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裕君:从单一走向多元—— 漫谈张建龙及其艺术创作
2022-12-27 18:18:14 未知
摘要:在我看来,张建龙正是以一种存在主义的精神,在个人的生存语境中积极地面对了现实生活的考验和磨炼。从绘画语言的探索到雕塑创作,他不断通过思想的转换和探索来调整个人的创作方向和艺术语言,在艺术创作上涉及多元的领域,涵盖绘画、雕塑、装置、公共艺术以及数字艺术。但无论是哪种形式的作品,其观念的纯粹性和艺术语言的简洁性,都隐射出他个人内在性情里滋生着一种本能的幸福感和西北汉子的个性气质。
关键词:张建龙、工业时代、雕塑、装置、公共艺术
要为艺术家张建龙写篇文章,我思考了好多天一直没想好从哪个角度写起。反复翻看着他早期与现在的作品,却纠结不知道从哪儿落笔。这篇文章好写,也难写。因为不想学究,更不想做作。我与张建龙交往多年,关系甚好,而且我们是同年同月同日生,都从甘肃兰州“北漂”到京城多年,用老家话说这是正儿八经的“乡党”。因此,彼此之间早已是心底里深情厚谊的兄弟。正因如此,想说的话很多,却一时不知道从何说起……
《游戏十五-主力舰队》布面油画|140×105cm|2011
2007年我初到北京,做《美术关注》丛书编辑时就与建龙相识,且一见如故。那时候,他已经在宋庄有自己独门独院的工作室,显然已是一位小有成就的年轻画家。没错,建龙最早是以绘画作为艺术语言来实践和创作探索。他六岁开始学习绘画,毕业于河南南阳师范大学美术系油画专业。在大学阶段,他的毕业创作就已入选过《中国高等美术院校美术作品年鉴2003》,2005年他来到北京宋庄,建立了自己的工作室,同许多“北漂”的艺术家一样,建龙之前在宋庄画过行画,卖过酿皮,也玩过越野,卖过机车。是运气,也是个人对艺术理想的执著,如今重新走在艺术创作道路上的张建龙,以当代艺术创作为首任,尤其是在公共艺术和当代雕塑创作领域逐渐风声鹊起的他实属不易!
《夜的协奏曲》数字绘画|尺寸可变|2020
《飞行日记》数字绘画|尺寸可变|2020
海德格尔曾认为:“思想不能单纯停留在思想之中,思想必须干涉和改变生活,而且不只是个人,同时也包括社会生活。”在我看来,建龙正是以一种存在主义的精神,在个人的生存语境中积极地面对了现实生活的考验和磨炼。从绘画语言的探索到雕塑创作,他不断通过思想的转换和探索来调整个人的创作方向和艺术语言,在艺术创作上涉及多元的领域,涵盖绘画、雕塑、装置、公共艺术以及数字艺术等。但无论是哪种形式的作品,其观念的纯粹性和艺术语言的简洁性,都映射出他个人内在性情里滋生着一种本能的幸福感和西北汉子的个性气质。这是一种既矛盾,又相互促发和依存的性格所向,或许大多数人都有这样的性格心理,但对于张建龙来说,这也是我与他相识以来,一直在他身上流露着且从未改变的一种性情——西北人独有的“黄土派”和“侠义感”精神。
《我的青春无处安放》铜化学着色|35×22.5×109cm|2014
《风武士2号》铜化学着色|17.5×17.5×31cm|2015
马赛尔·杜尚说:“艺术不在于艺术的本身,而在于我们对它的关注。”关注张建龙从绘画转向雕塑,他最早的《我的青春无处安放》、《风武士》系列等雕塑作品试图以“青春的幻想”和“与现实的对抗”作为创作的题材,从之前绘画的“童趣”意味中逐渐转向用全新的视角来阐释现实人们价值取向,对“侠义感”的迷恋流露出对现实社会的批判和对生活美好的向往。2016年,建龙的《风武士》系列参加了我策展的“微观·止观-雕塑三人展”。就像他自己所说:“我创作的油画和雕塑作品主要以我自己的生命体验、欲求和原生态的野性,表现出一种自由、天真的人物特征。我想通过这种特征警示我们自身在生存欲望与现实冲突之间困扰、压抑的生命意识。用最原始的人性和经验,使人类进化造成的天然合理性在遭受文明伤害的现代人心中得到某种复苏,以便把这种伤害减轻到可以承受的程度。”于是,他将“重温孩提时代那份原始天真活泼”的想法转换成雕塑的语言,在一定程度上通过作品来还原生命的活力,“而不至于在悠悠岁月之后的文明今天,因为过度成熟而变得衰老。”张建龙的作品看似由简单的语言元素构成,却包含了不简单的心理暗示和无穷的想象力。他通过自身生存经验,追溯天真单纯的精神自由,是以个体微观的理性思考体现对精神上纯真和怀旧情绪的一种宏观表达。这些哲理性的思索正是张建龙对艺术真理的感悟,也必然使其走出了一条独具个性魅力的艺术之路。
后来,由“风武士”形象衍生而出的《蒸汽派 Steam Punker》作品则想重新架构一种形式,意图把“风武士”的矛盾抽离,将自己直接转化成前者手中的玩偶,观阅者便是主角-风武士。不大的身躯,以铜制造,配以金箔材质,张建龙希望让雕塑表现出更丰富的感觉,也赋予更多的可能性。反叛、可爱、反差,哥特式的武装和强烈的反差感,表现出纯粹又复杂的感觉,提醒着人们:时代在轮回,同时反映了人性和社会的永恒矛盾。建龙在这方面的思考和探索,在我看来即是他的创作开始突破自我的瓶颈,逐渐走向成熟的标志之一。我也曾在文章中探讨过这方面的问题。我认为,艺术直接观照人的内在精神和思维意识,艺术家有意识的行为过程和呈现即是艺术作品的生成。这种“有意识”,其实就是逻辑思维的活动。它既不同于哲学思考,在繁多的规定下进行推理;也不同于科学探索,在严密的程序下进行研究。在很大程度上,艺术是特定文化语境的诞生物,是自由的意志。因此,任何有价值的艺术作品,一定是蕴含着艺术家某种份量与内涵的自由意志,其作品的价值正是源自于独特的自由意志特征。
《吻》青铜|103×15×79cm|2017
《动物凶猛NO.01》青铜|152×40×60cm|2017
《行走的界限1》铝、铝着色、钢筋|372×70×215cm|2017-2018
《夜总会之夜》铝、钢筋、灯光|41.5×54×46cm|2017
显然,从近几年建龙一系列的创作中就足以见得,他的理念已完全成熟于心,并在绘画、装置、雕塑乃至公共艺术的创作上可以自由的切换,表现力游刃有余。2016年至2018年,他陆续创作了《尘封》、《吻》、《动物凶猛》、《行走的界限》、《工业诗人》、《夜总会之夜》、《风景阅读》、《温床》等系列作品,结合动物、人物的极度扭曲和矛盾空间的叠撘,尤其以钢精混合水泥的媒材,朴素且拙味十足的表现力来揭示对现实生存的反思,和与不同空间产生的冲突关系。有意味的“拙”是他这一时期作品表现出的显著特征。“拙”,成为中国美学精神的一个特色命题,“拙”意、“拙”味即“拙”寓,更使建龙将个人的情感色彩和价值判断融于作品的表现之中,赋予着他对事物的另一种执着和热爱。老子说:“大巧若拙”,指引着我们要有反向的思考力。建龙的“拙”便是由《风武士》的巧走向了《行走的界限》等系列作品的“拙”,这也展开了他广阔的审美视界。
《EXIT ENTRANCE》青铜着色|124×16×50cm|2018-2019
《围城》玻璃钢、移植土墙、戈壁、木船桨570×400×250cm|2018-2019
近些年,建龙在社会活动中的关注力和信息源在不断的拓展,这与曾经“宅不出门,不投脾气不结交”的他大不一样。现在的张建龙常常奔波和忙碌于全国各地的田野调查,也时常参与一些公共艺术和在地性创作的艺术项目。这些活动大大的拓展了建龙在艺术创作媒介和对材料掌控的边界,特别是时代发展中,工业文明的演进、城市化进程对自然社会和人文环境的反噬,让建龙产生了极高的兴趣和反思。正如他说:“我把工业化材料视为一种象征媒介,它自带硬度,冰冷,强势,与柔软的肉体可以发生刺激效应,能催化出个体情感的弱势属性”。于是,他在2018-2019年期间完成了作品《EXIT ENTRANCE》,是用水泥管和铁水管组成的两个出入口,比喻人生的路径,他把人物和动物用无序的线条掩盖,映射出光鲜绚丽的外表。2019年,作品《围城》在银川当代美术馆举办的“新艺术史:2000-2018中国当代艺术”展览中展出并获得好评。这件作品在现场综合性运用了玻璃钢、移植土墙、戈壁、老木船桨等材料,整件作品由人物和动物雕塑、船桨、墙体、地面五部分组成。他将雕塑和船桨作为叙述主体,被架起的独木舟形状的组件结合墙体和地面环境与主体发生关系,借一支饱经沧桑的老船桨,反观社会历史的进程,也隐喻了工业时代的文明,使人类社会过于注重对外部世界的改造,造成许多人在这繁华的背景中,内心失衡、迷失、贪婪、冷漠和空虚......在社会的现实中,无时不上演着各种形色异化的扭曲现象。他向世界发问,向自我内心发问:“这世界,幸运和危机并存,什么才是人类自身前行的方向和力量,指引,何去何从? ”
《盘中餐》陶瓷|28.5×28.5×14cm|2018
《窥》环氧树脂、石膏|230×105×25cm|2019
《巢》铁、纤维增强雕塑、石膏、声电媒介350×350×450cm|2020
另外,在对艺术本体性的再认知和作品的思考和探索上,建龙彻底改变了原本单一的艺术语言和创作媒介。比如2018年的陶瓷作品《盘中餐》,他试图建立一个极端的视角,直指社会尖锐矛盾所致的异化现象。还有2019年用树脂、石膏等材料创作的《窥》、《欲》、《尘封天使》等作品,皆是以新的视角和媒介展开对现实经验困境的再批判、再思考、再追问。尤其是在公共艺术领域,通过大地艺术介入自然空间的多元化,他似乎体会到了一种自我的解脱和在创作延伸中的新的可能性。这大大激发了他再创作的欲望和对“艺术究竟是什么”的再认知和探究心理。于是,他不停的穿行于不同地区“艺术介入”的活动和项目之中,出色的创作了一件有一件好的作品。例如2020年的公共艺术作品《巢》,以“有秩序”摆设的红色物流包装箱,结合有文化象征意义的变体花纹,伴随不合时宜的第八套广播体操的强迫循环,来探寻某些制度和意识之间的错位关系,由此利用时间和空间的交汇,营造出一种错位的时空感,反射人类文明在新时代文化交融下的现状和特点;再比如他在“再造剧场-2020中国山西云竹湖国际装置雕塑艺术创作季”期间完成的作品《通往世界的另一端》,作品由雕塑实物和互动文案两部分组成。实物部分主体是5艘现成的铁船与1000只水泥制鸟人的组合,构成文案内容的载体,再通过网络征集1000位自愿者参与,收集每个人的健康绿码并随绿码发送一条文字信息,转印在鸟人身上。并要求文字内容要对当下正在经历磨难的世界或某个人说一句最想表达的话,用来鼓励和安抚他(她)们。每位参与者说的那句话会被转变成一个新的二维码,通过固态方式成为作品主体的一部分,后期观众可以微信随机扫描出其中的内容,来解读参与者对世界的心声。这件作品通过社会性的参与,与环境、文化、人文产生交互,更将艺术的大众的边界消解,体现出作品的观念与价值。艺术的主体归根结底还是人,人具有自由的意志和意识。因此,艺术的创作和共享也可以说是由人的意志而发生,是一种唯心主义表现的过程,即当人们满足了物质的生活需求之后,便会去追求精神上的享受,这时候艺术便产生了。
《通往世界的另一端 作品模型图1》铁船(云竹湖现成品)、水泥、钢筋、无缝钢管、大理石2000×900×650cm|2020
《创作手稿》
现代文明及科技与网络的发展,在全球化语境下每时每刻都在影响和改变着我们每个人的生活方式。当“信息化”、“云端”、“元宇宙”等概念成为这个时代新的前沿,艺术的形式语言又将怎样突破边界?又会影响建龙的创作发生怎样新的转向呢?在最近我策划的“临时逻辑·叁”展览主题采访中建龙坦言:“我经常会挖掘公众隐蔽的表达而表达,美丑善恶、喜怒哀乐都是我们必须经历的真实情感,我一直思考人与人、人与社会、现实之间的多层面,而事实是我们更愿意表达出一种美感,规避另一种痛感。我始终在想这两者之间的关系和逻辑,试图能不能把这两者相对的矛盾体融合在一件作品中,让它美的很痛,痛的又很美妙。用这种逻辑表述人为何是人,人承载的诸多层面,是我近些年一直探索的脉络。”因此,在现实的生存境遇中,无论是艺术家还是普通大众,谁也逃离不了现实的残酷。艺术家通过作品,表达自我经验中不可言说的态度和立场,而观者的视角和思考,也应是用真心去感知和交换。
《春夏秋冬》装置(制作中),南京梅钢艺术馆,2022
创作构思:此作品将散碎零件重组成三维的钢铁中国古代名画 ,并呈现在由绿、红、黄、蓝的独立空间内。空间颜色分别对应:绿 (《早春图》北宋郭熙);红(《四景山水图-夏》南宋刘松年 );黄(《秋山问道图》五代巨然);蓝(《雪堂客话图》南宋夏圭)。春意青绿,夏日红炎,秋风黄叶,雪至寒浓。我想用绿、红、黄、蓝四种颜色建构机械美学,用现代人的自然感触最直接的表达和解读东方文明的烙印。观众可以通过三维立体的视角感观画作被再造的蛛丝马迹,且不失在传统的脉络中身临当代产物所营造的默契气氛里,融合人体感应灯光和有未来感的现场,体现对传统文化不失传承的新呈现与新解读。这应该是当代人所需要的,也是我们的文化所需要的。
当然,我的“乡党”——张建龙,他既是一位成熟的艺术家,也是一名普通的观者。我希望仅此文,以个人的艺术经验和对建龙多年的熟悉,从他个体的创作脉络和对他作品的理解角度出发,去试图观察和探讨一位艺术个体生存和成长的历程。期待他在未来的艺术探索中,不断精进、创新。
2022年12月22日于北京
艺术人物
张建龙
1982年出生于甘肃兰州
2005年至今工作和生活在北京,现为职业艺术家
张建龙工作室照片
文章作者
李裕君
独立策展人、艺术评论及品牌策划人
天津海河美术馆执行馆长、北京798第零空间主理人
甘肃刘坪田园美术馆学术顾问、中国当代美术评论与策展青年联盟秘书处常务委员
出生于甘肃兰州,2005年毕业于西北民族大学美术学院艺术设计专业,2018-2019年于中央美术学院美术批评专题高级研修班进修。自2006年起至今主要从事艺术策展、媒体策划、当代艺术个案研究、艺术评论及艺术机构运营等相关工作。曾担任北京不同艺见艺术中心执行馆长、《美术关注》副主编、《Ai艺术》主编、《当代艺术播报联合体》首席主播、99艺术网副主编、《绝对艺术》编辑、策划总监等。近年来在北京、天津、上海、深圳、重庆、沈阳、天津、三亚、温州等地策划展览及艺术跨界活动30余场次。现工作、生活于北京。2022年入选“国家艺术基金2022年度艺术人才培训资助项目-新时期中国当代美术评论人才培养”。
主要讲座及课题:鲁迅美术学院当代艺术系《当代艺术策展与个案研究》《策展与营销》、沈阳M56美术馆《“后疫情时代”青年艺术家创作生态发展论坛》、四川美术学院雕塑系工坊《当代雕塑的创作意味与传播》、青岛世贸中心《沙龙:跨界合作中的艺术与国际教育的源力与阻力》、艺术厦门论坛《共建城市艺术生态系统》等。
文章发表:《生命形态:申树斌的共生主义》发表于《四川文化艺术研究》2022年7月版;《琢木声远——萧立的木雕艺术》发表于《美术研究》2021第3期;《王国锋的“图像”理念:用细节表现事物的本质》刊载于《绝对艺术》2016第4期;《以“土”为快:闫冰的返朴情愫》刊载于《绝对艺术》2016年第4期;《入湘随诉》发表于《绝对艺术》2015第1期等曾发表评论及专题文章30余篇。
(责任编辑:陈耀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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