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朵花——评陈濛婕作品
2023-11-06 21:56:17 未知
最后一朵花 2021 陈濛婕
娜塔莉·波特曼主演的《湮灭》里讲述了一个美而残酷的设定:一片被外星物质击中后的区域内,所有生物的DNA都被一层焕彩泡泡包裹改造,并在远近空间中相互折射,造成物种间的DNA链错乱、克隆、变异以及结构重生。比如长鲨鱼牙齿的鳄,用人类嗓音嘶吼的骷髅熊、人形的花丛藤条,这一切异化都是在潜移默化中缓慢生成的。闯入那片区域的人类亦无法幸免,士兵的肠子像鳗一样蠕动,最后漫长的岁月里尸体内的器官变成菌丝和植物生长蔓延,在墙上变成一幅美丽的花丛壁画——花丛成为了一具人类躯体在生命时空场合内经过外星基因学改编后,所析出的骨架。
《湮灭》 导演:亚力克斯·嘉兰 (图片来源于互联网)
也许电影想要表达一种向死而生的毁灭感,看似所有物质都在瑰丽中糜烂趋向异端和湮灭,实则经历了一场超脱人类纪的重生,如海拉细胞无限增殖延展——癌即另类的永生,如主角在影片中逐渐长出了“衔尾蛇”这个代表永生之意的远古图腾。
《湮灭》剧照 衔尾蛇图腾(图片来源于互联网)
这也是我为何想从自在-自为的视角介入陈濛婕的几件作品。纸质易碎的人类躯体-容器-花,苍白无血色的化石质感构成独特的气质。分散的器官重新组合,构成一种超越身份的投射,躯体的材料来源于纸浆,可以形塑成任何模样,得以让自我出离肉身,像是进化论中的某个环节褪下的躯壳,从而从“自为”状态剥离退回“自在”。试想,这种形体在大卫《马拉之死》里,是马拉的肉身遇刺之后,轰轰烈烈的人民的肉身苏醒之前那片刻真空的历史截面;在庞贝古城,是被壮丽而致命的火山熔岩所包裹的地质痕迹,蜷缩在地底成为地质的一部分,以上所有的共性,都是,原本短暂的,变得永恒了,它以牺牲了生命为代价,转化为另一种形式在永恒中蔓延和成长。
最后一朵花 2021 陈濛婕
而正如作品《浮生若梦》中所呈现的宁静,是旷古的,生命经过时所留下的悠然一瞬,正所谓浮生若梦。形成梦的那些痕迹,作为过程的在场,在《最后一朵花》中,被更直接地凝视。如果将事物发展、历史螺旋上升视为一种政治的进化论,不同于太阳升起,一代人来,一代人相爱,一代人离去,太阳落下,太阳照常升起那种明晃晃的炽烈,《最后一朵花》有的仅是一种冷酷历史没有血色的寂灭感,没有大工业蒸汽、阶级革命,但陈濛婕所透露的生命的“自在”却比任何“自为”都要强烈,远远观之,看到磅礴的生命运动联同一切存在被活生生的定格在空间中,接着以隐喻的方式被析出,它作为历史的年轮,你可以静静的凝视这个意象模型,一种神经状的连结。出于增殖,繁衍的本能。从一条鱼离开配偶上岸,到一个人吻别妻子进入太空,脊椎动物用简陋的方式幻化出文明和爱情。而你若细看,生命彼此间的亲密、命运的偶然与把软肋示诸外部的脆弱仍不亚于史前,你若站在下面,假装自身是其中一朵花,从下往上仰望,它便含糊了上升性,二维视角下仍咬合成衔尾蛇之环。
浮生若梦 2020 陈濛婕
最后一朵花 2021 陈濛婕
以及,我们说生命政治的根本点,就是要探讨人类自然性如何突然出现在一个权力关系的政治环境内部。艺术家透露,花在她那里暗示着亲密关系,微妙地,倾向于自毁的同时倾向于牢固的结盟,好比爱侣构成世界上最小的共同体,生命政治的一环,去反抗切碎爱情的那些Manipulation。即便花是最后一朵,即便它是一种脆弱,但观众看不到最后一朵花,因为它仍会再在自我复制-重生中更迭增殖下去,在这个苍劲的模型中,我们所见的是爱情本身固有的政治形态。
最后一朵花 2021 陈濛婕
在此我认为陈濛婕传达了一种更精确的愿景:
会成为最后一朵花,
于是去成为最后一朵花,
在你终将悟到生命的本质是“最后是一朵花”之前。
最后一朵花 2021 陈濛婕
最后一朵花 2021 陈濛婕
寻思
花在午夜醒来,依稀白天的梦
那秋千还恋着晚风,落了满地的我
丢了影子,在又一个黄昏里
——余明锋
诗人,哲学研究者,艺术评论家。同济大学副教授,哲学系副主任,硕士生导师。同济大学和慕尼黑大学联合培养博士,慕尼黑大学博士后。主要研究领域为德国哲学、政治哲学和艺术哲学。
作者 颜祺涵
伦敦艺术大学切尔西艺术学院获文学硕士学位,艺术评论家、独立电影导演、上海雍福会艺术工作室合作艺术家兼艺术顾问。他的艺术评论登载于《诗林》刊物及其他学术期刊。
(责任编辑:陈耀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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