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昌专稿 | 文与匠:展现文人传统之外的生活和精神
2022-04-11 14:40:21 陈耀杰
在《庄子》外篇中有一则木匠的故事。
讲述的是一个木匠叫做作梓庆,他用木头制作的鐻(ju,古代的乐器两边支撑的架子,形状像猛兽。)鬼斧神工,鲁王看完之后大为赞叹,并问他:“你用什么方法做出来的呀?”
南池子美术馆
梓庆回答:“我只是一名工匠,哪有什么技艺,但是可以说一说,我将要做鐻时,不敢有一点点的分心,要斋戒做到身心合一。斋戒三日,不敢有获得奖赏、官爵俸禄的念头;斋戒五日,不敢想别人对作品的评价是好还是坏;斋戒七日,已经忘掉了自己的存在。这时候完全排除外部的干扰,然后进入山中,观察木头的自然形状,选择符合标准的,然后一个现成的鐻如同就在眼前了,在之后就动手制作,没有这些条件就不去做。也就是用自己最质朴的本性与木头的自然天性相融合,器物能够鬼斧神工的原因就在这里。”
读完这则故事,会被梓庆的那种纯粹所感动,同时也会被他做事情的严谨,也就是现在所说的“工匠精神”所震撼。
在《考工记》中,有“百工之事,皆圣人之作也”,将工匠的地位与与圣人齐平,但从汉代独尊儒术开始, 对“文人”、“君子”、“士绅”阶层的推崇,使得“匠人”成了服务者,成了低一等的工种。也因此,缺失了匠人的精神,便缺失了整个文明里对精准与工艺的追求,缺失对意志力和信念的崇尚,对科学和现代的追求也逐渐停滞,“匠”的意义走向了衰败。
南池子美术馆内部
2022年4月9日,南池子美术馆的最新展览“文与匠”则将视角聚焦在“文人”与“匠人”这两种身份之中,探讨中国传统文化的两种因素和彼此的兴盛,邀请杨福东、展望、赵赵三位艺术家从不同的角度和艺术实践,重返工匠的当代价值,展现文人传统之外的生活和精神,也让我们对“文人”与“匠人”有了新的认识。
南池子美术馆的墙外紧邻故宫博物院,周围游客云集异常热闹,但来到美术馆内部,犹如进到了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亭台水榭、宁静祥和,它本身就是一座文人与匠人相互创造的杰作。
展望 有限/无限1# 不锈钢 610×205×210cm 2021
进入美术馆展厅,需要穿过一段庭廊,之后眼前景观豁然开朗,同时也会被一件高达6米的雕塑作品吸引,这是艺术家展望于2021年创作的新作“有限/无限1#”,此次展览也是这件作品首次对公众亮相,作品以太湖石为原型,通过工匠的手工打造,制作成不锈钢山石,然后以这块石头为基础进行“二分之一”的切割,并以此类推向上生长,就像“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的哲学思考。
自然的假山石与人造假山石相互呼应
另外一方面,在这件作品的周围竖立着很多传统园林中造景的“假山石”,一个是自然之物,一个是现代工业文明的产物,都是“假山石”却来自两个传统,在这件作品中,我们可以看到文人传统和工匠传统的区别。
室内望向室外
另一个视角观看《有限/无限1#》
接着,来到展厅的内部,可以看到展厅所有门窗都被打开,室内与室外连成一体,园林讲究的是移步换景,透过门窗的空间,不仅仅春光和风可以洒入厅堂,作品的观看也有了无数的可能。
展望工作室 《文与匠》
在一层展厅的正中间呈现的是由展望工作室创作的作品《文与匠》,26把形态各异的椅子围成一个圆圈,中间是一把“太师椅”,其中26把椅子是展望工作的工匠们为了方便干活用下脚料自制完成的,它们歪歪扭扭甚至破败不堪,很难登上大雅之堂,而位于正中的“太师椅”则有考究的造型和用料,给人一种仪式感和威严感,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感觉?两相比较非常的有意思,将“文与匠”以及背后所代表的文化、历史甚至是权利关系非常巧妙的呈现了出来。
赵赵 笋 布面油画60x150cm 2021
赵赵 树下 布面油画 200x160cm 2020
展览的二层空间呈现的是艺术家赵赵的作品,其中作品“笋 ”和玉珏龙装置组成的矩阵让人印象深刻,世人常用“四君子”来寓意圣人高尚的品德,“四君子”是中国传统文化的题材,以梅、兰、竹、菊谓四君子,其中的竹子在表达上往往都是成年的,但在艺术家赵赵这里,他表达的对象是竹笋,与文人的传统不同,为什么会这样表达?策展人崔灿灿介绍到,过去的文人总是用道德、精神以及各种仪式要求和规定自己的生活,在这里竹笋寓意着无数的可能性,寓意着新生,它象征了文人世界之外的生命力。
玉珏龙是红山文化时期出土的一种玉器,让人们感慨的是在新石器时代,古人是如何制作这些玉器的,当时没有现在发达的工业,匠人制作一件玉器可能要数年甚至是一生的时间,在此次展览中,艺术家赵赵创作的《绑在树干上的玉玦龙》,将我们的思绪带回到了那个年代,由三根树干组成的矩阵充满了仪式感,策展人崔灿灿介绍到:“玉玦龙”作为原始先民的通灵之物和权力的象征,它是那个时代的最高生产力,原始农业发达的标志,或者说,从玉玦龙所创造的早期文化开始,技术和文明、权力之间的关系,便成为衡量一个时代的表征。
《绑在树干上的玉玦龙》
作品局部
展览的最后一件作品是艺术家杨福东长46分钟的黑白影像作品《愚公移山》,此次展览是这件作品在北京的首映,整个空间的营造非常有意思,就像是古代的戏院,一组老式的清代桌几,一部黑白影像,在暗暗的幽光下,窗外朦朦胧胧的可以看见庭院里的景象,春天的风和古老的故事交汇相融,人们在其中穿越历史,忘却时代和所处的世界。
杨福东《愚公移山》现场
杨福东《愚公移山》现场
银幕上播放的是源自战国时期的神话传说《愚公移山》,杨福东借此故事,以黑白影像的美学风格,展开了对人性和不断变化的价值观的诗意反思,重新解读了这则有关毅力和信念的古代传说。
《愚公移山》在不同的时代有不同的解读,比如徐悲鸿也创作过《愚公移山》,虽然当时的中国沦陷了,但我们还有像“愚公”一样的意志和革命情怀;而在杨福东的故事里面,则是对“愚公”精神的反思,试想每天都重复着一样的生活,子子孙孙也都同样如此是一种什么感受,就像愚公一样,每天都是劳动,而他的子孙还没有出生命运景已经被决定,对他的子孙来说意味着什么?
乏味、枯燥、沉闷,一切都已经注定的,一定不是我们想要的生活,这也是策展人想要留给观众的思考。
在这场展览中,我们可以去了解文人与匠人的历史,也可以去观察文人精神和匠人精神的区别,最为重要的是去反思,为什么文人历来可以获得如此大的历史地位,而文人之外的几乎所有行业都到不到社会大众和历史的足够尊重,尤其是在南池子美术馆这座充满历史感的建筑之中,传统与现代、文与匠在这里交织,展览为我们提供了一个切入口,重新认识文与匠,去理解今天的文化和历史是如何被塑造和书写的。
(责任编辑:陈耀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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