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何先球

昔贤者论画，不类中西，初钻技艺，继而溯源，及至人与自然之妙要，此谓画之母也。人生天地间，萌象初开，依于鸟迹，成其迹画，郁郁乎已万载矣。人皆瑰之，视为琼葩。考诸斯论，有初为人识，复而弃之，或初不与人悦，继而为万世之宝者；亦有称名小而取类大，称名大而取类小者；或谓忧己乐人，乐己扰人者。斯绘画千年之生态，仰之万悬焉。故何曰画？画为何？人罕其本，乃世人之所惑。

夫画之道，艰而宏毅也。有拟于自然之道者；有拟于文化之道者；有拟于社会之道者。人罔乎此，或逐逐于某一流派，或附人骥尾，兼俯仰由人，刮毛龟背尔。人欲明其理，唯探其源，穷究其本也。

每凝神覃思，睹世物情，寒来暑往，人于其间，熙熙攘攘，奔劳两曜。与物之异，初求饥则谋食，饱而安寝，及莫不求于物全理顺，心旷神怡，进而徬徨天问。固有群物类族之别，文明理律之约，文化、艺术之昌盛。

至今日之世，依科技为圭臬，助视听之进步，于空间、技术、物质诸面，拓古人希冀，殊途同致。人终其小小肉身，曰“碳水化合物”也，究其物理，唯“水”“木炭”“铁”“钙”云云，实乃自然物质尔；唯有情操志趣，直觉性灵，心感而动，指归景曜，抑束颓风，成历史之视听。人之为物为灵，相须而行，从何而来？往何而去？世代所惘，终非解也。遂古之初，此为文明百虑之始，故羽客仙人，耀耀晞晞；科技行世，物质裹其万物，“原子”、“中子”、“质子”之类也，无法得而详尽。归乎于一，亦为文明一致之终乎？宇宙洪荒之世，冯翼惟像，以亿万年记，人于其间，何其渺渺；然则以“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当慨然兴怀于自然之挺发。宇宙之音没没潆潆，澎湃幽远，此间存大美矣！

以绘画论，古今中西灵性之迹化者。西人喜理，尚油彩；古人崇意，好水墨。不扰而乐，各美其美。近世西风渐进，理唯其上，国人顷而慕之。践行者有之；举捧者有之；融合者有之；拒纳者有之；获利者有之；绝望者亦有之。静观乱象，皆为法之所绳，难为体制。故又回仰，欲寻本源。直者以为绳，圆者以为规，难溯其本，惘以人循。

今以技乎上，凡事拟目前要急之用。信息蹙踏，辨晰通透者明，类群者能，越行者是为劣。唯谈士之能，辩其所由。或曰盲者行道，人谓之左则左，谓之右则右，遇君子则得其平易，遇小人则蹈于沟壑；又曰佳肴珍膳，人初未尝，专家定夺，必适于己口。此谓之“话语”，或曰“资本”。饥则为食，渴则为饮，学步邯郸，抑引本性，以适规矩之机器。然画非记问之学也！至此，画入膏盲之途乎？

古人云：“人与天调，然后天地之美生”。绘画拟于自然之道，变貌犹同，虫鱼异于草木，筌蕙化而为茅，故龙鸾有异，一物取一式，物尊殊俗，谓其“多元”，乃今世人之共识也。夫画之道，存思其本，须合自然之迹。象物踪由，缤纷变异，趣义同存。而成于得识，源于心，发于志，行于目，适之理。一心一意，性定心怡，弊于幽执，障于流移，则变貌有别，内满外扬，方能郁郁远蒸，此必中西一理矣。

故曰：画之要术，非中非西非古非他者耳！一笔一色，感怀而动,然后为思，结而为画，笔势疾缓，吐如抽丝，凝于纸迹；上下运筹，随心而动，有如泛驾之驹也。观之，画能窥心，心厥目意，目睹物状，状其心象矣。欣欣然，滔滔而含章，高低秀逸，如沐熏风。或于暗室之得照太阳，非嚷嚷尘世之景，汲汲利欲之状，与他者无扰。彼处心之非为规矩而行，画者能欣然得其乐也。

固画之于人者，必乐而好行，知而远行，顷而自娱，继而乐人也。此自然之道，亦为绘画百世之正道尔！

何先球，青年画家，1979年生于湖南，1996年考入长沙民政学校（现长沙民政学院），2001年考入清华美术学院；2005年保送硕士研究生；2019年考入澳门科技大学美术学博士；现在为北京财贸职业学院副教授；清华大学吴冠中艺术研究中心研究员；《中国书画》杂志社书画院特聘画家；出版有《山中花开》《名家作品集—何先球》《起云堂-素履之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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