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赵俊毅:巨幅胶片相机的尝试
2011-09-09 09:16:03 赵俊毅
2006年,六位美国艺术家利用一间废弃的飞机仓库,改装成一台针孔相机,并用它拍摄了长32.74米、宽9.45米的针孔摄影作品。 2011年3月8日,在中央美术学院美术馆举办的《宏景——美国大摄影作品展》上,我目睹了这幅久闻的针孔摄影作品,如此宏景的负像照片,让我感到震惊,同时影展的序言也让我回味无穷......“艺术上不存在技术是否成旧的问题,而只有成旧的思想会妨碍艺术的创造。”观展之前,我曾有制作巨幅胶片相机的想法,但一直没有信心和勇气去实施,从中央美术学院美术馆走出来的那一刻,我毅然决定马上动手设计制作巨幅胶片相机。
一、设计构思
胶片的尺寸:多大尺寸叫巨幅胶片?在胶片厂的涂布车间,片基是感光乳剂的支持体,把低感、高感、护膜等乳剂喷涂在1.1米宽的片基上,经干燥道制成胶片。再把一大轴胶片运到裁切车间,裁切成4×5或8×10等规格的胶片,裁切之前的胶片高度是1.1米,你需要多长的胶片或相纸,可以向胶片厂订购。有了胶片的高度,然后按6:8的画幅比例计算,胶片的尺寸为:1.1米×1.5米。
镜头的选择:有了胶片的尺寸,再寻找一支能涵盖胶片对角线长度的镜头,经测试,尼康1210/12.5制版镜头可以涵盖胶片的对角线。
快门的困扰:由于镜头上只有光圈,快门怎么办?听说国内大画幅摄影家齐一闻在制作双重箱式巨型相机时,曾设计过一款铡刀式快门,我几次打电话向齐先生请教快门的结构。在设计之初,快门的制作一直困惑着我,选定镜头之后,我反复计算了曝光时间,该镜头的最小光圈是F128,镜头前又加一片深黄色滤色镜,加之国产胶片的感光度均达不到ASA100。经测试,实际曝光时间在4秒至90秒之间,没有必要在做一个又大又笨的快门,用摘掉镜头盖曝光,到时间扣上镜头盖的方式,完全可以取代镜头前的快门。
拼装式相机:在网络上,国外个性化十足的大型相机的图片很多,但拼装式相机并没有现成的参照物,我只能根据胶片尺寸和镜头,以坚固、体轻、便携为设计初衷,展开非常局限的想象空间。首先要把相机长、宽、高的尺寸定下来,胶片长是1.5米,加上两边的皮腔的尺寸,相机的长度设计为2米;宽度根据镜头的焦距1210mm,也就是说从镜头板到焦平面是1.21米,相机的宽度设计为1.2米;高度要考虑在相机皮腔里铺胶片的人适合的高度,加上两面皮腔的尺寸,再加上相机腿的高度,相机的高度设计为2米。有了相机的长、宽、高,我画了第一张设计草图,按第一张草图搭设起1:1金属架,以扩展对拼装式相机的想象空间。模拟的金属架与相机框架尺寸一样,我在金属架前来回溜达,脑子里的想法开始多起来,接着又画了第二张设计草图,并按第二张草图从新搭设起1:1金属架。
在此基础上,我又按胶片尺寸(不包括四周的皮腔尺寸)搭设起另一个金属架,用来测试三组数据:1、拍摄10米或无限远时,镜头后口到焦平面的两组距离。2、镜头的中心像质与边缘像质的差别,经测试,发现尼康1200∕9制版镜头的边缘像质不及尼康1210∕12.5制版镜头的边缘像质,最终还是选择了后者。3、把尼康1210∕12.5制版镜头取景得到的画面,换算成135数码相机的焦距,这样可以在巨幅胶片相机起驾之前,先用数码相机实地拍摄,然后放在电脑里观看,尽可能做到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拿着设计图纸,我找了一家不锈钢加工单位,加工了一套不锈钢管的相机框架及附件,上称一称41公斤。由于对不锈钢的型材不了解,相机框架超重,而且设计和施工中的诸多瑕疵也显露出来。为了少走弯路,我把这套相机框架支到老同事林立家的客厅里,现已退休的林立是位高级工程师,我请林师傅根据客厅里的参照物多提改进意见,并拜托他亲自监工,从新制作一套相机框架。第二次加工出来的不锈钢管相机框架,材优、体轻、坚固,设计和施工趋于完美,我非常满意。
二、拍摄步骤
在拍摄地,支起相机框架,挂上皮腔,再把三块高1.1米宽0.5米的取景板装入皮腔内,前面装上镜头。两个人从皮腔后口钻入皮腔,在取景板白色面(取景面)上取景,取好景后,把取景板翻到背面黑色面(摄影面),把未曝光的胶片放入皮腔,镜头前拧上黄滤色镜,光圈缩到最小,盖上镜头盖,封上皮腔后口。皮腔内的两个人把1.1米×1.5米的胶片铺在取景板的摄影面上,皮腔外的人摘镜头盖曝光,曝光后收回胶片,然后再拍两张8×10的胶片,作为冲胶片前的试条。皮腔内的两个人戴上护眼罩后,迅速打开皮腔后口,先让皮腔内的人呼吸点新鲜空气,再把两人分别从皮腔内搀出。把三块取景板和杂物从皮腔内取出,摘掉皮腔,把三块取景板和皮腔装入一个大型背包。把拼装式相机框架拆卸,装入另一个长圆形背包。把镜头和其它杂物装入第三个背包,拍摄工作完毕。
三、拍摄团队
巨幅胶片相机不同于4×5或8×10大画幅相机,一个人无法完成拍摄过程,它需要一个拍摄团队,而且拍摄团队的协作精神至关重要。康学松、陈金龙、林尊直这老三位是我多年来的影友,尤其是大康,他是京城著名的摄影家和黑白技师,在潘家园开设一家黑白画廊,还有一处非常专业的黑白摄影工作室。大康的助手陈金龙,是京城一所老年大学的老师。胶片的前期裁切,铺胶片和收胶片,以及胶片的后期冲印,均由大康和陈老师负责。林尊直是职业高中的英语老师,办事认真仔细,拍摄前后杂七杂八的事物均林老师负责。我的另两位帮手王金红、潘卫东负责拍摄前后的护驾工作,我负责摘镜头盖和扣镜头盖。
四、实地拍摄
在北京摄影器材城的正门口,巨幅胶片相机进行了第一次试机,为了做好拍摄前的各项准备工作,在拍摄地点,先用数码相机分四个时间段各拍一张照片,洗出照片反复观看,认为下午5点30分拍摄的照片光线最为适宜。摄影城平日就车水马龙,为了不妨碍按时拍摄,早晨7点我们就用三辆自家车把拍摄地点提前占好。下午3点半,开始支相机框架,挂上皮腔后,发现皮腔布有两处漏光现象,马上用黑胶布修补好。下午5点20分,用测光表一测光,F128的光圈,曝光时间需64秒,考虑到倒易律失效的因素,曝光时间增至到80秒。有了第一次试机的经历,拍摄团队再转战到长城上拍摄,相互之间的的配合就熟练多了。当天长城上的气温高达30度,加上黑色皮腔布又特别吸光,大康和陈老师从皮腔后口钻入皮腔,在皮腔内做好一切准备工作,俩人从皮腔后口处喝了几口水,然后我把皮腔后口用绳子牢牢地绑紧。他俩开始铺胶片,曝光后收回胶片,接着又拍了两张8×10胶片的试条,我迅速打开皮腔后口,一股人体热浪从皮腔内涌出,再看他俩全身都是汗,从皮腔内探出头来仰面朝天,大口大口地吸着皮腔外那充足的空气。
在拍摄团队的摄影工作中,有一些围观的路人,其中有背着相机的摄影者不解地问:搞如此之大的胶片相机意义何在?当时我正忙着活计,便随口回答道:体验摄影的过程。回到营地我认真地想,我们拍摄团队的摄影与湿版时代的摄影有些相似,首先摄影者必须身体健康,背负着沉重的摄影器材,在拍摄地搭建起帐篷式暗房,把制作湿版的药品在暗房内摆设妥当,用压缩式皮筒,从附近的河沟里取来水,把木制相机支起来取景,再完成制版、拍摄、显影、定影等一系列繁杂的工作。湿版摄影者是脚夫,是药剂师,还是摄影师,湿版摄影者参与到摄影的每一个细小的环节。有为国外学者说:“大学毕业考试的好与坏,其实并不重要,重要是你四年来的学习过程,这是你上大学的收获。”我们拍摄团队也如同上大学,从设计、制作、拍摄、洗印,我们拍摄团队几乎体验了胶片摄影的全部过程,收获就在于此。巨幅胶片相机与小型数码相机有着本质的不同,我们拍摄团队不是闲来无事自找麻烦,猎奇,我们拍摄团队在拍摄过程中,增加了智慧、锻炼了心手、陶冶了情操,更使我们拍摄团队欣慰的是,巨幅胶片相机的拍摄还取得了可喜的成果。最后我想用《宏景——美国大摄影作品展》序中的一段文字,作为本篇短文的结尾语。“在今天的图像媒介多样化时代,我们如何使用那些古老、似乎原始的艺术语言或方式不啻是一场文化再认识、思想再改造以及艺术再更新。”
(责任编辑:詹晓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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