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人物 | 沈远:垂钓,是一场追忆与怀念
2022-11-02 14:28:47 罗书银
我的作品都是一些小故事,这些故事又都与现实有关系。其中也可能有虚构的部分,借此传达了我的思想。
——沈远
2022年11月1日,沈远最新个展“垂钓”在红砖美术馆开幕
年少的反叛
沈远出生于艺术世家,父亲沈文50年代毕业于上海艺专,师从刘海粟。曾任福建美术出版社副社长,从事艺术创作多年。
从小,沈远在家庭环境的熏陶下,学习国画,对传统中国艺术十分熟悉。
正是在大学期间,沈远与后来的丈夫,与沈远同届考入浙美油画系的黄永砅相识。或许是沈远自身的反叛与挑战传统的精神,吸引着同样反叛先锋的黄永砅,二人走在了一起。并在之后的近半个世纪里,成为了生活、艺术、精神上的最佳伴侣。
艺术家沈远
“89”大展与第一件装置作品《水床》
毕业后,沈远被分配到福建师范大学工作。黄永砅被分配到厦门一所中学做老师。受杜尚的影响,黄永砅在1980年代中期发起了“厦门达达”艺术团体,成为当时最极端、最叛逆的美术运动群体。在黄永砅的影响下,沈远在1989年创作了第一件装置作品《水床》,并与厦门达达一起参加了当年的“89艺术大展”。
当时的沈远对装置艺术还不太熟悉,她自己亲手做了一个可以装水的床。简陋的金属床架,注满水的透明床垫里,几条鱼正在游来游去,这同时也是沈远对自己作为艺术家处境的隐喻,作品更深度地触及到“封闭”与“自由”的主题。
从此时开始,沈远艺术创作的逻辑初步显现:她所选择的创作材料来源于身边熟悉的事物,既与个人生活处境相关,同时也反映了大的时代、社会的状态。这件作品后来被中国当代艺术重要藏家管艺收藏,2014年,他将这件作品捐赠给香港M+美术馆。
与黄永砅共度的巴黎时光
从学生时代与黄永砅相识,到成为从事艺术的伉俪,以及一起在巴黎奋斗的30年时光,在近半个世纪的时间里,沈远与黄永砅是生活上的伴侣,也是志同道合的工作伙伴,更是彼此精神上的支柱。
1989年,黄永砅前往法国参加让·于佩尔·马尔丹在蓬皮杜艺术中心策划的重要展览“大地魔术师”,展览结束后,移居法国。
一年之后,沈远也来到了法国。
沈远,《白费口舌》展出现场
沈远,《白费口舌》局部
1994年,沈远完成了去法国后的第一件装置作品《白费口舌》。作品首次展出是在一个私人的地下室里,昏暗的空间内,沈远在柱子上装上了由冰块做成的舌头,下面放着一个痰盂,在冰块不断融化的过程中,一把尖刀显现出来。作品反映了沈远移民生活的处境,最后露出的利刃仿佛是她内心深处的呐喊,表达着在他乡无法诉说的困惑与疑问。
在这次展览之后,沈远开始陆续接到欧洲各地的展览邀请,并在德国柏林、意大利、法国等地展开艺术项目。慢慢地,沈远在法国也有了自己的工作室。
2017年,沈远在北京民生现代美术馆举办的个展“无墙”现场
归国的展览
2009年,受当时在UCCA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担任馆长的杰罗姆·桑斯邀请,沈远在UCCA举办了国内首次个展“急促的话语”。那是沈远离开中国近20年之后第一次回国举办展览。
2017年和2018年,她先后在中国举办了两场大型展览,分别是在北京民生现代美术馆举办的个展“无墙”,以及在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与妮基·圣法勒展开的对话“她”。这两场展览让许多国内的观众对沈远有了较为全面的认识。
尤其是2017年在民生美术馆的个展,是其出国27年艺术创作的阶段性总结。不仅展出了1994年最早的装置作品《白费口舌》,还展出了多件具有代表性的装置。展览用三个主题:劳工、妇女和儿童,概括了沈远多年来关注的议题。她从个人生活经验中感触深刻的语言问题、身份问题和移民问题出发,触及到全球各处具体的群体和事件。
在关注现实残酷面的同时,沈远在“表达”上又具有温柔细腻的一面。她特别善于处理材料,用一种平静的语调讲述着个人或群体的尖锐处境。
2022年,红砖美术馆,沈远个展“垂钓”现场
“垂钓”——一场追忆与怀念
过去的三年里,沈远完成了几件重要的作品,这些作品讲述了她生活中的点点滴滴,也包含了她与黄永砅共同经历的回忆。
2022年11月1日,克服各方面的困难,沈远三年来首次回国,将5件装置新作和1件旧作在红砖美术馆进行呈现。展览以“垂钓”命名,展开了一场追忆。
沈远,《垂钓巴黎的空气,2020》,2020,木窗、竹条、铜丝、玻璃、玻璃瓶、钢板,146 x 98 x 55 cm
《垂钓巴黎的空气,2020》是整个展览动线的里程碑。作品创作灵感来自1919年杜尚著名的作品《巴黎的空气》,以及1920年《新鲜寡妇》。在《新鲜寡妇》这件作品中个,杜尚将“French window”故意漏写两个字母,转化成“新鲜的寡妇”,并借用窗户来象征在战争中失去丈夫的女人,以表达对战争的不满。
黄永砅,《圣人师蜘蛛而结网》,1994 图片来自toutfait.com
作品的另一灵感来源是1994年黄永砅创作的《圣人师蜘蛛而结网》,在这件作品里,黄永砅师法于正在编网的蜘蛛,通过灯光的照射,这只蜘蛛的影子投射在了杜尚的话语上,作为对杜尚的致敬。
沈远通过对杜尚和黄永砅的重叠引用,再次将作品的语义复杂化,同时也表达了自己所处的“失语”的处境。一方面是失去至亲的伤痛,另一方面是全球疫情之下被封闭的状态。“垂钓巴黎的空气”正是沈远对自己当时状态以及现实的理解。
沈远,《马特奥和我,2019-2021》,2019-2021 图画、照片、铁笼、地毯、洗脸盆、抹布、影像 铁笼尺寸:240 x 175 x 120 cm,4A-35张
作品展出现场
《马特奥和我,2019-2021》是展览中另外一件特别的作品。马特奥是沈远与黄永砅朋友的孩子,有一些自闭,但同时有独特的才能,他观察事物的方式非常特别。因此沈远请他给黄永砅的工作室拍了很多照片。这些照片成为纪念物,被呈现在此次的展览中。
沈远与马特奥
马特奥的绘画也非常特别,在黄永砅过世后,沈远处于自我封闭的状态,有一天,马特奥的父母邀请她到他们家里去,沈远看到了马特奥的绘画,他画了很多像笼子一样的东西,里面有很多小动物。在看到这些画作时,沈远被深深触动了,产生了强烈的共情。她提议,与马特奥合作组织一次展览。沈远将马特奥画的笼子制成了一个铁丝的装置,并在罗马展览现场做了一个擦洗自己笼子的行为表演。借此回应了“封闭”的状态。在沈远看来,这种“封闭”的状态不止是她个人的感受,同时也可能是生活中每个人都会经历的状态。
沈远,《Gazelles,1990-2020》,1990-2020 蜡、铁丝、铁条、铜丝、铜 196 x 75 x 14 cm, 97 x 74 x 20 cm
作品细节
作品《Gazelles,1990-2020》,《记忆的碎片,2019》则是布满了回忆的两件作品。
Gazelles是法国普罗旺斯一个学生宿舍的名字,是沈远1990年初到法国后和黄永砅在一起的第一个落脚点。现场,一个竖立的单人席梦思弹簧床骨架,被一个以蜡为材质制作的双人枕头架起。中心部位安置了一个铜皮打制的女性的手,手上停落着一只铜丝编制的蜻蜓,在其周边也有几只蜻蜒围绕穿梭。这件作品叙说了一段往日的故事,也似乎表现了天地人间那隔时空的神秘感应......
在过去三年疫情特殊的时间里,沈远通过作品让自己走出这段困难的时期。同时,她也非常关注外面发生的事情。
沈远,《漂流记,2020》局部,2020,琉璃瓶、渔网、铁架、秤砣、秤杆,700 x 1000 x 400 cm
《漂流记,2020》呈现了三艘游轮(世界梦号、钻石公主号和威斯特丹号)的事件。由于covid-19的传播而导致成千上万的乘客被关在海上数周,多少人环球旅行的梦想变成了噩梦,人与人之间关系也随之改变——恐惧与拒绝,人生之旅也可随时改变方向。
沈远,《阴性花园》,2017 铁架结构、铸铁喷泉、渔网、编织物、水 600 x 500 x 320 cm, 380 x 230 x 550 cm
作品内部的花园
作品内部的“喷泉”
创作于2017年的作品《阴性花园》,是展览中唯一的旧作。作品曾于2018年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的个展上展出。作品以女性的束身衣为造型,艺术家将其一裁为二,束身衣的上半身是一个封闭的空间,下半段是一个类似于花园的空间,观众可穿梭其中。紧身胸衣网状结构的柔软而精细的线料被坚硬的钢丝所取代,将女人的身体束缚起来……然而,大自然的生命拒绝被工业化、男性化的材料和结构所排斥,从其内部野蛮生长,形成一个活力充沛的花园,花园里还有一个喷泉——不仅是对农耕时代的呼唤,也是“女性”活力的呐喊。
这件作品一方面呼应了沈远一直以来的创作脉络,另一方面,也表达了她对于现实抗争的诉求。
展览现场的六件作品串联在一起,如同一个大的蜘蛛网。观众走进展览,被互相缠绕的作品所吸引,陷入其中,也许我们并不清楚其中的故事,但却足以感受到现实和想象纠缠的强烈碰撞。
然而,沈远的特别之处是:无论她试图向观众讲述一个多么残酷的现实,她却总是用最诗意的方式来。
艺术家 | 沈远(雅昌指数,2150)
艺术号 | 沈远
艺术百科
沈远于1959年出生于中国仙游,长居巴黎。沈远自中国美术学院毕业后,参与到中国先锋艺术运动当中......更多
展览:垂钓
策展人:侯瀚如
艺术家:沈远
开幕:2022年11月1日(仅限邀请)
展期:2022年11月2日至2023年2月26日
主办:红砖美术馆
(责任编辑:罗书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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