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大师|加埃塔诺·佩谢:女性是男性偏见的受害者
2022-04-07 17:04:40 裴刚
【编者按】在今日美术馆前的广场上,意大利传奇建筑师、设计师、艺术家加埃塔诺·佩谢(Gaetano Pesce)庞大的红色“扶手椅”《UP5_ 6扶手椅》,以抽象化的女性身体的Up5与球形脚凳Up6以锁链相连,对女性的全球性问题强烈的表达出来,投射在作品中象征禁锢的意象扑面而来,体现了他对女性未获得平等权力的思考。
足迹 83×241 cm 树脂 2014
图片由加埃塔诺·佩谢工作室惠允,相关资料由今日美术馆提供。
加埃塔诺·佩谢(Gaetano Pesce)艺术历程跨越半个多世纪,涵盖家具设计、产品设计、建筑模型、树脂画和装置等,在《Up椅》系列、《命中注定我爱你》、《人像灯》、《一个开朗的人的画像》、《人无完人椅》等等这些设计作品中充满了人文的温度和人性的光芒。佩谢用浓烈的色彩、创造性的粘性与弹性材料,以及具象化的拟人造型构建出的奇想世界。
今年已经83岁的加埃塔诺·佩谢(Gaetano Pesce),在他的艺术生涯在历经抽象主义、极简主义、观念艺术等同时代艺术浪潮的影响下,并没有陷入种种潮流的固化模式中,而是开启了一场对于“具象”的复兴。在经历了整个现代主义的历程之后,这些具象风格的设计作品是如何重新获得生命力的?
雅昌艺术网藉由“人无完人——加埃塔诺·佩谢”(Gaetano Pesce: Nobody’s Perfect)在今日美术馆展出的时机,在加埃塔诺·佩谢工作室的帮助下,与加埃塔诺·佩谢先生通过网络邮件展开对话。
意大利传奇建筑师、设计师、艺术家加埃塔诺·佩谢(Gaetano Pesce)
图片由加埃塔诺·佩谢工作室惠允,相关资料由今日美术馆提供。
Q&A 对话
雅昌艺术网主编裴刚&建筑师、设计师、艺术家加埃塔诺·佩谢(Gaetano Pesce)
翻译:加埃塔诺·佩谢工作室 李玮佳 Lizzy Li
命中注定我爱你 2020 木材、树脂、金箔 展览现场
这件人像立柜纪念了一位女性,以及一-段浪漫的故事。
Q:您的设计生涯历经抽象主义、极简主义、观念艺术等浪潮的影响,但他并没有陷入这些潮流的模式中,而是开启了一场对于“具象”的复兴。对于“具象”是怎样的态度,从而形成了个人的独特面貌。您是如何看待“具象”这个问题的?
A:您对我作品中的“具象”很感兴趣,我可以这么说,您问到为什么在极简主义等艺术浪潮之后,我却回到了“具象”。不是我回到了“具象”,事实是艺术和科学是不一样的。科学的发展依靠的是现有的理论。一个新的科学发现是基于之前的另一个科学发现。但艺术是完全相反的:艺术是要推翻之前的理论。文艺复兴后的艺术都是完全不同于它的,比如巴洛克时期。而巴洛克时期后的艺术也是不同于它的,比如新古典风格… 而今天,在现代主义的浪潮后我又回到了“具象”。“具象”是一种非常简单的表达方式,我选择“具象”是因为他反映了我们现在工作、交流的方式。当今最重要的一个特点就是“沟通交流”。当我们要和他人沟通时,我们不会选择晦涩的抽象,而是简单直接的具象。如果你想要赋予作品含义,并且想让观众理解,我认为最好的方式就是用“具象”,这是人们一眼就能看懂的东西。
独一无二柜 2019 木材、树脂、布、混凝纸浆 展览现场
我是否想过放弃“具象”?现在还没有。可能将来会,当我认为“具象”已经不是最简单直接沟通方式的时候。
Q:您的设计理念中,“不完美”是他重要的一个设计思想。“不完美”的设计思想保持了一些偶然性,给观看者留出了想象的空间,这和中国的“大写意”绘画也有着某种暗合。请谈谈关于对“瑕疵”、“不完美”的态度和认识,是否有一条思考的线索?
A:我们是人,所以我们是不完美的。如果上帝存在,它可能是完美的,但总的来说完美的是那些从不犯错的机器。我认为“不完美”是一种品质,当一个人做一件事时,事情的结果里有一些“不完美”,这是人性的表现。也正是因为这一些“不完美”,这个结果拥有了更为丰富的内涵。
人无完人椅 94×48×43 cm 树脂、颜料 2002-2019
图片由加埃塔诺·佩谢工作室惠允,相关资料由今日美术馆提供。
错误和不完美,像我刚刚说的,是人性。很久之前,在我职业生涯的一个时间点,我开始思考,人第一次犯错是人性的表现,从这个角度来看这是一件积极的事。但再犯同一个错误就是愚蠢了。人第一次犯错时表现了他在那一瞬间的自我。日本禅宗就这一点有非常清晰易懂的阐述。那是一个重要的瞬间,因为它代表了一个人正在尝试一件事,不论错误的大小,这都是一次人性的记录。
Pratt椅 佩谢私藏版 94×48×50 cm 树脂 1984-2019
图片由加埃塔诺·佩谢工作室惠允,相关资料由今日美术馆提供。
Q:看到《人无完人椅》、《一个快乐的人》两件作品非常感人,并留下思考。这两件作品当时创作的时候是怎样的思考过程,有着怎样的含义?
A:《人无完人椅》是我非常满意的一系列作品,因为椅子就像人,或者像动物。这些椅子代表了不同的人或者动物:有一些有脸,有一些在笑,有一些有不同的表情……
一个快乐的人 2016 木材、树脂、金箔粉
图片由加埃塔诺·佩谢工作室惠允,相关资料由今日美术馆提供。
这是一件带有微笑人脸的多功能柜子,表面的金箔粉让整件作品闪闪发亮。
《一个快乐的人》说的是现在的一些男性非常浅薄,还满足于自己浅薄的能力。《一个快乐的人》描绘的是一个对自己错误不自知还沾沾自喜的男性。
Q:而且这两件作品上那些刻意保留的刷痕,流淌的颜料,不规则的形状,非常的奇妙,也印证了“不完美”设计思想在作品中的呈现,支撑这个方式的观念是什么?
A:像我之前说的,任何不完美的痕迹都记录了某个时刻的自己。我要再次提到禅宗的理论:如果一幅书法有一点缺憾,缺憾形成的那个瞬间见证了一个“人”的动作,是一个情感抒发的瞬间。我同意这一点,我们做的所有事都是我们活着的证据,无论成功与否都是非常重要的人生见证。
艺术家自画像书架 179×75×245 cm 树脂 2019
图片由加埃塔诺·佩谢工作室惠允,相关资料由今日美术馆提供。
Q:以《恶语伤人台灯》、《人无完人椅》、《一个快乐的人》命名的作品都带着文学的叙事性,您是怎么看待作品中的文学性和诗意的?
A:《恶语伤人灯》的想法产生于我在某个学校的某个时刻。当我年轻时,有一位老师对我非常不好。当我不能理解一些知识的时候,他们会说:“你这辈子永远不会有任何成就!”这是一些愚昧的老师经常说的话。就像这盏灯一样,当一个人听到这些伤人的话,就会逐渐弯下腰,你听到的越多,腰就会弯得越低。《恶语伤人灯》讲的就是这样一件往事。
《恶语伤人台灯Verbal Abuse Lamp》
图片由加埃塔诺·佩谢工作室惠允,相关资料由今日美术馆提供。
这是我的作品来源于生活的一个例子。像我一直说的那样,现实对我来说非常重要。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我之前似乎没有提到,那就是当今世界最重要的就是“多样性”。在我的观念里,所有人都是不一样的,我相信人最优秀的品质就是不同。我相信像你这样能如此感性的思考的人一定是特别的,所以你一定也是不同的。
人像椅 348×225.5 ×477 cm 聚氨酯泡沫塑料、丙烯涂料 2021
图片由加埃塔诺·佩谢工作室惠允,相关资料由今日美术馆提供。
Q:那些具象的设计中,都是先从手稿草图,逐渐形成的吗?工作方法是怎样的?
A:我并不是每次都从手稿开始创作。我总是在思考,我并不需要借助手稿和模型,因为我有在脑海中详细描绘我想做的作品的能力。当我脑海中的作品成型时,这件作品已经基本上完成了。之后我会拿一支笔、一块木头或者一张纸,然后将我脑海中的作品做出来。就这么简单。这些过程通常发生在夜晚,因为夜晚总是非常寂静,我可以集中精力做我想做的。
多元论建筑手稿 100×133 cm 聚酯薄膜上印度墨水 1987-1988
图片由加埃塔诺·佩谢工作室惠允,相关资料由今日美术馆提供。
Q:您的作品常常使用新的材料材料,包括树脂、金属、木等等多元的材料,对他而言材料的使用是否是具有实验性的?这样的实验是否依然在实用性和“不完美”的这些思考下?
A:我的确会做很多实验。一些很成功,一些并不。而那些成功的实验通常也并不完美,所以这些实验讲的也是“不完美”。“不完美”有时会让你发现创作的新方法,所以“不完美”是很重要的。
孤独教堂(纵剖面)150×108 cm 水彩,墨,彩墨,水粉,石墨纸 1974-1977
图片由加埃塔诺·佩谢工作室惠允,相关资料由今日美术馆提供。
在艺术、建筑、设计领域,我并没有看到很多人在做实验,我认为这并不是一件好事,因为创新往往诞生于实验。当实验成功了,你会发现一种创作的新方法。要想将未来带到现在,实验是必不可少的。我不知道中国的学校会不会教学生做实验,但欧洲和美国的学校里非常少,我很遗憾。
PVC灯手稿 2011 铅笔,修正液,厚纸 展览现场
重制:高清微喷于哈内姆勒纸
该作品创作是佩谢对硅胶连续挤压成型工艺的再尝试。
Q:《UP5_6椅手稿》和《疲惫的人柜子》两件作品,一个是女性的关注,一个是一位四肢弯曲的男士,您以设计介入对社会现实问题的关注,请谈谈这两件作品背后的思考和作品形成的过程。
A:我认为世间最伟大的创作就是当女性创作一个新生命的时候。世界上没有一个创作能与之相提并论。女性非常重要,但她们却从很早之前就遭受着男性不公平的对待。
UP5_ 6扶手椅 2021 玻璃钢、铁、聚甲基丙烯酸甲酯 展览现场
《UP5_ 6扶手椅》是加埃塔诺.佩谢应意大利家具品牌B&B ltalia的邀请而创作的,自1969年首次亮相于意大”利米兰家具博览会,Up系列就成了设计史中的里程碑。
像我之前说的,女性启蒙了我的教育,我从很小的时候就感受到了她们思维的多元性,像我们现在说的,是“跨学科性”的。现在很多国家还是没能把女性与男性一样对待,当做社会的“一等公民”。很早之前我决定做一件作品来致敬女性,这件作品之后变得非常有名——一张像女性身体的椅子拴着一个球。这两个元素让人想到拴着脚链的囚犯。这代表着女性缺失的自由。即使在今天,很多地区的女性依旧遭受着苦难。比如一些阿拉伯国家,女性不能独自出行。在其他的国家,女性不能像其他人一样自由的露出她们的脸和身体。我不清楚您国家的情况。但总的来说,即使在最发达的国家,女性和男性也无法实现同工同酬。这是不能接受的,我相信您也会同意我的想法。
UP5_6扶手椅 101×110×114 cm 57 cm ball 木材、铁 1969
图片由加埃塔诺·佩谢工作室惠允,相关资料由今日美术馆提供。
这就是《Up5_6椅》的故事。另一个值得一提的是,这是第一次一张椅子被赋予了政治的含义。也是第一次一件设计品拥有了政治的含义——女性是男性偏见的受害者。
疲惫之人柜子 179×50×110 cm 树脂 2018
图片由加埃塔诺·佩谢工作室惠允,相关资料由今日美术馆提供。
你提到另一件作品《疲惫之人柜子》。我认为历史上的男性的确在点各个领域做过非常多杰出的贡献,从科学到社会权益等等… 但今天,我认为男性开始疲惫了,逐渐失去了他们过去拥有的能量。放眼全球,当今政客的所作所为对社会可以说是没有贡献的。我认为他们并没有服务好他们的国家与人民。这样的思考让我制作了这件作品——《疲惫的人柜子》。“疲惫”——因为他们已经没有过去那样的能量了。
超现实主义艺术家萨尔瓦多·达利坐在佩谢的《Up5_6扶手椅》上
图片由加埃塔诺·佩谢工作室惠允,相关资料由今日美术馆提供。
【结语】
加埃塔诺·佩谢(Gaetano Pesce)与雅昌艺术网的交谈的中讲到:“女性非常重要,因为他们占了世界总人口的一半。但我们并没有好好对待她们,还把她们当作社会中的少数/弱势群体。这是非常不应该的。特别是对我来说,我非常幸运,女性启蒙了我的教育,她们教会了我很多:她们思考的方式、她们大脑运作的方式——某种程度上就是多元的,多元的表达方式就是一种‘跨学科实践’。我想另一个让我的作品有这么多‘跨学科实践’尝试的原因,是我的意大利教育。您可以在很多著名意大利艺术家的作品里看到跨学科实践的尝试。文艺复兴时期,艺术家可以同时是诗人、音乐家、画家、建筑师等等。我认为艺术的表达不应该有界限和壁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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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裴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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