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较他人，艺术家或许是最敏锐的时代记录者。

知名艺术家王集法的艺术旅程便诚然展现了这一点。

时代的影子藏在他的作品中，而他的艺术创作则反映了最灿然的生活力。那些悠然有趣的小生命们在他主体精神的烛照下洗尽尘滓，在画幅中成就恣意灵动的意境。几株芝麻、若干豆荚，无不散发出超拔的生命情调。他把自己的情感经验与自然融合，画的已非眼前花鸟，而是尺寸间的气象万千。

“王老师是一个不求名利的人，跟随初心，几十年坚持创作不懈。王集法老师对生活的热爱都体现在他的绘画作品里，他把生活中很平凡的一些物和景，包括平时司空见惯的一些小动物，以非常空灵的，生动的形式展现在大家面前。他画中的那些动植物，你可以感觉到它们是有生命的，就是我们生活中的一员，是可以交流的。”衢州市文联主席郑奇平曾如此说。

确实，人生一世，唯真性情才得以从容面对岁月的路遥马急。王集法以独到的艺术敏锐营造了一个幽邈丰盈的宇宙。其兼容工笔和写意，又能剥离细枝末叶而直抵中国文脉的精神内核：《独立秋声》中隐约见形的松针恣意翻飞，浓淡相依；《老屋》中的莲蓬生姿，蛛网却楚楚可怜；《九龙山上一夜雪》浸染风华，下笔率性自在；《芦荡初雪》求新而不求奇，用色巧妙却又克制清醒；《九龙山趣》里的松鼠栩栩如生，绒毛生动，下笔极其顺畅…最妙者，非“芝麻”系列莫属。立意之高本为天成，艺术家对形墨的丰富关联则可谓天趣满溢，处处可喜。

王集法，衢州人。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浙江省美术家协会会员、浙江省中国画家协会会员，擅长版画和中国画制作。1982年1月从部队转业，先后任衢州日报美术编辑、美术摄影部主任、副总编辑、衢州市文联副主席。浙江省美术家协会理事、浙江省中国画家协会理事、衢州市美术家协会主席。作品多次参加全国、全军和省市美展並获奖，多幅作品被展览举办方、外国友人和收藏家收藏。

千年前，孔子提出“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百年前，蔡元培则大声疾呼：“美育是最重要、最基础的人生观教育”。王集法的艺术旅程便很好地呼应着此时代命题。一心糅合当代精神和东方审美的他隐淀禅意与多维情绪，浑然一体地专注艺术本身的敏锐悟道。自然的流淌通过脱略迹象却情趣依旧的综合笔墨爆发出雄劲的生命力，并借色彩之魅育化为生命嬗变，以独特体系凝成悠长心流。

沛然的人世间便如此在王集法心中情赠兴答，陶养出坦荡的君子气。他的艺术世界是物我之间的起兴，是情物交感的开端，亦为最铅华洗尽的诗意盎然。

Q&A

Q：您是怎样走向艺术道路的？从艺历程大概可以分为几个阶段？

A：我的学画经历大体可以分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小时候。受历史条件所限，没机会进入专门的艺术院校学习，但热爱艺术的种子已经埋下；第二个阶段是到部队后，喜欢画画的特长被领导发现了，安排我跟着部队里的专业画家学习，慢慢走向创作道路，那时主要是创作版画。转业到地方后，在报社担任美术编辑，画插图、题图等，依然没有专门的时间创作，但培养了我画画的快速度；第三个阶段就是1997年调到文联后，创作时间多了，再加上1999年到2000年，我到中国美术学院国画系系统学习了两年花鸟画，从此正式进入中国画创作领域。

Q：艺术创作多源于对自然的师法与主体意识的转化，您如何看待“外师造化，中得心源”这句话？

A：这句话我体会的比较深。“外师造化”就是要向大自然取材和学习；“中得心源”就是把从大自然的所见所得经过反复构思后变成有生命力的作品。古代的艺术家虽然没有照相机，但写生的记忆力很强，他们的作品很写实，画的很好。如宋徽宗的花鸟画就是从大自然中来。我在部队创作的几幅英雄人物作品，都是到连队体验生活，直接跟人接触，才能画出来。

我创作的“芝麻”系列更是典型。“芝麻”是生活中的常见物，但这个题材画的人很少，是我在生活中发现后把它变成了艺术作品。2002年，中国美协举办为纪念《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发表六十周年全国美展，当时我就想不能只画梅兰竹菊。于是选择出去采风，到了郊区，看到废墟上长出一株芝麻，逆光而上，果实饱满，朝气蓬勃，这不正是绝佳题材吗？“芝麻开花节节高”，这种植物本身就寓意着正能量，于是就计划把它变成作品。但如何“变成”很难，构图、形式、手段等都需要反复琢磨，画了很多稿后才完成。系列作品虽然都以“芝麻”为主题，但构图、表现、情景等都有区别，而且我还吸收了版画中的块面效果和工笔画中对细节的处理，大家都觉得很新颖，也都非常喜欢和认可。

这系列作品影响很大，不仅入展六十周年全国美展，还在浙江省第五届花鸟画展中获银奖，参展浙江省文化部举办的群星奖获金奖，参展深圳举办的第十七届全国版画展，被举办方收藏，以及中国美协在合肥举办的第十六届国际造型艺术展，也被举办方收藏。

Q:“芝麻”是您作品中的经典题材，技法上是如何表现的？“芝麻”又具有怎样的象征意义？

A：画芝麻，最难表现的是花和叶。因为芝麻的花很碎很小，每一节又都有，所以表现起来容易乱。叶子也是这样，画过头容易不透明和闷，而且芝麻的叶子也很多，同样容易凌乱。因此，我在表现过程中十分注重“取舍”，选择把叶子的外形画出来，中间的大小叶茎全部省略。

“芝麻开花节节高”的寓意非常适合当下人民群众的日常需求。现在人们的生活水平大大提高，精神生活也逐渐走向共同富裕，党领导的事业蒸蒸日上，“芝麻”题材就特别适合歌颂当下的时代精神。

Q：您认为“工笔”与“写意”有何异同？您更喜欢哪一类型？

A：创作领域，工笔和写意我都有涉猎，但个人比较偏喜宋代花鸟画，也临摹过很多沈周的作品。现在，我创作的一些工写结合的花草，都吸收了沈周粗笔之法，画鸟我系统学习过清代华新罗，我喜欢他的松动，雅俗共赏，大家都喜欢。

其实，“工笔”跟“写意”是不矛盾的统一。现在很多人认为工笔不好看，写意好看，都是误解。画工笔，需要扎实的线条功力，写意同样也需要。好的写意画家早期都在工笔上下过功夫，如吴昌硕、齐白石。而工笔的“工”不是说拿着尺子去描，线条不是描出来的，而是写出来的。

所以，工笔画要意写，意笔画则要工写。写意不是乱涂，如徐渭的画很狂放，《水墨葡萄》淋漓酣畅，但他的笔墨功夫就很到家，并不是一味追求老百姓看不懂或没有功力的乱涂；《河蟹图》中，荷花寥寥，但底下有只螃蟹，蟹壳很写意，但蟹钳的那几笔线条很工，像刀刻出来，很硬朗；最有代表性的就是齐白石，把他画的蝉放大看，里面的线也是断断续续写出来的，不是硬描；还有宋徽宗的花鸟，很工，但放大看里面全是写。所谓“不矛盾的统一”就是这个意思，画画也需要写书法，方才懂得用笔。

Q：您如何理解“拟古”与“仿古”之间的关系？

A：要似古，但不能拟古。画出来跟古人一模一样就太僵太板了，是要把古人的技法用到自己的画上。道理似乎很简单，但实践起来很难。如我画芝麻，就是以线条为主。现在很多人画工笔不用线，而纯粹靠渲染，我不大喜欢。我喜欢把“线”用进去，用色喜欢明亮、清雅。

唐吴道子高古游丝描多漂亮，《八十七神仙卷》我临过两幅，线条扎实，真是好。我画过一幅四尺整张的《堂前春景》，前景是一个红花瓶，前方是一颗没有开花的水仙，省里展出时很多专家评论：水仙叶子的线条很显功夫。

Q：可否选两幅近期作品简要解读您的绘画理念？

A：首先是擅于从生活中发掘适合时代的新主题。如我2002年创作的“芝麻”系列第一幅，还是比较成功的。构图上我截取了早晨薄雾时刻，有极度朝气勃勃之感。叶子线条删繁就简，基本全以铁线描的形式打底。色彩方面突出芝麻的果实和花，局部用丙烯颜料点睛，整体便响亮起来，也经得起后续的反复渲染。整体画完后感觉画面太密，又把它拆开，以取灵动趣味，再用山水画的构图形式，凸显大气状态。2005年，我再次裁去两边，仅留中间，其他地方稍变，参加了第十六届国际造型艺术展。

其次便是师古但不拟古。如这幅作品，我便借鉴了华新罗的很多技艺特点，如画喜鹊的丝毛法，包括树的结构等，梅花则源自写生，树杆不用常规画法，造型因此生动而天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