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道坚先生是“水镜·有亦无——杨燕来作品展”的策展人，同时作为持续推动中国当代水墨发展的重要人物，通过本次展览的缘起因由，讲述了他眼中的杨燕来，以及当代艺术的本质。皮道坚认为，杨燕来在汲取中国传统思想与民间文化的基础上，通过纯真的笔触和真实的情感，描绘了一个超越物质的精神世界，温和而有力地展示了中国水墨艺术的当代性。

采访：尚榕

受访人：皮道坚

Q：作为一直关注新水墨的策展人，您如何评价杨燕来的作品？

A：杨燕来是我一直很关注的当代水墨艺术家，去年参展过我在广东美术馆策划的展览“臆象——粤港澳大湾区当代水墨艺术谱系（2000-2020）”。那个展览中有四个版块，其中一个版块叫“山高水长”，还有一个版块叫“形上之思”。“山高水长”出自李白的诗句“山高水长，物象千万”，这个版块讲的是山水作为中国文化的符号，也是当代水墨艺术家与传统对话的最好路径。杨燕来对山水非常感兴趣，她作品中山水的元素很多，自然就归在“山高水长”的版块。展览的另外一个版块“形上之思”，杨燕来虽不在这个部分，但是她的作品也有这部分的特点。这部分的特点是：带有抽象性的笔墨语言，进行当代精神性的构建。我认为杨燕来的作品在和传统对话，表现自然山水的同时也表现了她的心境，这种心境是一种精神性的建构，它和当下时代有非常密切的关系。所以从两个角度来说，杨燕来都是一位不可多得的、优秀的、在水墨领域取得了很好成绩的艺术家。

Q：请您为我们阐释一下杨燕来的美学风格和创作特点？

A：她的美学风格非常突出，和当代的很多艺术家都不一样。她的风格首先是极简，再一个就是童趣、天真。毕加索说他“花了一辈子的时间去学习像儿童一样画画”，杨燕来的作品，这种童趣非常明显。另外，她笔墨很明显来源于民间艺术。包括民间的瓷绘，还有民间的年画、版画，还有就是来源于非常古老的汉代的墓室绘画，那个时代的绘画是中国绘画的童年。而且那些墓室壁画都是民间画工，他们用纯真的笔触在描绘生活、表达生活、表达自己的感知，很生动、很感人。这是杨燕来艺术创作的主要特点。

Q：杨燕来的作品最打动您的点是什么？

A：杨燕来的作品最打动我的，是她具备当代水墨的特质，或者说她在这点上比很多当代艺术家都“当代”。我们都知道当代艺术家的艺术和生活是融为一体的，艺术就是他们在生活当中的感知方式和表达方式，而不是把艺术作为一种工具。我认为杨燕来的艺术和她的人生、思想情感高度统一，这一点很难得，表现在作品里就是很纯真、单纯，那种情感真挚而浓烈，给人以很强的感染力。她的作品表达了她对当下生活的感受，我对她的评价是：精神对物质的超越，她用精神性战胜了当下的物质主义，这是杨燕来最可贵的品质。

Q：杨燕来七年没做过个展了，这次展览除了展示她的创作理念和新貌，从策展人的角度，您更想传达什么样的理念？

A：尚榕找到我来做这次展览，我很高兴，因为我认为这是很有意义的事，同时又是我喜欢做的事。尚榕美术是我看着建立、成长起来的一个有理想、有情怀的艺术空间，这些年一直在持续推进当代艺术在广州的生根、发芽与生长，做了很多不错的展览。另外我认为杨燕来和尚榕合作的这个展览非常有意义，它的意义首先在于让大家知道什么叫当代艺术，当代艺术的当代性表现在哪里。很多人认为水墨不可能当代，传统也不可能当代，好像必须学一些装置、影像、行为等方式才称得上当代。实际上，当代表达的是你对当下生活的态度，你既和它有联系，同时又和它保持一定的距离。杨燕来就体现了这一特质，所以我想在这个展览里很好地去揭示当代水墨的当代性，让大家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当代艺术，什么是中国的当代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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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此次展览名称《水镜·有亦无》，能为我们解释下它的含义吗？

A：《水镜》和《有亦无》是杨燕来专门为此次展览做的两件装置作品。我认为这两件装置恰好是此次展览主体部分的引言，或者说是注脚。为什么这么说？因为它就是杨燕来这七年来的当代水墨艺术向前推进的一个全面展示。这七年来，她这些作品的主题表达了艺术家的一种精神对物质的超越，是一种精神性的自我构建。首先这个超越是从传统中来的，既超越传统，也超越当下。作品《有亦无》与禅宗思想密切相关，它源自慧能和尚的一首禅诗“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通过视觉的形式揭示了一种“有无”的观念。而《水镜》则来自中国人特有的常识“以镜为鉴”。“鉴”就是一面镜子，这个镜子有很深的寓意，它提醒我们每个人反省自己的人生，反省自己的当下、过去和未来。我们只有在“明镜”前的时候，才能做到这一系列的反思。

杨燕来作品中的美学思想，主要来自东方传统，如老庄、禅宗等思想，当然也受西方影响。事实上，在今天这个时代，东西方文化的交融碰撞非常频繁，例如杨燕来的艺术，她肯定受到西方极简主义的影响。西方极简艺术大师约翰·凯奇有一个非常著名的作品叫作《4分33秒》，就是在探讨“空无”的意义。杨燕来的作品就是这样，充满了对当下生活的反思和她个人的人生选择，这两件作品，《水镜》和《有亦无》，就是她全部绘画作品的注脚和提示，提醒我们走进她作品的一个路径。

Q：杨燕来的作品对于当代艺术创作和生活有何启示？

A：什么叫当代？当代是艺术家和当代生活的关系，她既在当代生活之中，又与当代生活保持一定的距离。距离就是审视的、批判的、反省的、自我构建的关系。她同当代的关系就是精神性战胜物质性，她对精神生活的向往、追求，在她每幅画中都巧妙的表达了出来。虽然她的表达很温和，但是她的情感、她的理念，却非常有力。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相对而言，精神生活才是真正的人的生活，作为人，还是要注重精神。我想这就是杨燕来和她的作品对大家的提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