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落于广州西关荔湾畔的“小画舫斋”，因其中之“船厅”仿画舫型制而得名，至今仍保留着其光绪年间的风采。旧主黄兆镇先生（1885 – 1962），别字子静，富藏明清书画。1999年，其后人慷慨捐赠两百余件黄氏旧藏于香港中文大学。今悉尼邦瀚斯有幸得见黄氏后人保留至今、为数不多的“小画舫斋”旧藏，其中最为令人叹赏者，非此罗聘《积水潭燕游图》莫属。

悉尼邦瀚斯“亚洲艺术”拍卖

预展日期

澳洲东部时间

8月4日至8日

上午10时至下午4时

拍卖日期

澳洲东部时间

8月9日晚上6时

（北京时间8月9日下午4时）

预展及拍卖地点

悉尼邦瀚斯办公室

97-99 Queen Street

Wollahra, Sydney, NSW 2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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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ot 9

罗聘、（或）张道渥 《积水潭燕游图》

设色纸本 手卷

1792年作

估价：80,000 – 120,000 澳元

《积水潭燕游图》，乾隆壬子1792年成图，记录了当年由蒙古族文学侍从官职庶子的法式善于六月邀集士大夫积水潭观荷之景。伊秉绶引首、王芑孙作记题签，与会者皆尽乾嘉学士名流十八人，各人分韵成诗，记于卷末，更有期而不至者多人题识、法式善三太学生作赋，前后凡四年方成今日之观。

积水潭者禁城中之外海。水源出西山什刹海，其委云帆转吴杭元运直到此。元代时从城西北引水，行成新的漕运粮道，真正实现了运河的南北贯通。积水潭直至明代仍然保留元代的风采，水域之广有如江南云水，移居京城的南人所以对这带风物留恋咏叹，寄托乡情。明代弘治年间官至内阁首辅的李东阳，因四代世居积水潭西岸，故以“西涯”为号。李勤财政，关心水利，时有“贤相”之誉，同时也留下了许多关于包括积水潭在内的西涯一带的风物咏叹。而对于李东阳的政绩和诗名都极其推崇的法式善，不仅校对李之诗集、为其编撰年谱，画像题诗，而法本人也传承了李对于水利农桑、治河开垦等事的关注，记于《陶庐杂录》当中。法所居地安门北，正是李住所旧址，故以“小西涯居士”自居，钦慕景仰溢于言表。又有《续西涯杂咏十二首》，追慕积水潭、什刹海、慈因禅院等昔日的西涯丽景。法式善考证出李东阳的墓志之后，时常在李东阳的生日六月初九这天邀约都中士人到西涯一带雅集。其时法凭借自己的诗名及人脉，声名鹊起，“主盟坛坫三十年”，时人也视之为“西涯后身”。《积水潭燕游图》所记壬子六月的集饮，也极有可能就是六月初九日成行。故积水潭之于法式善，不仅近水楼台，更有着历史的纵深意义。

法式善集同人游积水潭，从卷中诸人题识可知，记录的似乎就有三次。王芑孙记六月一次，其余诸人有署立秋前一日，亦有署立秋后一日者。不仅有此图卷存世，此次雅集，可以在与会或未及各人的诗稿存集中寻到行迹，可谓传唱不已。王芑孙将其《积水潭游记》收录于其《渊雅堂全集》。

王芑孙将其《积水潭游记》收录于其《渊雅堂全集》

洪亮吉、郭麐二人，都将他们的题诗，分别收录于《洪北江诗文集》与《灵芬馆诗初集》中。

《洪北江诗文集》

《灵芬馆诗初集》

法式善的诗文收录于《存素堂诗初集录存》，题“立秋后一日招同人集积水潭看荷花”。法又有《积水潭看荷归两峰留宿诗龛》一诗，收于同册。“诗龛”室，乃法京师家居“且园”中书斋，供诗友雅集与诗画收藏之用。此《积水潭燕游图》中的唯一藏印“诗龛书画印”，便籍于此。

《存素堂诗初集录存》

清戴璐《藤阴杂记》有言：积水潭荷花极盛，法梧门司成，壬子（1792，亦即此卷所记）夏招客赋诗，丁巳（1797）闰夏复集。而戴璐就参加了丁巳的复集。

诸人的题诗中，门人卢锡采所书可能是对出游当天各人行程最详实的纪录。文中的种种，皆可以在画卷中找到印证。《积水潭》长卷，右起“曲折临陂陀，古刹耸高阜”。此古刹两根鲜红旗杆，三扇院门，从现藏上海博物馆罗聘以法式善《杂咏十二首》而创作的《小西涯诗意图》中依稀可辨该寺为慈因禅院。

《积水潭燕游图》局部：慈因禅院

罗聘《小西涯诗意图》中所描十二景之一：慈因禅院

此外便即溢出纸面的“莲叶翻碧云”，层绕的槐柳遮天“薄日影”。万荷丛中一两小艇，恰乘二三人。岸边“南人不爱舟”，三五成群“纵步掉臂肘”。

《积水潭燕游图》

局部：小艇恰乘二三人，岸边“南人不爱舟”，三五“纵步掉臂肘”

“讨幽至僧房⋯⋯殷勤奉茶瓿。苏我尘渴烦，胜剖瓜𦮖藕，少选各赋诗，分韵为十九。先成义气豪，惟我瞠乎后。”之后“鳞次陈佳肴，络绎倾旨酒”，直到日终尽兴，“其时日在酉（午五至七时），归途夕气熏”。归去时“采得双荷叶，缚作浮尘帚”。卷中似也有人执荷叶者，可能由于画的是盛夏，画中人亦有将荷叶遮阳用。

《积水潭燕游图》局部：“采得双荷叶，缚作浮尘帚”

此《积水潭燕游图》，虽然画帧中未有画者签名或钤印，据诸人诗、赋中可查：王芑孙曰“画者扬州罗聘”（而王并未能赴会），魏成宪“即题两峰画卷之后”（魏也未能成行），而亲历此燕游的王友亮则有句“妙画烦张罗〔水屋（张道渥）、两峰（罗聘）〕”点名二位。故推测张可能亦有参与该画作的创作。

有罗聘参与的关于积水潭的画作，北京故宫博物院有藏《积水潭雅集图卷》，由罗聘写人和石，马履泰写柳及屋，孔传薪写荷，笪立枢补鱼，戴璐、何道生、洪亮吉等跋。因为戴璐参加了丁巳的复集，所以故宫所藏《雅集》可能是丁巳（1797）年作。从各人分画看出罗聘对于《雅集》笔墨无法与此《燕游》相比。罗聘对于荷花题材的创作，不在少数，尺幅却都偏小。故宫博物院及上海博物馆都有其以金农诗意作荷花册页，画中荷叶斗方一角，可能是罗聘跟随金农时期类似“金一角”的构图，不似此晚年作《燕游》的这般“接天莲叶无穷碧”，竟似要溢出了整张长卷。姚思勤更赞“山人擅墨戏，今之黄鹤樵”，罗聘在当日京师的地位可窥一斑。

是次集饮到图咏轴完成，由乾隆壬子夏月首次出游至同年立秋前后各人分韵成稿，乃至嘉庆元年最末涂以辀积水潭赋成，历时四载。虽到会诸子韵诗并未全部收录，已知分拈韵字有“立”、“荷”、“学”、“一”、“日”、“积”、“招”、“后”、“分”。灵石何道生未录自己所拈何字，从其诗中可证似乎为“同”（“芙蓉城阙依稀同”），故不难猜测当时被拆分的原句当与“立秋后一日时帆学士招同人集积水潭看荷”相去不远。根据王芑孙的记录，“可游者十八人”，而“立”句正好十八字，可谓无巧不成书也。

士流雅集燕游，自兰亭西园，自古便是文人骚客传唱的经典。积水潭诸子诗赋中也可见其时士人对古往的追摹。王芑孙记中提到《赤壁》、《小石潭记》；汪廷珍文“永和癸丑今壬子，合拟兰亭三月三”与秦潮钤印的“茂林修竹”四字，直指魏晋；卢锡采有言“雅集继西园，图成意不朽”，流转予上下千年诸多文学高峰不同地域的雅集，于这个乾嘉盛世于积水潭之畔得以再生、延续。

法式善生平纪略及罗聘为之创作诸多画作，见刘青山，《罗聘〈小西涯诗意图〉考论——兼论罗聘与法式善之交谊》，艺术探索，2010年12月第24卷第6期，页15至17，及许珂《乾嘉时期京师的士人延誉机制与画坛新变——以翁方纲、法式善为中心的考察》，文艺研究，2021年第1期。

类似为法式善雅集创作的图咏，另一可见汪梅鼎阮元法式善等《玉延秋馆图卷及题咏》 手卷，永乐，北京，2020年8月17日，拍品076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