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葛玉君（中央美术学院教授，研究生院书记兼教学部主任）

在我个人看来，王仁华老师的作品自始至终都无法和“传统”脱离关系，从题材来讲，她钟情于传统戏剧人物形象；从语言上讲，深厚的笔墨功底给予她充分的养料；另外，她的画里面有很多剪纸、皮影等民间艺术的成份和元素，这些都以一种混杂的形式，潜移默化地存在于王仁华老师的作品中，并以一种润物细无声的状态和观者形成共鸣。正因为此，当我仔细品读王仁华老师绘画作品的时候，不仅一方面被她深厚的传统功底所打动，同时，更为她能将这种传统幻化于对现实生活的表达上，进而形成独特的视觉经验所折服。这自然让我想起麦克卢汉的后视镜理论，即“我们在后视镜中看现在 ，我们‘倒退’着走向未来。”对于王仁华来说，传统在被不断的重塑，同时，在这一过程中，“当下”正在被激活。

《徽班进京》   纸本水墨   2013年 364x408cm  （安徽美术馆藏）

《似水似风似云》   纸本水墨  2005年174X93cm（江苏美术馆藏）

一、语言与资源

王仁华老师的创作中展现出相当丰富的语言系统，她兼“工、写、染”于一体。如她2011年创作的作品《箴言》，我们可以看到穿旗袍的女子，头发是极其工细的线条，背后的山水描绘则属于小写意，运用非常松弛的笔法。而这种笔法在王仁华多幅作品中都有出现。同时，我们看到对衣服的描绘，则采用了积墨、渍墨法。人物的面部处理则非常有特点，白粉叠加的晕染法，进而产生出不同笔墨效果的肌理感，这些语言表达在她的很多作品中都有延伸。

《箴言》   纸本水墨   2011年  175.3×90.5cm

值得一提的是，王仁华的书法题跋，有散淡、典雅、松灵的感觉，当然，她的诸多创作手法往往交织在一起，和她想要表达的思想形成某种高度契合的关联。因而，在她的画面中，既能够感受到连环画的元素，如《汤显祖与明代戏曲》，把观者的思绪一下子就拉回到过去；同时，还能感受到八十年代新文人画在她绘画中留下的烙印，如2014年创作的《更上一层楼》等，在这种文化现象的基础上，打破了形式的僵局，多了些许趣味，进而试图唤醒人文精神的回归。这样的感觉在她的很多画中都有不俗的表现。她对传统资源的吸收，加入了个人的理解，进而激发出一个画家最宝贵的东西，就是对真实自我的触摸与表达。王仁华在不断的探索中建构出自我的艺术世界，在各种来自历史的、民间的、生活的资源中汲取养分，这些不仅都和她的艺术理念形成某种默契与共构关联，同时借此以一种类似隐喻的方式，表达出艺术家对周边世界的理解与体悟。

《汤显祖与明代戏曲》   纸本水墨   2013年   125x93cm

二、叙事与独语

王仁华老师的创作题材也是异常丰富，除了传统的、民间的、唯美的、哲思的等，还有很多现实主义题材创作。表现在画面上，既有一些很虚幻的面貌，也有一些比较都市化、当下性的体验，还有很多杂糅的元素，令人感叹其创作形式的多元和开放，在深入的观察中体现出对事物的敏锐感知。作品中的多元化、混搭性等特点既体现了王仁华的想象力和创造力，同时也反映了艺术家独立的思考与对画面处理的能力。

《那天晚上》   纸本水墨   2008年  175x93cm

《血色玫瑰》   纸本水墨  2017年  166.5x134cm

在王仁华《那天晚上》、《血色玫瑰》以及《军厨》、《凌云》等作品中，我们可以看到她在处理叙事性题材时所采取的很多夸张的 、变形的，甚至调侃的手法，让人倾听到她发自内心深处的独语。而在《三昧在手》作品中，女孩那木讷的眼神，手上拿着的吊线木偶，柜子里还有三个木偶探出头来等等。王仁华在创作中常常有一种角色互换的处理方式，谁是偶？谁是人？有些作品甚至让人感到的是“偶偶互动”，而不是“人偶互动”，其背后透露着神秘和诙谐的味道。另一张作品《十九张扑克牌》，我们看到人、扑克牌，背后还有神兽的眼睛，那个时候你感觉她是把自我物化和把物品人性化的一个过程。当这些扑克牌被摆在桌面的时候，人的心里是否会留有一张清醒的底牌呢？已知和未知都在成为历史的路上。

《三昧在手》  纸本水墨  2008年  183x94cm

《十九张扑克》   纸本水墨  2003年  132x367cm

王仁华老师的很多作品读起来都耐人寻味，如《起舞弄清影》中，现代人的构图中，衣服上画了很多古代的人物形象，形成“画中画”，这也是王仁华老师在构图方面的一个特点。《暗香浮动》则描绘了一个光脚的民国女子，墙上的每一个荷包上都是一张独立的小画，这种画的叠加传递出一种深厚的历史感。“有情不必终老，暗香浮动就好”，已逝的岁月依然有伤感的美好。她把很多东西试图杂糅到一起放到画面上，但一点都不唐突，给人一种和谐的视错觉。

《起舞弄清影》   纸本水墨  2006年   173x93cm

《暗香浮动》   纸本水墨  2006年  195X93cm（中国美术家协会收藏）

三、异域与碎片

王仁华作品有很多对异域风情的体验与描绘，我想这对她后面的很多创作都有着显著的影响。如印度的诸多生命共置于同一画面上的效果，动物、植物等所体现出的“人化”特征，使得画面非常有虚幻性。作品《我的心是旷野的鸟》里面的人、动物、天使，共置于同一画面上，给读者感觉上有一种神化的万物的灵性。还有巴西地域特点中，新鲜、刺眼的纯色等。在强烈的色彩感中，她对不同地域的独特色彩体系、人物性格进行提取，然后穿越、叠加、糅合在一起。

《我的心是旷野的鸟》   纸本水墨  2015年  50x50cm

她始终从技法上、主题上以及最后呈现的效果上，把当下进行一种镜像化、错置化、共时化的处理，进而尝试融合到一起。所以到了最后就看到将诸多碎片式是题材及语言融通在一起的画面特效，包括她的《中国风》《锦绣中国》里的时尚达人，还有《异彩纷呈》里跳芭蕾舞女孩和戏剧人物之间的张力关系等。总的来说，王仁华作品是跳跃的、切换的、穿越的，一方面是王仁华个人成长经历的表达，从另外一点也可以感受到她是典型的把当下人的感受、情感或者时代情境的错置提炼到画面上。形成个人独特的观看、思考与表达视角。

《锦绣中国》   纸本水墨  2023年200x120cm

​《异彩纷呈》   纸本水墨 2019年  221×147cm

我们再回到王仁华老师艺术创作中对传统的重塑与激活，换言之，在王老师作品中，传统恰恰有一种被发明性，“被发明的传统是有仪式感、象征性，它与过去有某种连续性，但这种连续性是人为的。”王仁华老师的作品深刻的体现了这一点。她的创作形成一套独特的语言系统。而这套语言系统看似传统、感性，但是却非常理性地表达出艺术家对当下生存状态的一种态度、反思抑或经验。王仁华老师作品里所体现出的感性元素是带有跳跃性的。这个跳跃过程中既有不同时间里对相同内容的关注，同时也反映了王仁华在创作过程中也是在不停的转换、切换的过程中来回往复的——这也恰恰正是在不断的“倒退”中走向“未来”的一种体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