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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时代的光影里

2024-08-21 15:22:22 未知

作者:李晓峰

中国四十年的改革开放充满奇迹,也充满着传奇。画家沈勇就是中国改革开放的一个传奇,虽然,安之若素的沈勇,尚待人们去发掘他的奇迹。

上海画家沈勇,是“**”后高考恢复的第一届大学生,毕业于名校浙江美术学院(现中国美术学院)的油画系。那时候的油画,是中国艺术现代进程的最大显学,也是“美术新潮”的主流。那时候的上海,已拥有一批有全国影响力的画家,如早已大名鼎鼎的陈逸飞和后来鼎鼎大名的陈丹青。就连后来名声大振的西南画家毛旭辉、张晓刚、潘德海等人也早早的、千里迢迢的来沪观摩,大毛他们还在 1985 年的上海静安区文化馆做了一个《新具象画展》,“新具象”一词不胫而走,并成为“85 美术新潮”的重要组成。

不能不说,成就中国美术新潮的“新具象”,上海画家功不可没。那时,“上海味儿” 的油画,确得一时之盛,且百花争妍,如色彩大师陈均德,油画神手夏葆元,新具象代表俞晓夫,形象 POP 的余友涵,观念前卫的李山,转向抽象的周长江,还有特立独行的刘大鸿,离经叛道的孙良,以及早年去了法国的严培明,后来留法回来的徐芒耀,等等,他们均成为改革开放以来上海油画圈的各路领军。

沈勇的油画,独具一格,出手就有点儿语惊四座。使人着迷的画面,好像信手拈来,好像天赋本能,就连向来挑剔、恃才无恐的俞晓夫也对他不吝称赞、念念不忘。

沈勇出生在一个美术家庭,母亲是新中国成立后央美首届工艺系的毕业生,所以,自小对沈勇的耳濡目染、潜移默化的,都是鲜活的艺术色彩与鲜明的艺术形象,更有天生爱自由的艺术基因。

沈勇说年轻时他的自由散漫,被夏葆元戏称为“阿尔巴尼亚电影里的纨绔子弟”,那时国人眼中的阿尔巴尼亚就是欧洲。大学时的沈勇,更喜欢东欧画法,因为思路更活跃,喜欢罗马尼亚的巴巴,生动、锐利、扎实;喜欢德国表现主义的用笔用色,大胆、随意,是中国人最缺乏的……“在浙美时,得天独厚的看进口画册,人物、静物可以那么画,半抽象,不循规蹈矩;更开放,没统一画风。“我更喜欢有力度的油画,带雕塑感的英雄主义气质……”八十年代的改革的清新空气,奠定了沈勇开放的艺术思想。

1982 年毕业返沪的沈勇,没少参加展览,美协的,新潮的,地方的,全国的,如青年艺术大展,全国美展,还曾获得过一个“中国连环画”十佳大奖,要知道,1980 年代的中国连环画,可是美术群英荟萃的重地。

或许承传了上海“连年”(连环画、年画一直并称)的强大传统,上海的大多数画家,都是连环画起步、起家。也由于上海一直没有自己的美术高校,一度上海的画家,多集中到盛产“连年”出版社,以及宣传画、动画的电影厂,比如上海的美影厂。那时,想到电影院做美工都是奢望,沈勇那么早毕业的美院大学生,都难能遂愿,最终,沈勇去了刚刚成立不久的上海电视台。1999 年因影视合流他的人事档案已落在了著名的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2012 年他提前退休,以然成了职业画家。

上海画家与连环画、年画包括宣传画的时代缘分,使人想到上海现代美术的特殊性,自民国上海,城市审美的滥觞,连环画、插图、电影海报、月份牌、广告招贴,仅商业美术一块,就兴盛一时,领时代风气之先。加之新文化运动以来的新闻、出版、报刊、杂志的繁荣发展,使上海成为中国现代美术的龙头重镇,也确立了上海城市近现代的文明精神。

做为地道的上海人,沈勇是那种与生俱来的才情与不事外露的激情相并行的艺术家。

电光滚石般的阔笔、碎笔,铺排出稳固的、不耀眼的色域;在充满现代感的构图空间中,精准的光,不放过画面里那些最微妙的细节。恬静的画面,悠闲的人物,透着帅气、“洋气”。音乐般的画面节奏,掌控了色彩与造型的气场,调性典雅、笔触洒脱、急缓恰当、收放自如,如得体的绅士,流溢出一种骨子里的现代美学气质。

上海油画的独特性、独立价值,在于面对和践行了包括现代商业、现代科技的现代城市文明。早到古希腊,亚里士多德就言说“人是城市的动物”,近现代以来,艺术与文明的与时俱进点亮“城市之光”,也照亮批判传统的文明之路。在现代的语义中,“传统”就是保守与封闭的代名词,隐含其后的是野蛮与愚昧。相形之下,沈勇帅气、洋气的油画气质,颠覆的就是粗陋、呆滞的土气,守旧、落后的暮气,进而,散发出的是共鸣现代精神、城市文明的鲜活气息。

沈勇能画历史画、肖像画、主题画,但他更喜欢无主题的画、生活化的画、个人化的画,那是自由、独立、私密、恬静的时刻。苛严却藏在背后,一种对品质、品味追求的苛严,使扑面而来的感性画面,却不苟丝毫,精准恰当,闪烁着理性的光,理性的深处,于无声处听惊雷。

沈勇对绘画一意孤行般的执着专注,将创作引向极纯粹的境地。沈勇好像从没在意或在乎参加了什么展览,对他都而言,参展是画家的本分,是一个画家最正常的所需、所做,只是如何能再好一些。他从不刻意站队的自我表现,也没风口浪尖或主流、主旋律。身经风起云涌的改开年代,沈勇却说他没参加“85 美术新潮”。

沈勇好像没得其名那样的勇猛,反而审慎谨严,甚至刻意退后到脱离了人们的视线。他婉拒了四次进上海油雕院的机会,那是多少人想去风光的地方;另一方面,也是他的性格使然,他的同班同学已是他母校的多年院长,他认识的人却越来越少。他自称有情绪上的抑郁,不喜欢人多的地方,轰轰烈烈的场面,那样,脑子会被搞乱;他又喜欢朋友的聚会,沙龙式的小范围,并自嘲自己像个小资。对自己孤僻与热情的分裂性格,时常怀疑自省。他说他也争强好胜,但是,只对画争,不与人斗,是沉潜中的自我精进。

沈勇一直认为他就是一个画家,一个不非分它想的画家。这使他的创作,恪尽职守到平淡、平常、平凡。在他的履历上,几乎失去了时代的痕迹。他好像未在时代的“服务区”,却隐身在时代的影子里。

意大利当代哲学家阿甘本曾说过这样一段著名的话:“当代性就是指一种与自己时代的奇特关系,这种关系既依附于时代,同时又与它保持距离。更确切而言,这种与时代的关系是通过‘脱节’或‘时代错误’依附于时代的那种关系。”(《什么是当代》)沈勇的“时代错误”和“脱节”,恰恰来自于他对个人创作的苛严审度,对艺术人生“死死地凝视”,即便横遭生活变故,致使他七年未碰画笔,脑子里也一刻未停止过这样的“凝视”,沈勇特别强调地告诉我他那时都在用脑子画画,又恰恰反证了阿甘本那段话的后半段:“过于契合时代的人,在所有方面与时代完全联系在一起的人,并非当代人,之所以如此,确切的原因在于,他们无法审视它;他们不能死死地凝视它。”

沈勇凝视画笔、画布、颜料隐藏的未知,甚至到了“不合时宜”的地步,也契合了阿甘本对当代性的著名判断:当代就是不合时宜。

所以,沈勇能够面对世事的变迁甚至无常的平静、淡定,坦然又内敛地生活在自我的节奏,不求时代光芒下的功成名就,不被潮流裹挟,更未去推波助澜。他的艺术,是人的个体瞬间;他貌似“不合时宜” 的画面,是遗世独立的时刻,那是时代之外的时间。

被中国批评家称作“混现代”的中国当代,同时纠结了三个相交汇的时间:古代、近代与现代,又同时并置着需要兼容的双重性:至深的历史性与复杂的世界性。改革开放以来的中国当代艺术,正是从这样的时间、时刻开始了它的合法历程。

沈勇所努力行进的当代道路,正是超越文化局限、突破文明瓶颈的个体自觉。沈勇很清楚上海的艺术生态,也担心过度个人主义的作品“很难厚重”。往往人性中的私心、功利心、世故心,会让人格的独立,变异为人性的自茧;耍小聪明的画家,往往扎实不够,便很难深入,便很难产生大智慧、大面貌的作品。沈勇的心中,仍深藏着英雄主义的情结,让小资小我成为大写的我。

2017 年岁末,我在中华艺术宫策展的“海上延伸——上海艺术家联合大展”中提出:“风云际会的上海波涛汹涌、波澜起伏、波澜壮阔,延展出的是人的证明,证明人在上海的生命力度、文化深度与价值高度,证明上海新时代的新境界。”沈勇是个波澜不惊的艺术家,可惜那时对他我还孤陋寡闻。无疑,沈勇应该是“海上”的另一种延伸。

近年我曾连续撰写过《抽象的上海》、《架上的上海》、《例外的上海》、《上海,做为一个侧面》等数篇长文,集中聚焦的一个课题就是上海当代艺术的品质源流。无疑,沈勇是上海当代艺术品质的特别写照,也是中国改革开放时代一个不该漏掉的艺术案例。因为,作为艺术家的沈勇,更是一段不求惊世奇迹的现世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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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王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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