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人物|钱大经:旅美后发现中国文化之美
2024-11-27 09:31:01 未知
钱大经总是一副儒雅干净的模样,一如内心的干净。一谈到自己喜爱的纯粹的艺术,镜片后的眼睛里就闪出热切的光。2024年11月23日,《钱大经:一种凝视》展览在南京艺术学院美术馆揭幕,展出其城砖系列和古砚系列作品。厚积薄发,把古物画得这么现代展览前夕,南艺书法教授黄惇先生赶去先睹为快,对作品里面的形制和铭文很是夸奖,“他夸古物画得这么现代。他是捍卫传统的人,我全是古器物展示给他看,有点班门弄斧,他说你这很现代。可见坚持传统的人,对于现代、当代,是拥抱的。他是非常睿智的艺术家。一看砚台系列,黄老就说你这是宋砚,我说对,宋砚形制比较简约比较典雅。”
黑凹·砚1/Black concave·Inkstone 1
2024年
纸本石墨和炭铅/Graphite and Charcoal on Paper
226×100cm
这么多年,钱大经出来的作品不多,但积累了很多年,“也算是厚积薄发吧”。对传统器物,他发自内心的喜欢,但只是单纯的从造型、从视觉效果来画,“我不是很感兴趣背后的收藏价值、市场,我都完全不懂,我只是感兴趣它的造型,它给人带来的审美愉悦,以及背后深不见底的文化厚度,我一直钟情于此,我们也老大不小的了,我们对传统应该有个态度,年轻的时候我们可以反抗、可以歌颂赞扬,可以想要突破一些什么,但是出去转一大圈再回来,感觉中国文化只能用深不可测来形容,不是我们这点浅显的学识能够解释。但是有一条,它的审美容易被感应到,对于传统器物,我们来注意它、描绘它、表现它,我更多地从审美角度,其他我不太敢涉猎,历史和文化意义太深奥了。”展厅里,一块块巨大的城砖和古砚,给人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就像我们比较熟悉的一种物体,你把它放大成超大尺寸,它会带来不同的视觉效果,会有陌生感。城砖一般五六十公分一块,我把它放大到两米多,然后我会向它的里面凝视,对细节一再深入的观察,不管是砚台系列还是城砖系列,我其实都是对细节的关注。”他指着城砖画上面复杂的花纹,“你看上面这种纹路,其实都是包浆,城砖之间互相的连接,是用石灰浆、糯米浆,搅合起来衍生了这些细节,我抓住了这些细节把它衍生复制”。有一块城砖的侧面满是字,“这上面的字,实际上是它的印签,就是它是哪哪生产的,它为这一批砖头负责。”钱大经拍了估计有上万张城砖的图片,“这就是我们南京城墙的第一手资料。一定要实地,一定要现场看,或者抚摸,要与它共处,在零距离的时空里面。我就盯它看,一直坐着,这就是我内心的需要。近时空的跟城砖的相处,同时也是无时空的遐想。”他自信没有任何人会比他跟城砖相处的时间更长。冰冷的砖头,在他笔下却衍生了意想不到的毛茸茸的温暖的感觉。
黑凹·砚7/Black concave·Inkstone 7
2024年
纸本石墨和炭铅/Graphite and Charcoal on Paper
205X155cm
在一块方形的砚台面前,黄惇老师说好像没看过这样的形制,“他说得对,这种砚台其实不写实,好多造型是我编出来的,古砚造型没有这样的,中间像个岩坑、像个万丈深渊一样,有句古话说古砚微凹聚墨多,没有说古砚深坑聚墨多。”他喜欢这些砚台的质地、造型、色彩、气质的东西,在表现时却又经过了自己内心化的改造,“砚台有一种刚性的沉默,很强硬的沉默。”与陈先生、刘丹一直保持着审美和艺术的交往同为旅美艺术家,钱大经与陈先生、刘丹一直保持着审美和艺术的交往。在纽约,他们曾一起去听木心的文学讲座——中国文学史中国艺术史。一系列一系列地听,受益匪浅。陈先生还记得,有一次听木心讲到唐伯虎与拉斐尔,下课后大经对他说“如饮美酒”。在钱大经看来,“旅美艺术家共同的特质是我们对绘画本体比较坚持。为什么我们聊得来,对本体审美就是喜爱,就是一种自觉的思维方式。艺术家就做艺术家的事,不然干嘛搞艺术。”
两位艺术家对他的作品一直比较关注并理解,长时间地深入讨论过。刘丹也是南京出去的,很厉害的艺术家。他们在纽约相识,钱大经作品的产生、理念的梳理、最后途径的选择,都跟刘丹分不开。“他不但跟我有形而上的,也有形而下的讨论,就是这个细节怎么弄、用什么材料、纸张、尺寸、给人的感觉等等,我都跟他探讨技术性的细节,难以想象两个人能够这样交流。”两人的创作理念比较一致,刘丹比较高屋建瓴,能够发现和总结,“我作品的形成,他都在场。”一起在纽约做展览,对对方追求的理解,能谈得很具体,现在想起来,钱大经都觉得真的很奇妙。“没有与刘丹当年的讨论,没有我今天的作品。断桥、古镇的某个角落、遗迹、废墟、古雕刻的残片,我的主要兴趣在这方面,我们一直讨论,彼此启发。丹青当时在纽约看到也说,大经,我觉得你找到了一种可能性,我的东西离不开这两人互相的讨论,真的是蛮得劲的过瘾的交流方式,不是泛泛之交,是精神伙伴。能聚焦到审美和艺术的交往,特别难得。”这种非常有质量的精神交往一直保持至今。而在陈丹青看来,钱大经所绘的尺幅巨大的素描,“也许可以叫做素描的素描。这项工期漫长的稳健工程,十二分严肃,冷静,周密,不动声色。……起初的石桥系列仍是我们熟知的素描,亦即,描绘画家被吸引并选择的物体。但素描的野心与风格化,经已显示。石桥的地域和环境被去掉了,只剩桥体,刻意减弱了浓度,通体浅淡,近似蝉蜕……之后的另几组作品——皖南牌楼,石人与石像,形态被重组的长城——也大致如是:精简、化约、怀古,都做到了,画中散发着古老符号必定自带的抒情,或曰,沧桑之感。不过,细看局部,也就是如扫描般审慎铺排覆盖的笔致,显示大经在画中苦心寻求的魅力,并非景物,而是:素描。”还是坚持绘画本体的思考和生活钱大经1989年到美国,2005年归国。归去来兮,长久以来,钱大经以艺术游牧者的身份游弋于大洋此岸与彼岸。“在美国开眼界,什么都看到了,但是又拒绝了。”回来之后他很少做什么行为啊装置啊概念啊这些东西,“但是在纽约这可是主流。我还是倾向于坚持绘画本体的思考和生活。”后来他跟伙伴们一起创建了南艺的壁画系。纽约的街头艺术、街头装置,说不清道不明的各种建筑,包括城市建设、生活环境,还有各种各样的电影乐队,统统都是公共艺术空间的艺术。“所以这也是为什么我回来后会选择工业设计学院这样的教学,因为我的理念就是艺术和设计是分不开的。国内分得清楚,搞艺术的看不起搞设计的,那不就是工匠吗?我们对技术有个误解,总觉得技术比较low。但是艺术结合设计的体系,是很崭新的教学体系,可以培养学生的审美基础、造型基础,如果没有这两样,你休想谈设计,休想谈绘画。”
垩山/The chalk mountain
2021年
铅笔纸本/Pencil on paper
140×250cm
城砖5号/City wall brick5
2019年
铅笔纸本/Pencil on paper
226×95cm
城砖4号/City wall brick4
2019年
铅笔纸本/Pencil on paper
226X95cm
为什么对黑色白色这么着迷?因为他崇拜纯净的精神世界,钱大经将自己定义为一个“审美本体论者”,他正是通过铅笔所创造的“极简”和“匠意”走向对生命哲学的深刻体认的。“我的作品就是叫大家去关注砚台城砖背后的东西。虽然我画得极细致、细节处理得超级写实,但整体是荒谬的,跟我们这个世界很像。每一道纹理的精细刻画,每一寸空白或涂抹的斟酌,每一厘米甚至毫米效果的斤斤计较。为什么对细节如此着力?我想大约是我内心审美秩序趋于理性思维的原因。”为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创作的浮雕是他一生最重要的作品之一,从1985年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建馆之初的浮雕墙到现在的青铜浮雕墙,钱大经前后用了30年的时间,费了许多心血。他说:“我被这种宏大叙事、这种悲剧性的美学打动。”包括城砖与砚台,背后同样是大叙事,虽然着眼点是一块城砖,是一块微观的细节,背后却是带有哲理的一种思考。结果很灿烂,但过程很枯燥、很沉闷、很琐碎,斤斤计较的,一点一点地累积。在他看来,创作当中每一个细节开始是最难的。“因为你要确定你的选择,有没有意义画下去?太多的选择,太多的画不下去,太多的放弃。你这个细节画到一定地步了,你又停顿了,那是最难的时候。坚持还是不坚持?你自己得选择。不管生活还是创作,选择的时候是最困难的。因为太多可能性。以我的功力,画一些比较肤浅的人像、人物,会很轻松,但我不愿意。因为我觉得那不是绘画本体。”坚持这种绘画本体的审美,坚持相对比较高端的一种美学,坚持能够给社会一点贡献——这就是钱大经的坚持。
扬子晚报|紫牛新闻记者 冯秋红
(责任编辑:王丹)
注:本站上发表的所有内容,均为原作者的观点,不代表雅昌艺术网的立场,也不代表雅昌艺术网的价值判断。
全部评论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