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平庸地画画。”

金耕在微信中回复我。

这句话分量很重。

置身光怪陆离的当代艺术史，金耕的独到之处，便是在恰如其分地链接传统精髓与时代风尚的过程中，实现了东方文人气韵的国际化呈现。

此“果”，便源起他不愿平庸画画的“因”。

其积极地以个人生命史的璀璨瞬间与观者的历史记忆和时代气质共情，可谓宠辱不惊，亦是云卷云舒。几十年沉淀的人生经验如同一本厚重之书，成为他斥力前行的关键底气，面对绘画的执着之爱则是他坚定自我的核心基因，运用材料的卓越技巧和拿捏色彩情感力量的天赋更提醒他时刻关照内心与灵魂的震颤，最广限度发挥生命底色的魅力。

故而，金耕颇有几分魏晋人物的旷达风流。在其看似不带情绪却处处夺人心魄的作品中，他仿佛将某些记忆与过往深埋于光影，却为绘画带来了某类神圣与精神性的新隐喻。

云河深邃的海洋- Cloud River Deep Ocean 100 X80cm-  布面金属漆、水晶树脂、银箔、丙烯颜料- 2023

某种程度而言，金耕凝视的是时空，望向的是关思。尤是近期佳作，均带有时间与记忆的质感：《千江雪》《何处染尘埃》中间杂灰阶的色调犹如浓的化不开的沉重，却在点滴处露出似随心所欲又不逾矩的趣味；《东来紫气上晴空》《水色接天幻彩虹》对玫瑰色的敏锐把控让人叹为观止，不仅展现出层次丰富的迷人色阶，艺术家更以独特手法持续专注地调和色形关系，某种罕见的炽烈韵味若隐若现，塑造出充满戏剧张力却稳固内敛的艺术力量；《冰河最长的春》《皇冠上的玫瑰系列》的“脉络感”十分吸睛，铿锵有力的笔势与活跃厚重的色彩相存，成就了颇具震撼却又亲近十足的佳作；《一叶知雪霁》《疏影沈秋水》惊艳的蓝色调舒缓雅致，某些“写实”细节与“模糊”效果产生有趣对比，像是某个既清晰但又无法或不愿触碰的记忆深处，诞生虚幻又感人的神秘魅力；《观云海》《秋霜染奇峰》中，朝气与意蕴的多维结合锻造出无可替代的格调，色彩恣意流淌，绚烂迸发，或朝花夕拾，或内蕴重重。局部笔触虽豪放，但整体气质却和谐天趣，傲然之势岿然。

时间长河翻滚，金耕独沉浸于五感打磨，一层层地将布面金属油漆、水晶树脂、丙烯颜料等涂敷，随着动作与时间的行进，色彩与质感反复显现或隐退，每隔一段时间的新动作又都会增添无穷之变，直到一切再归和谐。这是某种非盲目的偶然性，或某个精心策划的时机，呈现出与众不同的意象。

同时，他注意避免将自己困于任何流派，只是专注而独立地创作和思考，一方面过着极其规律的生活：早起游泳，上午画画，午饭后小憩再继续画画，晚上则做饭与会友；另一方面将艺术视野扩展至更繁芜的全球艺术史，在想象与引喻、清除与构建之间编织出独属的合理性和连贯性，这些记忆与印象扩大了观者对内容的联想空间，令画作的含意跳脱出定式思维的条框，充满着震颤的自由想象。

“金耕的新绘画，看似余留着中国山水画图像志的记忆痕迹，看似某种抽象画的制作痕迹，但如果我们关注他画作的每一个标题，都带有金耕自己的诗意感怀。”在学术主持夏可君看来，金耕在艺术语言上最为侧目的贡献，同样来自这批新作，如《春路雨添花》：“在好多年对于笔触与色调的控制后，艺术家开始尝试更多的新式材质，这是以金属油漆、水晶树脂、雪莲花，来混合丙烯颜料，在画面上产生出绘画从未有过的质地，绘画的“炼金术”出现了！”

2023年2月19日，金耕的最新个展“云卷云舒”将华丽亮相苏州梵融美术馆。启幕前夕，我们认真聊了聊关乎画画、艺术等方面的终极问题，金耕的回复真诚且热烈，言语间风轻云淡，却袒露出当下久违的赤子心。

注：以下文字源自与金耕的对谈，为便于阅读，特以问答的方式呈现。

问：如何理解“画”？

答：只要是我想表达的，都可以称为“画”，自然也就可以使用任何材料。当然，这建立在对材料本身足够了解的基础上，如它的变化、干湿度以及什么时候会产生裂纹等，要把握好所有特性后再能进行创作。

我画画，不喜欢画具体的“形”而热衷于造“势”。如画中的“山”不是有意识画出，最初多是选一个基调勾一笔，画的过程中和材料及细节反复交流，心里偶然的念想就这么慢慢变成了一座“山”。

这很奇怪，可能和我过去学国画的经验有关，也或许和我看了很多中国画的“眼力”有缘，毕竟在中国画中，“山水”本就是一种精神信仰，并非真正画一座山或一滴水。通常我还喜欢在“山”中画一些“光”，因为有了“光”，“变化”也就出现了。

问：绘画带给你什么？

答：绘画，是我发自内心的本能式审美诉求，尤其当画出意料之外的画面时，这种满足和成就感是无以伦比的。而且每次画完，作品会和我的内心有碰撞，对话带来的愉悦感同样前所未有。

相较而言，肉体的愉悦转瞬即逝，艺术带来的反馈却亘久绵长。

问：有过当“艺术家”的梦想吗？

答：我小时候的理想就是成为艺术家。记得当时电影院门口画海报的美工经常站在脚手架上画画，我就会站在底下看很久，觉得他们太酷了。

当然，现在的“艺术家”是综合型的，除了有才华和天赋，还需要头脑清醒和经验，勤奋也很重要，要不停地画，不断地逼自己。因为量的积累很关键，一年画上几百张才可以说自己是一名艺术家。我三年内画了无数张作品基本达到要求，有些作品尺幅还比较大。有段时间我的手连筷子都拿不了，因为都是腱鞘炎。

但有的时候画得再好再勤奋，大家看不到你的画，还谈什么艺术家？所以机遇也很重要。现在是一个好时代，文化前所未有地被重视，艺术的可能性更多，对艺术家群体是有好处的。

问：艺术史上，比较喜欢谁的审美趣味？

答：我蛮喜欢李希特，他的画一是多变，二是功底好。他所有的基调其实都很干净，我对精致的东西比较有兴趣。但架上绘画依然是我的根基。视觉平面的空间变化是我现在特别愿意花时间去琢磨的，因为它里面有十分丰富的可变内容。

我喜欢在绘画中呈现某些文人经典图示的痕迹，如松树、荷花、竹子、梅花等。这可能是下意识的行为，但“选择”本身就代表了某种倾向。这类历经千年流传下来的知识分子风格不仅“好看”，而且自带书写性。

此外，我喜欢画“玫瑰山”。我一直很喜欢玫瑰色，这种中国传统的贵色具有独到的视觉审美，漂亮中带有一点生存感，符合我内心的审美。“玫瑰”的意义也很深刻，代表着爱情，背后却布满了刺。最近我画了很多玫瑰山，观者看它时十分恬静美好，但看不见的部分往往充满了复杂性。

问：三年沉浸，有什么新的体会？

答：我从小就学画，也考过美院，然后做画廊那么多年，都和人打交道，整体状态有点浮躁，很难静下来去研究“画”。

2000年初，因为疫情，我只能全心全意地做一件事，于是就拿起了画笔。没想到一下笔就感觉很好，因为过去我其实也想画，就是画不出来，很痛苦，现在却很顺手，想画什么就画什么。我想，既然有这个机会，为什么不认真做这件事？

画了一段时间后，感觉更好了。前段时间要搬家，画的比较少，我还担心这种感觉会不会消失。这几天新空间整理好了，我一画，感觉依然在，画画已然成为了我的本能。

问：这三年，最重要的变化是？

答：从内容上可以分三段：早期是比较朦胧的尝试；第二阶段和山水有关；第三阶段主要体现在新材料的变化。

我喜欢变化，每年都会发现一些新的内容然后积极尝试，但整体还是控制在自我脉络里。比如水晶树脂，我偶然看到顾家有水晶椅，通透感很强，我觉得挺有意思，就把这种材料用到绘画上；还尝试过在画面中加入藏红花、雪莲等名贵中草药，它们都和生命有关，加入后画面会释放出某种留住生命的情绪。其实生命都是一闪而过的瞬间，我只能在画上留下一些斑驳的痕迹，它们在画面中的视觉效果也很出色，像斑驳的鱼刺或大理石，是生命，也是永恒。

此外，还有源于《芥子园画谱》系列，它是我们重要的绘画起点，我从这份民族艺术的基因图谱中摘取了部分，少量呈现就已足够。

画画的人最重要的就是不停地发掘新对象和自己对话，不断发明各种把控技能。很多成熟的艺术家不敢或不能开拓新路径，这或许源于某种安全思维，但我觉得，艺术家就应该不停地冒险，不断地登了这座山再攀另一座山，因为山后一定有更丰富的世界。

金耕

独立艺术家，现工作生活于中国杭州

金耕在创作上坚持进行当代艺术原创性突破，擅长从中国传统中来实现东方唯美抒情主义抽象艺术。他拥有多年的艺术实践经验，具有极宽的文化视野和敏锐的艺术直觉，通过颜料和非常规绘画工具的一些特性，发展出一种美学，将作品塑造出独特的、可见的东方诗意。

个展

2023.02.19

云卷云舒-金耕（苏州）作品展。梵融美术馆 （苏州）

2022.09.24

我指着大海的方向-金耕（厦门）作品展。宝龙艺术中心（厦门）

2022.09.17

云河赠你的糖-金耕（杭州）作品展。茶荟艺术（杭州）

2022.08.13

如来如去-金耕（上海）作品展。言午画廊（上海）

2022.06.12

如来如去-金耕（南京）作品展。宝龙艺术中心（南京）

2022.03.27

如来如去-金耕（杭州）作品展。喜闻乐见（杭州）

2020.12.19

如若如此-金耕（北京）作品展。Tong Gallery+Projects（北京）

2020.11.01

如若如此-金耕（上海）作品展。言午画廊（上海）

群展：

2022.11.14

情非得已—中成智谷融舍艺术邀请展。融舍艺术（上海）

2020.10.31

艺术无涯—当代中国艺术19个案例。宝吉祥艺术中心（上海）

采访/撰文：邹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