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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采风

2024-02-21 16:32:54 未知

2024年第1(总第360)

上海市文学艺术界联合会主管

吴大羽:

纯真的心灵、独行其道的艺术勇士

邱瑞敏

 

    吴大羽先生是中国油画的开拓者之一,对中国现代油画的发展作出了重要的贡献。自1986年他的学生吴冠中写了一文《吴大羽—被遗忘,被发现的星》,吴大羽的艺术成就广为流传。2023年是吴大羽先生诞辰120周年,通过上海与杭州的几次研讨会,我们越来越深刻地领悟到吴大羽作品的内涵、精神力量和艺术感染力。

    吴先生于1960年来到了美专油画系执教,是我们的老师,那时我才知道吴大羽先生。在学校时,先生偶尔言语,见人总是微微点头示意,既无十分热情的表示,也无不体面的冷漠,不亢不卑,俨然像一位风度翩翩的学者。一次全校师生大会上,先生来迟了,校长非常恭敬地迎上去,并让出自己的座位请他入座,不言而喻,这代表了师生对他的钦佩之情,也体现了校方对教授的推崇。

    当先生来学校在教室出现时,求知欲强烈的莘莘学子便围上去请他指点,他的话就像语录般的简洁,深含哲理。那时的我们对于他的这些话也只是一知半解,需要琢磨许久才能体会其讲话的含义。而我们现在谈论起先生当初的讲话仍是记忆犹新,并深知其讲话的要领、论断之精胖,令人深思。

    在学校时,我与吴先生接触的也并不多。1965年上海油画雕塑创作室成立(现上海油画雕塑院),我们成了同事。之后在油雕院工作期间我与先生的接触机会就一点点多了起来。

    记得20世纪80年代末,我作为访问学者从美国归来时,先生就托人带信要我去他家一次。第二天,我便去了离油雕院只有两条马路之隔的他家中。先生看上去精神很好,他很高兴我去看他,也很关心我在那边学校学习交流和去博物馆看到大师作品的体会,便让我畅谈一番在美国的所见所闻。

    其实早在20世纪70年代时,一次在油雕院的大画室里,先生就语重心长地对我说:“学油画的人应去欧美研究大师的原作,方能得以进步。”那天先生还特提起那段谈话的情形,使我倍感亲切,因此我长谈许久。到了中午时分,我怕先生太累,想告辞,但他仍精神抖擞,兴致不减,并神采奕奕地谈起他在法国留学时的情形,说:“我在法国时,看到马蒂斯的画,那时还有些不太理解,但如今愈发感悟到其作品之力量所在。”他说:“学习是一条漫长的路,要学而不厌。”

    之后我每次去大都会博物馆时,总会在马蒂斯画前留步,去感悟先生所指点的其作品之力量所在。我对先生的作品也从开始的似懂非懂的状态,到能逐步理解先生作品独到的艺术追求和表达,到现在对其作品艺术魅力的感悟,深深地印在脑海中,并不断地加深理解。

    在他家里我还问起吴先生:“你为何从不在自己的作品上签上名字?”先生幽默地说:“我现在还是一名小学生,要学的东西太多。”先生这句虽然是幽默的话语,却深深地打动了我,可见先生把绘画事业看作非常崇高和神圣的境地。要攀登这高峰需用一生的精力投身于此,不懈努力,不断学习,从未停息。他是个灵魂的富有者,一切尽现于他的艺术中。

    后来我也慢慢地领悟到先生的宏达的气质所在。其实,他的作品无须签名,看作品即知其名。有一次美术馆要收藏一些名作,其中就有吴大羽先生的作品,他们请我去看,我一看这几幅作品便知道这绝对是赝品,因为先生画面所呈现的超凡气质、飘逸自如的状态以及用色之神韵和其画面所呈现的艺术气息是无人能及的,如想仿造总会在画面中露出假冒的蛛丝马迹来。

    吴大羽先生的作品是用他自己的心灵跟画面对话,与宇宙万物进行对话。吴先生的一生可谓是艺术独行其道的勇士。先生曾说过:“创作发明才是人生的自由,人生也有起步,前身曰:画自由,后身曰:画大悲。”先生还说过,“人生的价值在自知,艺术创作就是自我批评,艺术靠个人的感受”,并指出“艺术的根本在于道义”。这是先生对人生和艺术创作的思考,展现了他透彻的人生体悟,对艺术的认知提升到了道义的高度,对艺术的感知达到了超然通透的境界。

    先生晚年创作了一大批油画作品,这些作品呈现了超逸的诗意表达,童趣般的纯净勾画,明快而跳跃的色彩赋予画面丰富的视觉冲击力,隽永洒脱的笔触和灵动线条的韵味使其画作熠熠夺目。赏其画可辨先生高洁的品格、超凡的意志、丰厚的学养,坚实的国学和书法功底,超然物外的精神,可谓是画如其人。

    吴先生的作品最先触动视觉的是色彩,是那种超越现象以外的来自心灵的光与色,如同跳跃的音符,在画布上谱写一曲灵动的乐章。这正如先生目睹我们所画时指出的那样“你们作画时要像老鹰捕捉小鸡那样去捕捉空气中游动的色彩”。可见先生对油画色彩表达有其独到的见解和顿悟。当年与先生一起在法国留学学习西洋美术史的林文铮在《色彩派吴大羽氏》一文中说:“真可以称为中国色彩派之代表者,当首推吴大羽氏无疑。我相信,凡是看过吴先生作品的鉴赏家,都要受其色调之强烈的吸引而为之倾倒。”

    而林风眠称吴大羽为:“非凡的色彩画家,宏伟的创造力。”先生的这种饱含深情的色彩仿佛拥有神奇般的魅力,传递着属于他自己的意韵和情趣。

    吴先生的作品颇具智慧地融入笔触的韵味,以独特的书写性的笔触,有力而生动的勾画,巧妙地再现了他纯净内心的视觉空间表达。正如先生曾在手稿上写道:“语符的画法和超形象的格局,是就时空的范围摆布下来的我的心理结构。”可以说,先生的绘画空间便是他心灵的空间,是他精神文化的发射与直接表露。他平时经常对我说:作画时,画面要注意笔韵的运用,干万勿拘泥于客体,要以心作画而出神⋯⋯”

    有同学回忆道,一次他与吴大羽一起,问起先生最近还在作画吗?先生说近来眼睛看东西很模糊,有白内障,不便作画。同学说:“那你眼睛差下去怎么画画呢?”吴先生说:“画画难道仅仅靠眼睛?要从心去画画。”正如先生一贯倡导的,在他的《谈艺录》中所说“对形体的恭顺,无益于掌握形象。美的出现在形象和心象之间。”之精辟的心灵彻悟。所以先生作画时,有时会画了涂掉,涂掉了再画,孜孜不倦地潜心作画,他把作画看作是一种实验的天地,锲而不舍

    先生的画作与先生超然的精神气质和纯真的性灵是知行合一的因果关系。有一次,《美术》杂志发表了他的作品《滂沱》,但发表时不小心将画幅颠倒印了,杂志社向他致信道歉,先生却说:“倒印也很好,从月球上看地球不就是这样的吗!”这正如同他认为的“绘画既是画家对自然的感受,亦是宇宙间刹那的真实。”

所以,在几次研讨会上,有的学者提出吴大羽先生的作品应该放在世界美术史上进行研究,与19世纪、20世纪大师们的作品比较,他有他独到之处,他的作品达到很高的精神境界,吴先生的作品还运用了中国南齐谢赫的“六法精论”中的“气韵生动,骨法用笔,应物形象,随类赋彩,经营位置,传移摹写”在他的作品当中呈现出内在的情性、韵致和精神特质,他的笔韵是东方的,更见宏大、豁达的特有的艺术气息。

    吴大羽先生是一个非常纯真的学者,他有一颗纯真的心灵,他是一个非常直率的艺术家。在特殊时期,在批林批孔的时候,他提出你们不能叫孔老二,应该孔夫子圣人。他看到了当时的一些画,他给我们指出,这些画是一些蹩脚的照片加上庸俗的色彩,说得非常深刻。

    吴大羽先生有强大的内心,在动荡的年代,受到不公正待遇的时候,他还是坚持自己的信念,坚持自己对艺术的执着追求。

    先生晚年久病不起,于1988年元月一日离开了人世。那一次在吴大羽先生的追悼会上,大家意外地发现来了一位市领导,这位领导对我们说:“吴大羽是我姨夫。我是来送他的。”但此情况以前无一人知晓。几日后我去先生家时便向吴师母问起此事,她说:“先生对家里人说‘此事不能外传,以免影响他的工作’。”其实,那时,吴先生家里也遇到了一些困难,但他从没有托关系解决,他也根本不在乎这些。此事大家都很感动,这也体现了先生与生俱来的高贵品行。

    他从不为自己的事去向组织提出个人需求,一切事他总是超然处置。先生当时已是中国美术家协会顾问、上海油画雕塑院顾问、上海中国画院顾问,但他根本不在意这一切,也从不提及这切。同时他也从不要求院里为他做什么事。有一次我太太去医院看病见到吴先生在医院的楼道里,便问先生是如何来医院的,才得知是他女儿去居委会借了一俩四轮脚踏车送他来医院的。我太太感动地说:“吴先生你可以给单位打电话呀,单位会派车接先生来医院的呀。”他却说:“不必了,不用麻烦单位。”这一切说明了先生是个纯粹的人,他深居简出、淡泊名利,是个一心兢兢业业做学问的学者、心无旁骛作画的艺术家。与先生相处的28年时光,使我真切地感悟到先生超凡脱俗的精神品行和与众不同的艺术气息,这些气质都在他的画作中显灵。

    今天,在吴大羽先生诞辰一百二十周年之际,先生的形象仍栩栩如生地呈现在我们面前,耳畔似乎会响起他曾经的殷殷教诲,他那直率、朴实、亲切的音容笑貌仍历历在目。我清楚地记得,有一次先生在油雕院的花园里不时地咳嗽,我见到他的手帕上有血迹,便劝先生快去医院就医,先生却对我说了一句富有深刻哲理的话:“我躯廓的存在不存在是次要的,我的名字无非只是一个符号而已,即使我死去了,我的精神是不灭的,我的灵魂还在。”这使我感悟到先生身上所闪耀的智慧的火花、仿若夜空中璀璨的星星,光芒四射,先生的艺术思想和精神内涵如同他留下的作品一样,将超越时代和时间,于历史的长河中亘古永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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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王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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