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利平:以童年、故乡和传统作底色 ——谈我的绘画观
2024-03-16 18:09:54 未知
文 | 刘利平
当有人问起我的绘画观时,我不得不谈到我的童年。就像发轫于山间的溪流,最终汇聚成汪洋大海;又如起于青萍之末的微风,最终孕育成惊世狂澜。我所有的绘画观皆发源于童年时代那一枚小小的果核。正如诗人保罗·策兰所说:“我带着世界进入世界。”童年生活的种种,总是以一种或曲折隐秘或显露无疑的方式,走进我的绘画创作。我相信,很多人的艺术创作,其实都在奔赴童年和故乡。
所以,在我看来,艺术的创造力不仅仅指向未来,它还指向过去。我自小就生活在南方,那里的山山水水与人物风情,借由时间在我的身心内部慢慢生长,这种生长最终外溢到我的绘画中来。就像是一种宿命,这就是为什么在学绘画之初,我自然而然地选择了中国画,并用水来作为我常用的绘画语言创作至今。
刘利平 智者乐水 系列 2022年 138cmX204cm 纸本彩墨
虽然时风讲究前卫艺术,讲究实验水墨、装置水墨、行为水墨等现当代水墨,但我无法抗拒童年时代给我的一切,玉米和水田的气息,黎明和黄昏时神秘的天空和云朵、虫鸣和雨滴的声音……在我绘画的时候,它们像一条完整的道路走向我——走到我的绘画中来。那个孕育了我全部生活和世界的故乡和童年,正在我的画里一一呈现。在我看来,绘画最终是要去创作一种时间和回忆,而不仅仅是当下。
刘利平 智者乐水 系列 2022年 136cmX65cm 纸本水墨
我始终相信,和大自然接触越广,生命越富足。在绘画中更是如此,露珠在树叶滚动的声音,阳光和月光洒下的光影,河水流淌,四季轮替,这一切,都曾给我滋润和启示,它们或多或少地体现在我的绘画细节里。童年、故乡和大自然的这些体验,是形成我整个绘画语言和绘画观的基石。
回顾我的创作之路,我曾认真研习临摹过东西方艺术大师的作品:毕加索、杜尚、博伊斯、卡普卡、东山魁夷等;也研究过中国画家:范宽、郭熙、米芾、徐渭、八大山人、石涛等。我喜爱他们独特精准的艺术表达形式,但我知道,真正进入创作时,最终我还是要回到内心的故乡。只有回到自己内心的故乡,我也才能找到回响在我身体当中的,独一无二的绘画语言和绘画风格。这样的绘画语言一旦出现和形成,其艺术表现手法最终呈现在画纸上,也更为质朴、简练、精准而意境深远。当然,也更能从灵魂抵达灵魂。我想这才是绘画最激动人心的一部分。
刘利平 智者乐水 系列 2022年 136cmX48cm 纸本水墨
在我看来,无论画家如何用流动性的色彩,在画布上渗透、流淌和叠加,描绘出怎样感性的画面,这些画面深处激动人心的细节,都应来源于自己的生活和感觉。好的画家,首先应该是当代生活的参与者和敏锐的观察者;其次是时代问题的艺术语言转化的准确表达者;再次是时代文化的引领者。即便是当代水墨,离开这些细碎的生活体验去创作,也是没有灵魂和价值的。
刘利平 智者乐水 系列 2022年 228cmX68cm 纸本水墨
幸运的是,我在绘画过程中,很快找到了属于我的“水”绘画语言,并成功实践在了《智者乐水系列》《新研山铭》等系列作品中,实现了绘画实践和绘画理论的完美链接。这些作品,既不像当代艺术那样前卫,也不像传统国画艺术那样精致。而是有自己独特的绘画语言、情感细节和图式。在这一系列的作品中,我借鉴了东西方有益的部分,也融入个人的成长思考和对童年,对生命的关照。最终,使整个画面充满了生命力、创造力,而又不失时代感。尤其是《智者乐水系列》作品,我在水的物象形态风格上颇下了一番功夫,让水的物象形态呈现现代的视觉审美风格,力求古中有新,新中有古。这一探索,无疑弥补了中国古代山水画中长期以来“水主题”作品的缺失,具有一定的学术价值。
为了进一步深入探索和提炼自己的绘画理论和绘画风格,我在写作博士论文期间,又进行了“从水元素到水主题”的系统理论研究,从实践到理论进行了贯通。这一次贯通,让我受益匪浅,不仅让我构建了自己的绘画语言理论体系,还让我在绘画实践中,找到了切实可行的操作方向。这算是一次绘画理论体系和绘画实践的大胆结合,这在当代绘画领域也是少有人尝试的。这样的探索无疑有助于两者互为推进,相互助益。
刘利平 智者乐水 系列 2017年 245cmX125cm 纸本彩墨
鲍勃·迪伦说:“一个人要仰望多少次,才能看见星空。一个人要有多少双耳朵,才能听见人们的声音。”作为一个画者也一样,要画多少张画,要探寻多少次,才能找到真正想要表达的方向?
经过一番探索,我回到生活的原点,进行反思,终于在2012年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创作方式,并将其贯穿在我的绘画作品中。我也进一步明白生活和经历才是我的底色,是我创作艺术作品的基石。于是,我把生活所经历的点点滴滴,作为创作的源泉,经过艺术化的提炼加工和变形,以直白或隐喻的方式,或多或少地呈现在我的作品中。生活的法则和艺术的规律,在美学的要求下,很好地行走在我的作品中。
比如,我在创作《智者乐水系列》作品时,首先考虑的不是如何画水纹,而是水纹与山石与屋宇、桥舍、亭台楼阁、帆船、动物之间相互搭配关系。各个事物之间,虚与实、大与小的互动,以及所呈现出的视觉效应,再就是重组后给人带来的陌生化体验所产生的惊异感。确定作品中可能产生的惊异感,即让人眼前一亮的那种效果后,接下来我才会去思考水纹、山石、桥舍等的具体画法。这似乎是一种观念先行的操作方式。当然,这里面有些是我有意为之,有些是无意为之,总之一个宗旨就是,画面最终是和谐统一,具有美感的,但又并非完全照搬现实逻辑。于是我作品常常给人一种非逻辑的,甚至隐喻的和谐之美。
刘利平 窗外松涧窗里灯 2020年 64cmX34cm 纸本彩墨
我的作品主要以色彩为主,墨为辅,或一点墨也没有,当然也有全然是墨的作品,例如《原乡》。我是根据创作的需要来调配是以墨为主,还是以色为主。至于色彩,我的理解,它是具有情绪和心理属性的。例如冷暖色,给人不同的心里感受,非常直观。再来看我《智者乐水系列》《新研山铭系列》《松涧云雾图》等作品,基本上是以一种淡雅明快的蓝色调为主,它常常被称为高级灰。确实,这种高级灰给人很治愈的心理感受,看着就心境舒朗。从大的方面讲,在传统中国画发展中,我想恢复色彩本身就是中国画自身的传统。
刘利平 智者乐水 系列 2017年 80cmX69cm 纸本彩墨
技法方面,我用线比较少,不再遵循传统的先勾线,再填色的过程。我用色彩来做底色,一遍一遍地积色,直到达到自己想要效果才停止。有点像中国画中的“没骨画”法,但又不完全一样,因为没骨画法不会一点一点去积色。有时还用水壶喷湿生宣纸来作画,也有点像中世纪湿壁画的湿画法。最后,根据画面的需要,还会适当勾勒一些线条,勾完后再进行烘染,直至达到自己想要的画面效果。这样的画法,即便是色彩很淡,也显得很有层次感。还有就是即便面对再充满奇异念头的作品,用这种画法,也能留出画面所需的缓冲柔和地带,给人以平和温润之感,此间的虚虚实实、似是而非、自然而然,恰好体现了国画的意境之美。
我曾经画过一幅《智者乐水系列——马上封侯》作品,画面构图和技法有点意思:一匹白马呈奔跃式状态在水中,背景是似有似无的一种盛开的花和几乎不被人注意的三两只蜜蜂,一个似人非人的骑手戴着蒙面丝绸,披着淡金红袍,红袍略有飘逸,背抚金箭和小红旗,像极了刚刚大战获胜归来的智者。水纹用了我最熟悉、最简练的积色方式来呈现。整个画面与传统精致的画面完全不一样,也不像传统文人画“马上封侯”体现的那么直白。如果我不说我画的是“马上封侯”,观众只会觉得,这是一幅很具现代感的白马金色长袍人物水墨画,画中隐喻的中国古典智慧也并非显而易见。类似的风格还出现在我的《智者乐水系列》其他作品中。
刘利平 竹影清泉瑞鹤图 2018年 80cmX69cm 纸本彩墨
一如《小王子》里说的“重要的,是眼睛看不见的”,这大概就是现实与艺术之间迥异的地方,也是水墨艺术和中国美学之巧妙、化境的魅力所在。当然,这也是我一直在思考探索和想要抵达的艺术之境。
最后,我想说,绘画永远在探寻,而非抵达。对于艺术家而言,只有一个国度,那便是自由。
艺术家简历:
刘利平,字木铎,号清园逸铎,清华大学美术学院助理教授,硕士研究生导师,清华大学“水木学者”,清华大学博士、博士后,合作导师陈辉教授。
(责任编辑:王丽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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