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啸天

画家

马啸天：泼墨泼彩，须以传统文化和艺术学识作支撑

文｜ 刘礼福

刊于《艺术市场》2022年3月号

　　如今，当越来越成熟的艺术品市场不断在某一位艺术家或者某一类艺术品身上缔造传奇，从而引发收藏界、学术界高度关注的同时，艺术界势必也会涌现出一大批粉丝，或学习实践，或开拓研究，让“传奇”的市场效应如滚雪球般越来越大。知名画家马啸天，便是张大千及其艺术的当代铁粉，尤其对泼彩艺术的继承和研究，让他对此既有实践方面的惊艳成果，更对未来发展和市场走势有着艺术家天然超卓的敏锐把握。

　　《艺术市场》：学术界和市场对张大千的泼墨泼彩艺术，最为推崇的是哪一类？

　　马啸天：众所周知，张大千以其学养之厚、才情之丰、游历之广、习古之全、收藏之富、鉴赏之深、题材之多、技艺之精、结构之繁、风格之变、气象之大，不仅在中国古今画史中所罕见，而且于艺术品拍卖市场中也是个传奇。正因如此，不只是我，更有包括台湾学者傅申在内的诸多专家都认为，应该是“千古一大千”。针对张大千艺术的市场表现，目前最为亮眼的，或者说市场价值最高的还是泼墨泼彩，此类作品的单一成交纪录也最高。除此之外，《仿巨然晴峰图》也有较高的交易纪录，那是因为该作是张大千学习古人技法的集大成者和登峰造极之作，与此作同等量级的是由台北故宫所藏张大千临摹董源的《江堤晚景图》。

马啸天仿张大千《仿巨然晴峰图》178×92cm  2020年

　　在整个中国近现代书画板块的拍卖处于体量萎缩和行情下滑的大背景下，藏家尤其钟情于他的泼墨泼彩力作和顶级代表作，除了自2010年《爱痕湖》开启的行情在自动推进外，更多来自于藏家对泼墨泼彩艺术价值越来越清晰的认识和了解。另从艺术创作的角度来讲，张大千的泼墨泼彩因无论是在与他同时代的艺术家还是当代，都没有可比性；而且泼墨泼彩还有一点好，就是不能重复和再造，即便是画家本人也不行。所以，此类拍品的未来市场价格会整体越走越高，尤其是张大千在60年代中期以后创作的、自带展览和出版记录或者有明确上款来源的泼彩作品，将继续引领市场。当然，那些技法和内容重复比较多的，藏家手中你有我也有的，其价格还会往下走，这很正常，毕竟收藏艺术品还是以稀为贵。另外，张大千的泼彩荷花花卉、人物，虽然也有作品传世，且数量不多，但在我看来，它们并不像其泼墨泼彩山水那样出神入化、很成功，还处于探索之中，所以市场表现会受一定程度的影响。当代艺术家如果发现了他要努力的方向，完全可以沿着这条道路走，一定会成就新时代中国书画辉煌。

马啸天《吹云夺翠》84×48cm 2019年

　　《艺术市场》：如何正确地认识的泼墨泼彩艺术？

　　马啸天：泼墨，实际是现代人的一种误解，它在古代的准确叫法为破墨。大体而言，是利用宣纸对水和墨的承载和吸收特性，并将之按墨破水或者水破墨的先后顺序来营造万千景象的技法。这个技法在唐张彦远的《历代名画记·论画体工用拓写》中是有记载的，但没有作品传世。因为古人并不推崇破墨，认为笔墨才是最重要的，而破墨这种不见笔痕的技法是旁门左道，投机取巧。绘画比拼的就是笔墨所呈现的点、线、面、皴等所展现的功力，它们的质量有高低之分，不是率性而为、全凭天然的。经过多年的实践和研究，我认为学会泼墨泼彩，必须要有丰富和精深的传统文化和艺术的学识学养来支撑；否则，尽管能掌握一定的技法，依靠天然之力的制作，形成一种形式上的相似--这在当代很多抽象水墨画的创作中比较流行，但我觉得这没有意义。因为还是在技巧上做文章，由此形成的很特殊的呈现效果虽然令人惊讶，却无法按照传统的审美标准“六法”来考评--你的用笔或者用墨所呈现出的东西没有意境，更没有意境的高低优劣之分，更呈现不了张大千泼彩作品那样气势恢宏、云烟瑰丽的画面，尤其是达不到对传统的“画中有诗”的审美意境的表达，更难企及他那样的成就。

马啸天 丈二金碧青绿山水巨制《江山无尽》144×367cm 题款：江山无尽，壬寅二月十三，啸天马襄並记于澄怀堂晴窗。

　　《艺术市场》：当下重新认识、深入挖掘泼墨泼彩艺术的意义在哪里？

　　马啸天：从学习和推广中国传统文化的角度来看，学习张大千是很有必要的。正如前面所说，从研究传统，继承传统的深度与广度论来看，张大千无疑是中国绘画史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而且张大千是凭借一己之力名震天下，甚至在五六十年代和毕加索等西方艺术大家在艺术创作上一较高低，并让中国书画在西方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尤其是泼墨泼彩艺术，天然地拥有国际化的艺术表现力。但也要明晰一点，张大千的泼墨泼彩不属于抽象范围，而属于意向范围，因为他没有去做超写实的呈现，而是用艺术的语言高度概括大自然的云烟供养、山光水色的神奇变幻和姿态万千。而张大千又知道古人非常崇尚笔墨，所以做了一件非常聪明和了不起的举措，开创了在破墨和泼彩的绘画中加上能够充分体现用笔用墨功力的房屋、树木等，作为提炼和点缀，再加上题跋和印章，这使得不管他在西方画了多少泼墨泼彩作品，但你怎么看那都不是西方的现代画，它还是跟传统中国画的书卷气有很深厚的关联。

　　《艺术市场》：那你认为当代艺术界该如何继承和学习张大千的泼墨泼彩艺术？

　　马啸天：当代书画家要想借鉴张大千的成功经验，也应该按照他的成长道路来走。尤其是研究传统，继承传统的深度与广度论，张大千无疑在中国绘画史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值得绘画界充分尊重珍惜。但张大千一辈子的诉求就是要“不负古人告后人”，也就是说，他要对得起曾经学习过的古人的笔墨和传统，同时要求自己有自我的面貌，可以跟后来者有交流、有交集。我是从50岁开始学习张大千的，之前也师从过很多当代的名家。也正是在知天命后，我才明白，跟随某位老师只是学习他见长的某一类技法，却不具备综合性；而张大千无论是与他同时代的艺术家还是在当代相比，最大区别就是因为有了综合技法的学习和集大成，这才最终成就了他的艺术辉煌。另外，更值得学习的是他对中国书画永远昂扬蓬勃的激情和不断开拓进取的精神。他的前半生在血战古人，后半生在突破自己。60年间不曾停下画笔，最后形成了他得以在艺术史上傲视群雄的地位和光彩。

马啸天《高士题松图》破墨泼彩 138×69cm 题款：已亥五月，台北故宫推出张大千先生诞辰一百二十周年大展，余携家人与书田先生、沈迅名兄同行观摹，见此高士题松图，访台归来已近三载，今以爰翁破墨泼彩法略叙其意，壬寅正月十六，啸天马襄。

　　《艺术市场》：传承和发扬泼墨泼彩艺术的难点目前有哪些？

　　马啸天：首先在美术院校的教学体系中目前还没有课程来专门教授泼墨泼彩的创作，因为老师也没系统学习过，也不知道张大千具体是如何创作的，只是通过史料和影像资料中的只言片语来了解个大概。其次是张大千的绘画技法并没有专门的著述，他自己都是通过口述讲给学生听，学生整理的有，但都是支离破碎的，没有系统完善的绘画理论和技法。更为遗憾的是，张大千的很多技法是不外传的，包括他的子女和徒弟。比如外界也知道他的很多作画颜料是矿物质的，且由日本特供，但都不是很明确；而且对墨和色的处理，要加胶和矾才能形成一定的艺术效果，但无从知晓具体配方和操作；其纸张也是经过处理的，有的是生熟五五分，有的是三七分，按自己想要表现的画面效果来处理……诸多问题，我也是研究了很多年，才能半窥门径。更不为众所知的是，张大千的家中开设有裱画室，这也是所有的书画家所不能及的。我的分析是，裱画室的一大功用是他用来仿古做旧，二是用于泼彩作品的创作。因为我发现，他的泼墨泼彩画一定是裱在木板上的，而不是像传统的作画方式铺张纸在画案上，或者贴在墙上，很多技巧等钻研明白，一晃就10年过去了。再次，张大千的嫡传弟子目前还在世的就只有第三代，但据我了解，基本没有全面继承张大千的艺术成就，尤其在综合实力上大多较弱，何况也没有人能像张大千那样勤奋。诸多问题限制了张大千艺术的传承和发扬，可以说是当代艺术界的一大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