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伯灶很‘好色’。”我话甫一出口，胡伯灶大吃一惊，为什么说我“好色。”我接着说：“你不但‘好色’还喜欢‘揩油’。”胡伯灶更懵了。

　　我说：“我北京的朋友把‘好色’比喻好色彩，‘揩油’是指喜欢揩油画颜料”。伯灶恍然大悟，长舒一口气。

　　胡伯灶在画画上“好色”“揩油”是出名的。油画于胡伯灶，就像引诱小孩子吃药时的方糖；更像安徒生童话故事中穿上红舞鞋的姑娘，停不下来。

　　据他说毕业于浙江师范大学美术系，同班同学能坚持画画的没几个，他算是其中一个。这个我是信的，不要说浙江师范大学美术系，就是央美，国美油画系毕业的能坚持画画的有多少？画画的路像苦行僧，是一条艰辛的修行之路！胡伯灶说自己这么多年写生下来，家里已累积有二仟多幅油画作品了。我粗略算了一下，一幅油画成本100元，也要二十多万了；一张画要画半天，这时间成本是多少啊？

胡伯灶     天露谷系列之一    80*60cm   2022年

　　现代艺术鼻祖塞尚，19岁中学毕业时，获得了美术学校的素描二等奖。这个荣誉使他的银行家父亲不安起来，他对塞尚说：“孩子，孩子，想想将来吧！天才是要饿死的，有钱才能生活啊！”塞尚父亲说得没错：荷兰天才画家凡高一生受孤独和贫寒困扰，直至37岁自杀结束生命；现实主义画家米勒穷苦潦倒，在巴比松生活了27年，基本上都处于上午劳动、下午作画的状态中，手中几乎没有闲钱，有一点点，就换些颜料画布作画，实在没有，就自己烧制木炭条继续画画，从未停歇；二十世纪初表现主义艺术家席勒，只活了28岁就病亡，生前遭受非议，不被认可，死后却被奉为直逼心灵的艺术家。艺术之路艰难而曲折，胡伯灶能够坚持下来是与他爱人的支持和牺牲分不开……

　　胡伯灶对艺术很执着，对生活、对家庭充满爱，对父母很孝敬。那年我和我妹妹以及胡伯灶三人去河南太行山写生。他虽然人在外地，心里却挂念着母亲的病情。他说母亲大肚子病巳经好几年了，腹部常有大积水，国内医院都陪她看了好多家，人家介绍的中药土方也一一试过，都效果不好，道来面有戚容。我妹夫刚好是中医院大夫，我妹妹当即电话打给我妹夫，介绍了这一病情，咨询怎样用药医治等情况，胡伯灶一一纪录下来。这次他又陪他的父母来雁荡山我的画室喝茶聊天，说父亲有脑鸣、耳听幻觉很严重。经常听到有人在他耳边说话，整夜睡不着觉，很痛苦。这次特地陪他到乐清中医院找名医看病，再陪他到雁荡山游览一遍。他父母我也是第一次见面，人很和蔼善良，他父亲也是五十年代温州四中毕业，很有知识，由于当时家庭成份关系，没有机会去高校进一步深造。我问他母亲病情怎么样？他说已好了。在画室坐时间不长，就告辞了。几天后在虹桥见面，我又问胡伯灶他父亲耳朵诊疗后的效果？他也说已经好了，欣喜之情溢于言表，我也为他高兴。他说现在唯一的心愿是等疫情好转，趁俩老还健在，陪他们去全国大江南北都走一遍，以尽孝心。他还说自己这次送俩老回去，还在老家呆了一天，帮助老父亲，把自己的几分自留地上种了大白菜等，忙碌了一整天。还向我发出邀请，说：“六月天老家永嘉高山上很凉快，住几天，有吃，有住，去画画，过几天神仙日子。”我说：“神仙日子不好过，山中方一日，人间已千年。回来没人认识我们了。”

　　乐清市淡溪水库一带风光秀美，在胡伯灶的眼里就像是法国的枫丹白露。在赤岩坑村和龙潭村，我们经常支个画架在那里写生。村民淳朴热情，经常好奇围过来问：“你们是那里人。”胡伯灶总是说：“我们是虹桥人。”（因在虹桥生活多年，他早已把自己看作虹桥人。）但乡音难改，一口地道永嘉腔使当地村民都不相信他。我又给他挖坑：“分明是永嘉人，骗人家说虹桥人。”当地村民都点头称是。胡伯灶也很无奈。时间一长，村民都知道他。有时候我独自去写生，村民会说：“那个永嘉人没和你一起来。”或“前几天那个永嘉人都在这里画。” 

胡伯灶     淡溪系列之一    60*80cm   2022年

　　胡伯灶也很有个性。有次聚会，有画友劝酒时话多了点。胡伯灶很不高兴，当即高声起来，我做了和事佬，才没有撕破脸。在大学里读书的时候，有的老师欣赏他的才华，他到现在还经常挂念着，记着老师的情。老师的绘画个展在上海、北京他都赶去捧场。有个老师排斥他的画风，他也不给面子，课堂上当场顶了起来，让老师下不了台。他也是孤独的：不会抄麻将，不打扑克，不抽烟，不喜欢热闹地方；能喝点酒，但从不多喝；交往的朋友也不多。

　　艺术让人懂得爱和孤独！

　　胡伯灶的油画作品辩识度相当高，在画展中能不看签名一眼就认出来。他的风格有点像塞尚，边缘线很硬，大块的色彩，用的都是大笔。他的大学同学说他，在大学时就画这种风格一直画到现在，风格都没变。但据我所知，胡伯灶以前喜欢用油画刮刀作画，因他姓胡，江湖人称“胡一刀。”他能把油画刮刀从头用到尾，只因某名家说用刀画面容易单薄，要多用笔。所以现在反而用笔比较多。说明他还是从善如流。

　　诗人哲学家负责远方，政治家、企业家负责热闹，胡伯灶负责“好色”和“揩油”。各司其职，各安其位，各得其所！

朱乐峰

二0二二年五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