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南山下

（壹）

戊戌年贰月初贰，时辰龙抬头。

暨程征先生画展人气，又程彭聚会，自然海阔天空；忆及当年风疾雨骤，鹰击鱼翔，那是壹代艺术复兴......

终于有了闲暇。便约起程征先生古都郊行，终南脚下壹天，欣然踏青。驱车小时有余，壹路牛毛细雨，壹路雾霭空蒙。沿途停罢了兴教寺，更是浓雾缭绕。程征先生便喃喃不幸：“也许我们看不见终南山峰了”。

我应声道：“嗯！天开云散之际，才是迷人的。那不就是唐代诗人王维的惟妙惟肖么？” 我着迷于烟云幻灭，扑朔迷离的无垠世界，也陶醉于偶尔露峥嵘的揪心气场。我暗自打量起锁在白茫茫飞度之中的翠花山...记得读研当儿，画过壹幅水墨写生，落款“分野中峰變，陰晴眾壑殊。” 此小幅水墨山水壹直留在我的身边。

橫跨秦楚，似臥虎藏龍，如巨蟒游弋；東起華嶽，西止太白，中嶽終南山而坐鎮長安；左右逢源，雄踞漢江與渭河之間，她就是綿延叄仟貳佰里的秦嶺。秦嶺造勢，天然屏障，居秦嶺而得關中，為歷代兵家必爭。藍武道連秦楚，秦川懷抱藍田商州丹鳳，而攜拾叄朝古都西安與洛陽。劉邦咸陽城，兵敗項羽。韓愈過秦川之藍關有感：「雲橫秦嶺家何在，雪擁藍關馬不前」。除藍武道之外，古棧道不下陳倉、子午、駱谷和褒斜，道道疾風雄關。

藐視魏延兵計，走子午谷捷徑而取長安，故諸葛於祁山陸戰，那便是仟古遺憾。劉邦攻下咸陽，規避項羽忌恨與猜疑，取張良之計，燒毀褒斜道後，再令樊噲萬人重築褒斜道。劉邦韓信捨近求遠，繞道崎嶇陳倉道，北上佔據陳倉，進而攻佔關中，為中國軍事戰略上著名的聲東擊西，即成語名典：「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從魏延到貴妃，自諸國紛爭至浪漫情懷，秦川亦歷來風情種種，野火春風。昔貴妃獨愛粉荔情切，有快道取子午的故事。唐玄宗取問安祿山，安祿山狡詐，辯曰，唯拜貴妃是因故里以母為貴；玄宗哈哈笑來，喚出貴妃，認安祿山為子。驕奢淫逸的玄宗，卻不知安祿山早已痴醉於貴妃裙下，於華清池共浴。有據為證：貴妃乳上壹道深紅印記，緣起安祿山與楊貴妃後園情急，過於生猛；貴妃恐玄宗生疑，便壹片布圍胸前，誰知這卻成了盛世女國之時尚！源於悲劇貴妃，死於養子姘夫之淫亂，終成安史之亂。雷同玄宗和太真楊玉環，姿色豐艷，善歌諧音，驪山腳下華清池，洗出壹代國色天香，歌舞昇平中，大唐走向衰敗。

如今姜眉公路，就是古时经眉、太白、留坝，穿越秦岭至汉中的褒斜道的前世今生。秦岭秦川之于历史上的战事纷争可泣，盛世丰腴可歌，我在柒律《临京读史》有对句句子：“龙吞尘霾毒伍岳”与“枭雄壹代斗红幡”。

话说回来，相信史学界之于博大精深之拾叁朝古都长安是沧海壹粟，何况我的壹点历史人文仅粘点儿皮毛，观赏长安亦止于1986那年的经历；杨陵全国美术史讨论会上举办了我的艺术生涯里首次当代水墨展。展览于开幕前被迫停止，后又对内部开放。壹曲叁折之事态却引发了举国上下中国画之纷争，从“传统国画的地震”至当代实验水墨艺术之兴起。可谓轰轰烈烈。

我在长安的发迹，却也最后成全了我实现当代碑林的契机。

捌拾年代末and玖拾年年代初叶，我萌生制造当代碑林的初年。至1992年高明潞在俄亥俄州立大学之新建淮克思奈美术馆策划中国当代艺术伍人展，我被邀创制壹件新的装置艺术。恰逢我正伏案思考and设计碑林肆系《唐诗后著》。当时正在复旦比较双语文学教师的协助下意译and音译复次来回翻译唐诗伍拾首，也就是后来碑林肆系伍拾块《唐诗后著》之碑文。

听人说起南京壹家艺术铸铜厂在内地是首屈壹指。我兴冲冲从纽约飞到南京，却又闷闷不乐地离开了南京，是因我耳濡与目染的天差地别，铸铜工艺太烂了。难以想象夏商周就已铸造出令人难以置信的青铜器。我扫兴而归。

此刻我回到了石碑。我便与程征先生谈起了我的愿望。

我在西安的首次个人展览是在陕西美协下的艺术家画廊，而当时在陕西国画院的程征先生自始至终是展览的促成者和联系人，实际意义上的策展人。顺便必要说壹下，改革开放之前，美术展馆和杂志均为政府机构，故那时无民间美术活动，无从谈起。改革开放后，内地的当代艺术活动，在民间活跃起来，也无壹例外都存在于民间。政府的美术馆与杂志视其为洪水猛兽。确切地说来，起初的当代艺术活动，似乎是某种纯粹思想潮流和运动，她既无美术馆也无藏家；既没职业and专业意义上的策展人也没媒体支持。大情况似乎像在太仆与洪荒之间自生自灭...

程征先生是知名美术史家，杨晓阳担任西安美院院长之时，程征先生已到了美院。我的意愿得到了程征先生热情支持，壹阵子张罗，碑林工作室得以在长安落成。经理刘雁鸿重新安排了他的大院，聘请西安碑林博物馆的研究员杨智忠全程技术顾问，指导并监控。经过考核，招来的几位“国宝级”之手工刻制碑文的精工师傅，有着长期为日本制作碑林仿碑的经验，极为罕见。

至此，锅碗瓢盆and油盐酱醋壹概俱全了。我与当代碑林的缘分。

我没有预料到的是刻制伍拾块《唐诗后著》石碑和拓片的工期，前前后后达拾伍年之久，高峰期刻工有近叁拾人之多，但最后刻制收官碑文，也就那么几位师傅：品味高之书法美学意识、精湛的手工刻制技艺，长期高端艺术碑石的刻制经验，如同牙医与手术医师的精力充沛的健康体魄。如此合格刻工全国寥寥无几，如今已经匿迹矣尽。

程征、刘雁鸿、杨志忠在长安可谓碑林肆系《唐诗后著》至美叁剑客。从秦皇陵边富平墨玉矿开采至墨玉王石上舞蹈，师傅们执刀如笔，娴熟自由，无瑕无疵地演绎...

艺人绝技，毫发精微，惊艳肆座...当蓝印纸上蝇头仿宋体铅笔✏️双勾于墨玉石碑上...难于上青天

未让时光流逝，碑林肆系《唐诗后著》沉长久已之刻制期间，展览已经启动...

堪培拉國家美術館谷文達回顧展，碑林肆系拾捌塊《唐詩後著》石碑（那時離完成整套石碑刻制還很遙遠）

2003年-北德克薩斯大學個人回顧展，碑林肆系陸塊《唐詩後著》石碑

2004年-堪薩斯藝術學院個人回顧展，碑林肆系陸塊《唐詩後著》石碑。在奈爾森·艾特根斯藝術博物館nelson atkins museum 舉辦了谷文達的藝術研討會，史家巫鴻先生主持並著文《谷文達碑林-唐詩後著的「紀念碑性」和「反紀念碑性」》

2004年-緬因州藝術學院個人巡回展，碑林肆系陸塊《唐詩後著》石碑

2004年-貝茨大學個人回顧展，碑林肆系陸塊《唐詩後著》石碑

2004年-香港表演藝術中心群展，碑林肆系叄塊《唐詩後著》石碑

2005年-深圳华侨城OCAT当代艺术中心谷文达个人展览，首次完整展出碑林肆系伍拾块《唐诗后著》石碑。并由黄专与巫鸿两先生主持了高质量的“文化与翻译”之国际研讨会，人才济济，彭德、沈语冰、朱青生、高世名、richard vine、程征、david catefores、乐正维、张颂仁、费大为和凯伦等。

2007年-康奈爾大學強生美術館谷文達個人展覽，碑林肆系拾貳塊《唐詩後著》石碑

2004年-第壹届成都双年展，碑林肆系壹块《唐诗后著》石碑

2014年-香港艺术博览会汉雅轩画廊个人展览，碑林肆系叁块《唐诗后著》石碑

2019年-武汉合美术馆回顾展，碑林肆系壹块《唐诗后著》石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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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贰）

癸卯年夏，应邀前往长安，高铁隆隆声里，窗前古都开封洛阳风驰电掣而过；壹路捌佰里秦川，仟古西岳华山，雄踞秦岭之巅。

“文达兄你好！

我在西安策划了一个活动，希望你参与。活动分三块：一是两个论坛，研究终南山同山水诗和山水画的关系以及人文景观、隐士文化、宗教文化、国际交流等，旨在建立一门跨国学问：终南学。”

“一是四个平行展，本届...主题是“终南意象”，包括终南山同历史、现实、未来的关联。可直陈，可借题发挥。形式含水墨、油画、版画、摄影摄像、新媒介艺术等。”

“一是一批一线策展人和批评家参与的座谈会。终南山同托罗斯山脉和阿尔卑斯山脉为世界三大文化山脉。其中终南山空间跨度最  大，文化时间贯穿中国历史，唐代有世界七大宗教在终南山长安段留入下了遗迹。过几天我发些图片和视频给你，希望你感兴趣并参与...”

“彭先生好！...今天才看到你的来函，抱歉了。我要看到正式文件后才能决定。壹般的参加展览兴趣不是太大。文达”

“文达你好！

“...你的碑林石刻或拓片即可参展，如有新作更好。终南山边新建的＂中国版本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