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好展|挚爱之城!爱德华·霍普在纽约的60年
2022-10-26 13:21:18 江静
让一个人爱上一座城,有时是一个瞬间,有时是一辈子。
年轻的爱德华·霍普曾经对巴黎流连忘返,抱怨美国的一切让他感觉“糟糕透顶”。但是在后来的艺术生涯中,美国的生活成为他的绘画主题。在纽约这座城市,他受过质疑和嘲讽,偏执地游离在潮流之外,最终在有生之年以描绘孤独和疏离获得了这座城市的认可。
对于爱德华·霍普来说,纽约既是一个地图上的真实城市,也是一个通过亲身经历、记忆和想象而形成的地方。他在晚年回忆道,这是“我最了解、最喜欢的美国城市”。
2022年19日至2023年3月5日,“爱德华·霍普的纽约”在惠特尼美国艺术博物馆展出。展览共分为7个章节对霍普的生活和工作进行了全面的展示,包括他早期的以纽约为主题的素描、版画和插图以及直至晚期的绘画,从1908年至1967年,串起了霍普在纽约生活的60年。这个时期也贯穿了爱德华·霍普整个成熟的职业生涯。
▋纽约艺术学院
霍普与纽约的初次相见,是以游客的方式。
“曾经,我以为自己会想成为一名造船工程师,因为那时候我对船只很感兴趣,但是我却变成了一位画家。”
1882年,在纽约市一个叫奈阿克的造船小镇,爱德华·霍普出生于一个商人家庭,度过了一个惬意的中产阶级童年。童年时期,霍普和家人经常来到纽约观看戏剧和参加其他活动。1899年,霍普因为学习艺术开始了两地通勤的生活。
霍普从小就展现出画画的天赋。在学校上学时,他没有直接答题,而是将答案画了出来。七岁那年收到家人送给他的一份礼物——一块用来画画的黑板。因为父亲被迫继承家业经商但又几次濒临破产的经历,霍普的父母希望他能从事自己喜爱的职业。出于维持生计的考量,坚持让他接受商业艺术的训练。于是, 17岁的霍普来到纽约艺术学院——以教授书籍和刊物的商业插画著称。
如同他的同学所说,“我们中将诞生一群描绘自己的个性而不是千篇一律的陈腐事物的艺术家。”霍普并不喜欢身为学校创始人的老师蔡斯,因为他总是要求学生临摹以前的作品并了解作品如何创作。霍普最喜欢的老师是罗伯特·亨利,后来的美国现实主义之父。这位“看上去最缺乏艺术天赋”的老师也对霍普表现出十分的青睐。不仅非常欣赏霍普的作品,还会跟霍普分享他对法国的热爱。
与同学们热衷城市生活不同,霍普每天都会坐一个小时的火车回到小镇的家中。直到学期的最后一年,他在纽约租了个房子。1906年,霍普在学习完成之后前往巴黎继续深造。
▋蓝夜
在巴黎访学一年后,霍普回到美国,在纽约找到了一份插画师的工作。那时候的纽约已经确立了自己作为美国广告和出版中心的地位,在1910年至1920年期间,霍普收到了源源不断的插画任务。这时期的插图主要以纽约的城市主题为内容,表现对象有剧院、餐馆、办公室和城市居民等等。这些主题也延续到他后期的创作中。
Edward Hopper, Night Shadows, 1921
霍普设计的书籍封面, c. 1906–10
但是霍普并不快乐,因为甲方爸爸们不会给他提供可以自由创作的主题。但这足以支持他谋生并支持他的美术实践。他开始创作一些带有后来风格的作品,包括水彩、油画、版画等各种创作,并在1909年至1910年间两次前往巴黎学习绘画。那时候的巴黎,立体主义、表现主义、抽象派、野兽派甚嚣尘上。他对法国热闹的艺术沙龙没有艺术兴趣,不记得毕加索的名字,他喜欢马奈和德加,沉迷于法国文学。
小丑牢牢占据了《蓝夜》的中心位置,左边第二位戴着帽子的人物被认为是画家梵高。
1914年,霍普创作了艺术生涯中尺幅最大的作品——《蓝夜》。他在这件作品中追忆了对法国的迷恋,连标题来自法国诗人兰波的诗:“在蓝色的夏夜里,我将沿着小径,被麦芒刺痛,踏着青草前行。” 1915年,《蓝夜》与另一件油画作品《纽约客》被邀请展出时,被当时艺术史学家列为“咖啡馆风俗画”。霍普默默地将这件作品收了起来,直到他去世以后才重现于世,被惠特尼美国艺术博物馆收藏。
《蓝夜》之后,霍普再也没有画过巴黎,也没有画过这样大幅尺寸的油画。但是作为法国象征主义诗人的忠实读者和崇拜者,霍普在后来的半个世纪中,一直倾向于表达模糊的思想、试探性的情感和难以捉摸的关系。
▋窗口
在霍普的一生中,纽约经历了巨大的发展:摩天大楼达到了创世纪的高度,建筑工地遍布五个行政区,人口越来越多样化。但是,霍普在描绘中避开了布鲁克林大桥、帝国大厦等等这些标志性的城市地标,而是将注意力转向了它默默无闻的实用主义建筑和偏僻的角落,被新与旧、城市与住宅、公共与私人的尴尬碰撞所吸引。
霍普经常手拿着速写本探索纽约这座城市,通过描绘记录下他的观察。
霍普总是花了几个小时在纽约的人行道上散步,乘坐着高架火车光顾餐馆、去剧院看戏,总是在寻找新的主题。他对这座城市中公共空间和私人空间之间的流动边界尤其感兴趣,窗户成为霍普最持久的象征之一:利用窗户的通透便利同时描绘建筑的外部和内部。
在霍普的绘画中,很多都是从栏杆上看到建筑物的上半部分。有评论认为,这是源于霍普坐在火车里的缘故。他从火车窗户望出去,看到了一幢幢建筑物以及从建筑物的窗户中呈现出的私人空间。他在高速行驶的列车上,也看到了当时正处于迅速城市化进程中的纽约。
Edward Hopper, Night Windows, 1928
Edward Hopper, Room in New York, 1932
“一瞥房间内转瞬即逝的黑暗,在我心中留下鲜明而生动的印象。每个房间内都上演着各异的故事,在人潮人海中,有一座座被忽视和遗忘的孤岛。”
霍普总会利用室内场景来暗示在人口稠密的大都市生活中,人们私人生活的脆弱性。他捕捉到,夜幕降临后的城市因照明的存在,每一个室内空间都成为了路人的城市剧院。
▋华盛顿广场
Edward Hopper, Skyline near Washington Square, 1925
1913年,霍普搬到了纽约的格林威治村,他的家是位于华盛顿广场的一个普通顶楼住宅,1924年他在那里结婚,妻子是同为画家的乔。霍普的绘画事业,也在遇到乔之后得到了迅速发展。
他的画在展览中一售而空,并于1929年在新生的MOMA当代艺术博物馆举办了他的首个展览。4年后,霍普再次在MOMA举办展览。这是一个带有回顾性质的展览。当时的新闻指出,“爱德华·霍普的职业生涯应该会鼓舞那些目前还在默默无闻中苦苦挣扎的年轻美国艺术家,正如他长期以来所做的那样。”
Edward Hopper, Rooftops, 1926
1932年,霍普夫妇将家搬到了附近一个可以俯瞰华盛顿广场公园的公寓,这样他们有了更多的空间用于艺术创作。
在华盛顿广场的最初几年,霍普对从家中的窗户和屋顶就可以看到的城市风景产生了浓厚的兴趣。透过前窗,他目睹了不断的拆除和建设的循环,旧的建筑不断为新的建筑让路。随着霍普从默默无闻变成全国知名,他生活的这片社区也成为了艺术家的栖聚地和城市的文化地标之一。
霍普夫妇观影票据
在这里生活的几十年,他们一直主张保护这个街区,并留下了很多在街区生活的回忆。霍普是一位狂热的电影发烧友。他和妻子乔经常光顾当地的电影院、剧院,他们保留下来的大量票根是最好的证明,同时也见证了当时在时代广场周围剧院的不断增长。
Edward Hopper, New York Movie, 1939
20世纪30年代,美国在大萧条的打击下举步维艰,好莱坞成为人们的香格里拉。电影院每天放映三场,一天之内会有超过两万名观众进进出出。在电影院干活是一份令人艳羡的工作,而且引座员必须擅于跟人打交道。很多电影院都和大教堂一样大,并因其奢华的设计而被人戏称为“影片的宫殿”。霍普笔下的电影院也不例外。1939年创作的《纽约电影》中描绘了一个衣着得体却看不太清面部表情的引座员。
▋光
1950年,霍普当时最大的回顾展在惠特尼美国艺术博物馆开幕,67岁的他达到职业生涯的巅峰时期。在同年的个人日记中,霍普描绘了他的艺术愿望:现实主义艺术,从中可以产生幻想。
Edward Hopper, Office in a Small City, 1953
Edward Hopper, Sunlight in a Cafeteria, 1958
在纽约的许多艺术家对具象绘画越来越怀疑、并开始尝试新的抽象绘画时,霍普一直保持描绘自助餐厅、剧院、办公室和卧室的偏爱。在霍普的晚期作品中,他经常在普通的城市空间中融入孤独的人物或小群体,描绘出城市建筑环境的特殊性:从一座建筑俯瞰另一座建筑,通过自家的窗户看到邻居的窗户。通过这些场景,纽约成为霍普探索描绘个人内心生活的舞台,这是一个“广阔而多样的领域”。后来,光和有光的空房间成为霍普画中的绝对主角。
Edward Hopper, Morning Sun, 1952
有物理方面的专家尝试复现霍普画中的光影,专门模拟好窗户的样子,但是没有一次成功。霍普颠倒了白天通常的外部光亮、内部黑暗的关系,用自己的逻辑产生了一个令他满意的节奏的空间、光线和阴影。看似空白的墙壁和窗户,每一细节都充满了变化。完成《海边的房间》后不久,在当时一位评论家执着地追问下,霍普最终带着几分恼怒并强调,“我追寻的是描绘我自己”。
霍普一直在消解画面的时代性,不希望作品被狭隘地置于当时的时代背景,但是后来的我们还是习惯于从时代出发对他做出解读。
《夜鹰》中的唯一女性形象,以霍普的妻子为模特创作。
1942年创作《夜鹰》的时间在著名的“珍珠港”事件不久。那时候纽约的所有人都在担心会有下一次袭击,甚至举行了停电演习,模拟在遭到空袭时如何让这座城市在黑暗中得以隐藏。但霍普毫不关心,他的工作室依然亮着灯。就像他的妻子乔在日记中写道:“爱德对被轰炸的可能性不屑一顾。”如同《夜鹰》中那间酒吧泛出的黄绿灯光,他的工作室可能就是当时那片城市里唯一一处光亮。在一片黑暗中,一灯如豆,微弱却足以慰藉人心。
▋乔
与同时代的大部分艺术家相比,爱德华·霍普的人生简直有些泛善可陈。他一直与妻子乔相伴,鲜少绯闻,直至去世。因为他画面中对于疏离、冷漠关系的描写,他与妻子的关系在世人眼中也变得神秘。
乔在作品中描述了通往工作室的楼梯。
当工作和家庭生活置于同一个空间内,同处一室的两位艺术家之间难免会产生摩擦。乔曾经抱怨,在霍普的事业开始时,她的“一切都结束了”,她的工作变成了回信、料理家务以及给霍普的画做注释。但是乔作为长期模特和记录员,在霍普的创作中起到了重要的支持作用。
1934–1935 由霍普描绘的正在阅读中的乔
霍普的绘画周期很长,过程中经常需要一些戏剧形式的设计。乔会配合丈夫,帮助他寻找道具并充当模特、摆出各种各样的人物造型。对于每一幅画,霍普都会经过长期的前期研究,慢慢将乔的形象转变成为一个独特的人物,最终变成“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她”。
Edward Hopper, Two Comedians, 1966
在霍普的感染下,弗罗斯特也成为乔最喜爱的美国诗人。夫妻二人互送弗罗斯特的诗集作为礼物,乔为霍普画下了名为《正在阅读罗伯特·弗罗斯特的爱德华·霍普》的画像。1966年,在《蓝夜》诞生51年之后,霍普再次以小丑为主题创作了《两个小丑》,一男一女携手谢幕。似乎带着某种寓意,这也是霍普人生中的最后一幅画。
霍普和乔一直住在那套公寓中,直到他们分别于1967年和1968年去世。他们没有子嗣,所有的作品全部捐给了纽约的惠特尼美国艺术博物馆。
◎ 结语
在本次展览中,除了馆藏的代表性作品,还展出博物馆最新获得一些档案资料,包括印刷品、信件、照片、日记等等,这些资料为还原霍普在纽约的生活和工作场景提供了新的补充。
在霍普的一生中,纽约在他的人生各个阶段扮演着不同的角色,从童年的游客、青年时期的通勤者再到后来从街区走向世界的艺术家。同时,霍普也捕捉到,在这个世界上发展最快的大都市之一的城市中,变与不变可以共存。
(责任编辑:江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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