis Olivier）

2021年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