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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保利2023秋拍丨想见风流——明人尺牍诗翰
2023-12-06 11:59:45 未知
想见风流
文 / 黄朋（江苏省国画院研究员）
古人书信，留存后世，兼具史料价值、文学价值以及书法之美。特别是名人和书画家的手札，尤为收藏家们所钟爱。因为捧读一页名流手札，如在其侧，如闻其声，可以想见风流。
本次《想见风流——明人尺牍诗翰专场》的题语正是出自其中一件拍品《明贤十札》卷后钱谦益的题跋，钱谦益说“古人墨迹多从鼎迁代革后想见风流”，真乃妙语！
《明贤十札》钱谦益题跋
所谓“想见风流”，当然是指人之风流，本场书信的书写者们各自有着不同的身份：有名臣、书画家、诗人、戏曲家、赞助人、鉴藏家，亦可一人兼具多重身份。如名臣有李东阳、吴宽、王鏊、毛澄、陆深、唐顺之（荆川）等，他们中有的也是文学家、书法家或鉴藏家；书画家就多了，有李应祯、祝允明、文徵明、唐寅、陈淳、王宠、董其昌、王铎、陈洪绶、崔子忠，还有蔡羽、彭年、王穀祥、周天球、王穉登、髡残等，当然他们中很多也兼具官职，抑或兼有诗人、鉴藏家等身份；戏曲家有沈仕（沈青门）、徐霖、屠隆等；而李东阳、吴宽、王鏊、文徵明、董其昌又可列入鉴藏家的队列中，还有莫是龙、笪重光等。这些有着多重身份的风流人物，他们的尺牍流传于今，让我们得以想见他们的风采风流，这是何其幸运的事！
本场拍品主要是明人及少数清初人的信札，所含内容相当丰富，所涉有书画之事、赏鉴之事、生活之趣，更有不少尺牍为书画家所书，别具书法之美。
01 书画酬应
书画家在信札中谈到书画酬应之事最多，人情的酬应换取等价的礼物或人情，抑或是明码标价，润利几何，皆可在信札中谈。
董其昌一札曰：“绫三幅写去，以待弈士收取微润耳。”在董其昌的时代，在绫子上作字作画皆有，所以这里无从判断董其昌写去的是书还是画。不过“收取微润”却说得很明白。像他这样的朝中大员也卖书画收取润利？这样的第一手资料只有在信札中可以看见，它是绝对不能放在台面上说的。当时的士大夫为人作文（序言、祝寿、墓志铭）也皆是明码标价，所以董其昌作为士大夫卖画收钱的行为是可以被理解的。
LOT347 董其昌 微润帖
有意思的是，在另一封信中，董其昌不仅不要润格，还一味示好，上赶着要把字给人送去——“比与陈眉兄有约，访兄翁于甫里，且为向来失礼作忏悔……而弟性不耐书金笺，已购高丽精茧为丈写乌丝。……弟于敝郡生童就试江阴之时，与眉兄同出，必不误也。”信一起首就向人忏悔，想是之前有过龃龉。然后董其昌表示要使出最拿手的书风，写在金笺上不够好，要写在高丽茧纸上，还专门买了高丽精茧，并且要打了乌丝栏写。我们知道董其昌只要是用上高丽茧纸，立刻笔底生辉，无论书画皆比平常之作高出一大截。那么他的这番操作，显见是要向收信人表达自己十分的用心。继而董其昌又强调说，自己何时出发，绝不会耽误约定。显而易见，这通信札的收信人是董其昌有求于他的。能差使着董其昌如此谦卑行事的事主不知是何许人也？信末未具上款人。
LOT346 董其昌 信札
明末两大人物画家，被称为“南陈北崔”的陈洪绶、崔子忠皆有信札谈到书画酬应之事。陈洪绶在致翊宸信中一味称“贫”，直说为人画关公像，是权作糊口计。而崔子忠则是一贯的谦谨低调，用工整的文笔回应友人的求画之请道：“仆于翰墨原非所长，勉应尊委，方以为愧！”——称自己原本并不擅长翰墨，只是承您厚爱，无法推辞，我也只得勉强应承您的委托，非常惭愧！崔子忠本性便是如此朴实谦卑，所以虽与陈洪绶齐名，但存世画作远不及陈洪绶多，留下的手札更是罕有，故而此通信札非常珍贵。
LOT302 陈洪绶 致翊宸札
LOT303 崔子忠 尊体帖
吴门画派的王穀祥求钱谷作画送人，“向烦画四绢甚佳，今复有四绢不揣再劳大笔一壮观”，语气相当客气。又说“其中一幅能作葵亦可，盖其人号取葵字耳。”吴门派可能是历史上取得最大商业成功的艺术流派，因为彼时苏州经济发达，文艺繁荣且具有引领潮流的地位，吴门派的书画家名声盛及朝野四方，甚至远播海外。所以不仅苏州一地对他们的作品有所购求，周围的江浙、徽州乃至南北二京、海外使臣都有对吴门书画的喜爱与需求。
LOT325 王穀祥 致钱谷札
我们读过大量文徵明及文彭文嘉父子关于书画酬应的信札。吴门画派内部的书画家之间也常常互相介绍生意，一人拉来的活，要请同侪们共同完成。这样的事情我们也是在吴门书画家的信札中读到最多。钱谷因为家贫且为人随和，所以若有急件大家便会求助于他，一是他手头功夫好，什么都能画；另一方面大家也是帮衬家贫的钱谷；但更有一层原因可能也是钱谷的润利比较低。文彭曾有信要钱谷作画，直言委托人的要求——要大痴风格的浅绛山水，并且因为关系好，毫不客气地说“须得今日即为我动手”，索要甚急。王穀祥在这封信里也是要的很急，但言语上非常客气——“得明日拨忙动笔，明晚奉领”。
02 赏鉴之事
董其昌作为一代鉴定巨眼，在收藏圈中影响巨大，故而他的信札中说赏鉴事最多。此场拍品中有一卷董其昌《书札十二通》，其中有一通说：“青莲画品甚高，非郡中名手可及。适命拙题，实欲豪夺，以义自止。异日觅佳宋纸，祈再以此法见赠耳。”读信可知，友人拿青莲的画去请董其昌题跋，董其昌非常喜爱，觉得品高无比，甚至生出了想要占为己有的念头，但最终还是以道义自止了。此通的后半段还有帮这位友人顾问兰亭刻帖的事宜——“兰亭皆新搨，不足题。惟‘颖上本’稍可观，容日题之”。
LOT346 董其昌 信札
又有一通是董其昌为人顾问买画事宜的：“萧使君好丁南羽白描。此君少年时笔绝不易得。海上潘中舍藏《散花卷》，妙绝！方令人致之，如得到手以遗使君，然未知缘合否？”丁南羽就是丁云鹏，起初是徽州藏家詹景凤门下的一名画匠，董其昌却对丁云鹏的画很是欣赏。今藏于天津博物馆的一件丁云鹏绘米氏云山图轴上就有董其昌的题跋。对于丁云鹏这样一位画匠，董其昌倒没有身份的偏见，也不谈南北宗派，还在信中向萧使君承诺帮他去买到丁云鹏的《散花卷》。
LOT346 董其昌 信札
03 生活之趣
明代的江南是讲究生活美学的乐土，透过明人信札我们也能体会到当时的文人、士大夫的生活之趣。
王宠致石民望两札皆为邀其赏花：“山堂菊花盛开，请过一观，无见外。”“风雨岑寂，请偕泉僧过山堂闲坐，已摘芙蓉作供，同餐麦饭也。”隐士的生活是清贫的，但也可以是非常雅致的。晚明四大家之一的邢侗，在信中请友人代为培育菊花佳品，等到需要的时候差人去取，为的是一解“陶潜之兴”。大顽主徐霖则在信中感谢朋友的“奇花”之赠。
LOT322 王宠 致石岳札二通
特别有趣的是莫是龙写给好友沈纯甫的一封短信，信中莫是龙用戏谑的言语回顾了前一晚两人之间的游戏。他说：“昨晚本打算睡了，结果和足下您下棋使我忘却了疲惫。足下您的棋技虽差但好胜心却是无敌，这样不好，您不妨把好胜心放一放，那样您的棋技会大有进步的。”如此语带讥讽挖苦的玩笑话，恐怕不是至亲好友是不敢这么开的吧！
LOT340 莫是龙 致沈思孝札
04 书法之美
祝允明不仅是吴门书派的大宗师，更被称为有明第一书家。他纯熟的技巧、豪放的个性使他在晚年形成独具面貌的大草书风。本场的《致五溪札》就是这种大草书风的体现，其点画错落、使转遒曲，写来轻松恣意，与上海博物馆藏祝允明最负盛名的大草代表作《前后赤壁赋》如出一辙，写法完全相同。在尺牍的方寸间可以如此随意地表达性情，真非祝允明这样的高手不能办！
LOT312 祝允明 致丰熙札
同为吴门书派四家之一的陈淳，他的这两件作品可称为诗翰之作，一是录自作诗，一是抄录宋自逊的《蓦山溪》词。两作皆作小行书，同故宫藏陈淳《古诗十九首卷》是一种风格，是其代表面貌。
LOT315 陈淳 致邓韨札
LOT316 陈淳 录宋自逊《蓦山溪》词
吴门书派四家中最年轻的一位王宠，本场有四件他的作品，其中尤以 “与民望”两札之一“山堂菊花盛开”写得格外精彩。墨色浓黑，字形宽博，字与字之间，笔画与笔画之间既支离断开，又连绵交织。“宠顿首”三字连为一体，“宠”字的宝盖头上扬拉开，下部的“龍”收紧侧身，“顿”字再度拉散，笔画向上下左右各个维度游走，然后向下聚拢到“首”字，以轻巧两点收笔。“盛”“民”的戈笔厚重而具有隶意，“觀”“请”反而写得轻松散漫，所谓尺牍书翰的洒脱精妙于王宠的这方信札中尽显无遗。
LOT322 王宠 致石岳札二通
05 补史料之缺
除却艺术之美，我们同样不可忽视的是信札补史料之缺的功用。信札因是人们的日常交往，所以所言常常涉及隐私或台面上不能说、不便说的内容，而这些微观、琐细的史料恰可补正史不及之处，为后人能够更加客观、多维度地了解古代提供了极好的素材。
本场有王宠写给老师蔡羽的一通信，写在花青笺纸之上。虽然书风俊美、洒脱，但所言之事却绝不轻松。信中王宠向至亲的老师蔡羽透露了自己已有“不起之状”，此时尚在嘉靖十一年（1533）的仲春，牡丹开放的时节，至农历四月王宠就病故了，其间大概只相隔月余。王宠作为吴门艺坛的宠儿，受到前辈和后进的共同喜爱，却在四十岁的年纪夭逝，在当时、在后世皆令人扼腕。而王宠患病及后来病情恶化，其诸多症状、心态都是通过写予师友的信札中透露出的，而这些极私密的细节也绝非正史、传记所会记载，事实上，这封信正是王宠的研究者们探清王宠最终病情的重要史料来源，其补足史料的珍贵价值就自不待言了。
LOT320 王宠 致蔡羽札
唐荆川一札也甚是有趣，所言似是一桩密谋，“兄可即棹小舟潜至虎丘一会，更不可露消息也。来时烦一邀汪养晦同至。勿迟勿迟。”这通短信中的密语究竟是何意思，只待唐荆川的研究者去解开吧。
LOT332 唐顺之 小舟帖
《想见风流——明人尺牍诗翰专场》共有明清人信札九十二通，其丰富的内容绝非一人或几人可以参透，它需要各位藏家、各领域研究者各展所长，取长补短，共同探究。让方寸间的尺牍不再是密语，而成为我们想见古人之风流的依凭。
古代书画各专场日程
预展时间
12月8日至各专场开拍前一天
预展地点
北京国贸大酒店
拍卖时间
12月13日（星期三）
10:00 艺林藻鉴一古代书画
18:00 想见风流一明人尺牍诗翰
19:00 仰之弥高一古代书画夜场
拍卖地点
北京国贸大酒店 拍卖厅A
(责任编辑：李保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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