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10月4日到2022年4月24日，纽约市曼哈顿埃尔德里奇街博物馆举办了艺术家黛布拉·奥林题为 “无微不至--犹太人聚居区的民俗与母性” 的个展。我认为这个案例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回答人们对于当代艺术文本化倾向的某些困扰。

展览现场

当我参观这座建于1887年，弥漫着传统气息的埃尔德里奇街犹太人教堂博物馆时，我发现当代艺术家黛布拉•奥林的作品非常搭调地身处其中，我的感觉是兴奋的。作品和空间之间的张力让我感官跳荡，就像双脚同时踩在历史与真相上一样。连日来模糊的直觉印象始终萦绕于脑海。

之后，我做了相关阅读并采访了策展人南希•约翰逊。当我再次站到教堂天花板下的女裙装置处时，仿佛间所有在场与不在场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汇成交响。

展览现场

奥林的创作灵感源起于一次发现式的文本阅读：2008年艺术家在杂志上读到题为 “一笔总账：S An-sky 和犹太民族志计划”的文章，并在An-Sky留存的大量文献中找到一份包含2087个问题的问卷，该问卷中关于母性与生育的部分激发了艺术家的图像创作灵感。

但这份因战乱而没有答案的问卷让她感受到明与暗、已知与未知、隐藏与揭示等对立共同塑造的海德格尔存在哲学所描述的神秘气息。

我们知道，在相当一段时间内，具有东方气质的海德格尔哲学构成了欧美现当代艺术创作的一个很重要的语境来源。Olin选择无法重复的单版版画的形式以及制作中开放式非预设的手法可以看作是这个流行文本的注脚。

围绕怀孕和保护的主题，奥林将祖母的白色睡衣制成基础图案，寓意生生不息。在此图案上，她把AN-Sky问卷中的问题图解得如古代石壁上的巫术图腾（当然现代生活物件和影像的采集和拼贴技法的运用显示出作品本身的时代标记）。例如，“孕妇穿围裙更性感吗?”被图解成白裙上系着一条粉色花边围绕的黑色围裙，黑色围绕着一个成形的胎儿，围裙不仅给胎儿一层额外的温柔的呵护;“恶灵是否侵入新生命？”表现为孕装上的一些小镜子，有点像中国仍在使用的照妖镜;有一件裙子下围着一圈成人的脚，像是正在举行一场秘密无声的生育崇拜仪式。

所有作品图像中生育者的不在场 让人不由联想到人类繁衍终是一种自我牺牲，而一个具有特定悲剧命运的种族对自己的生死存亡的最盛大的关切被艺术家以一种尽精微的语言表达得声如巨雷。衔接这引而不发的人类悲壮史诗的焦点是那个哲学上的既在又不在，正被无微不至呵护着的胎儿。历来表现犹太人命运的艺术作品数不胜数，而这个创作文本却以轻巧构思拨千斤之重。

这里，教堂其实是作为文本参与到展览中来的，这涉及到当代艺术展陈观念的改变。空间不再象过去那样，只是可以用来悬挂作品的场地（商业画廊的商业展览除外），而是既定的上下文，作品无论是以同质还是异质的面貌呈现都无法回避这预定存在而自说自话。更何况教堂在此也不只是上下文，而是一个能动主体，它施加压力和影响也承受改变。如果空间和艺术在此是平等主体的话，艺术家和策展人应该是按照主体间性的理论，开展了艺术与空间的互动对话，即他们共同完成了从作品和空间的单一文本向展览的复合叠加文本的升级。

展览现场

作为参展主体的教堂空间不是一个停留在某个时间切片上的永恒静止，而是一个流动状态中的生命，它在生长，它不是一个存在物，而是存在本身。它通过参与到不同的展览活动中而获得更多的可能性。而艺术主体，本身就是一个兼具物质、时间、事件的复合文本，它要在与空间主体的合作中吸纳更多主体或文本的参与。 以造成展览复合文本的更多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