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鸡腿要吃,青蛙肉也干” ——美术家武忠平访谈录(一)
2024-12-18 09:20:31 方可
时 间:2024年5月18日、19日
地 点:赖少其艺术馆“丹青岁月——武忠平作品展”展厅、武忠平画室
访问者:方可
引子
约莫是在上一世纪90年代,与武忠平先生曾有过交往,但仅限于为数不多的麻将桌和酒桌。席间,老兄笑语喧哗、方言俚语、插科打诨,不绝于耳。淮北平原男子汉的江湖豪爽夹杂几分书生气意气,初次见面亦不觉得生分或拘谨。闲聊中,偶尔投射过来的眼风,清辉闪亮、幽深莫测,还有几分犀利,令我心头咯噔——这男人不容小觑。二十多年后,在朋友季先生的画册首发式上,又有过短暂的礼节性晤面与寒暄。
再见面已是2024年的早春。安徽文艺出版社原社长段女士招呼饭局,我有幸忝列,方才与忠平兄再度把酒言欢。除了生活掠去几缕黑发,岁月馈赠一层霜白,他老兄变化不大,但纵情谈笑间,早年的白净面容亦是沟壑纵横了。5月初,接到了忠平兄要举办画展的讯息,在电话里他一再叮嘱,要我出席开幕仪式,于是欣然。
发言的人比较多,话题比较庞杂,初夏阳光照耀已经有些灼人了,开幕式略显冗长。待至汗流浃背、步入展览大厅,一股清风扑面而来,顿觉满堂华彩——版画、油画、水粉画,刹那跌进了色彩的海洋,五颜六色,五彩斑斓,竞相争艳,在人们的眼眸、耳畔以及身体周遭,汪洋恣肆,汹涌澎湃,无尽流淌。
震动。震惊。震撼……
因为是开幕式,当天看展的大咖、名流、巨擘云集,一时间找不到方便表达和交流、且可以一吐为快的熟人。正感无所适从,于攒动的人丛中忽然瞥见了一片亮眼的、标志性的灰发——是老朋友、也是武忠平昔日的同僚张先生,连忙快步驱前。未待我张口,张先生情不自禁抢先道:“不错,不错,真不错!没想到老武、武忠平画得这么好!”张先生一边言说、一边频频颔首,修剪精致的灰发随之颤动,发自肺腑的、会心会意的微笑,自眼角汩汩而出。
与张先生结伴行至展厅二楼,书法、水墨、重彩,山水、人物、花鸟,琳琅满目,熠熠生辉,夺人眼眸,展示了武忠平数十年来中国画艺术的探索与追寻。惊讶、赞叹之余,我忽然一冲动,扭头对张先生说:“我想做一个武忠平的访谈!”张先生未加思索,当即首肯,并以他招牌式的、慈祥的浅笑,以示鼓励。此公乃出版、发行两栖巨擘,得其嘉许,信心满满,于是有了以下的访谈实录。
《淮河新春》 崭露头角
淮河新春
83cmX53cm
1974年
方可(简称方):看了画展后,又反复阅读了那些文章,虽然都是出自耆宿、方家、名流之手,写得也很好,但我总觉得吉光片羽、凤毛麟角,某些地方感觉还有点隔靴搔痒,没有把你内在的东西挖掘出来,把你的人格、精神和艺术上的追求表达充分,所以冲动之下给你打了电话,想约你深入细致地谈一谈。
武忠平(简称武):他们的确都很忙,很难有时间展开来写。
方:很多嘉宾在发言中,都不约而同谈到当年的宿县地区美术创作,那是个什么情况?
武:杨参军和巫俊讲的宿县地区那一段,应该说是我们人生中艺术创作的一个台阶,因为这个台阶,我们进入到一个新的层面。当时的背景是迎接全国美展,那可是过独木桥。1973年,国家发文给各省文化局,要求音乐、戏剧、美术、小说、电影等都要推出新作品,迎接1974年的国庆庆典,全国美展就是在这个背景下推出来的。宿县地区也积极响应,让各个县文化馆的美术工作人员开会、摸底,遴选符合要求的人员,我们集中到宿县地区的人员都是通过筛选确定的,先要提交草图观摩。
方:有一点“海选”的意思?
武:就是“海选”。地区召集各个县文化馆的负责人、美术工作者,集中观看草图,然后集中送到合肥,省里开草图观摩会。当时主政的是鲍加先生。就在那个会上,我的《淮河新春》草图被看中了,用水粉画的。我那时候在工厂,已经很活跃了。工厂出“大批判”专栏,我跟刘佩林同志用毛笔抄写文章,我还画刊头。工作之余我就画画,也没有哪一个催促我,我就是想画画。
方:画家、音乐家走上艺术道路,一般来说都有启蒙的人,或者有某个契机。
武:我最早的启蒙,应该说(哽咽……)老爷子跟老娘,我们家没有一个画画的。我父亲之前是做生意的,公私合营就把他“合”到了供销社,结果身体不好老早就退休了,但也没有退休金,只好重操旧业,继续做生意。老头子热爱文化,用现在的话讲他“小资”,上过几年私塾,一手字写得很清秀。老头子每年过春节,家里是一定要挂几幅他收藏的四条屏、立轴,一直挂到元宵节过掉,又收起来了。我家前面有门面,堂屋门、二道门,春联是一定要请专门的老先生来写的,老头子讲究。春联是一家的门面,也是一家的文化档次。这是一种熏陶,耳濡目染。此外,父亲喜欢戏剧,会弹凤凰琴,我哥哥、姐姐、妹妹都喜欢唱啊、跳啊、演奏啊,我哥哥是县文工团的,我嫂子是团里的名演员。我小时候害羞,我怕人多面前讲话,美术就适合我。由于当时漫画比较时兴,我在小学就画漫画。到了中学又继续为学校大批判专栏画刊头,我已经小有名气了。这是其一,父辈文化的启蒙。
方:有两个因素,一个是父亲给你的耳濡目染。
武:还有我母亲。我母亲不识字,但手工活非常精致,就是靠做精到的手工活,给大地主家帮工。她喜欢描兰绣花,会用布做凉鞋,带鞋袢子、带通风口,还绣一朵花。有很多年,家里人传着穿,我们家姊妹七个,脚大的穿不了传给脚小的,脚小的长大了再传给脚更小的。所以,我母亲、我父亲对我画画很支持。方:除此之外呢?
武:我父亲有一个文友,叫俞维舟,喜欢写字,他也是我的启蒙老师,给了我一本手贴本的资料,用账簿正反两面贴的剪报资料。最早启蒙老师就是这本剪报资料,从报刊杂志上剪下来的各种美术资料。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县城交通不发达,信息流通少,我都不知道他是怎么搜集起来的。通过它,我了解到黄永玉,了解到晁楣,了解到李震坚……。这时候样板戏出来了,《文汇报》《人民日报》把样板戏剧照用水粉画的形式,以黑白的版面登出来了,比如说《红灯记》,当时整版宣传的主要就是这个剧目。我就开始临摹了,临摹到什么程度?我住的小屋一面墙贴满了。这是最早的启蒙。我晚上搁那儿临摹,老头子就把糕点,弄一小块用纸包着,悄悄地放到我桌边(哽咽……)这是那时候的最高待遇。
方:明白、明白,我懂、我懂。
武:有了这个前提,后来正儿八经的启蒙老师就是五河县文化馆的王国熙老师。我三哥在文工团,认识王老师,就把王老师喊到我家里来,王老师看了这一面墙的素描很是赞赏,从这以后,王老师就有意识地把我引到文化馆了。1970年我已经招工了(16岁)。那时候县里经常举办各种政治宣传展览,需要人画画。由县政工组下文,王老师拿着这个文跑到厂里去找厂长、车间主任,这属于上级下达的政治任务,我就这样被抽去的。我的学习是从创作开始的,那时候叫做“以创作带基本功”。
方:为了参加全国美展,开始创作《淮河新春》?
武:王老师要我先起一个草图,我就去翻资料,文化馆阅览室有《人民画报》《解放军画报》,还有一些其他的杂志、报纸,启发我的创作。
方:《淮河新春》的草图对你有挑战性?
武:那时候我还是很用心的。我就画我熟悉的题材,也不是说我要研究中央的精神,去考虑别人不画的题材,我就是井底之蛙,就看井口那一块,这是家乡给我的启示。所以《淮河新春》的产生很自然。那时候在工厂,下了班我就喜欢到厂后面的淮河坝子上面去遛达,淮河边岸柳成行,人少景阔,静悄悄的,很美。《淮河新春》的产生和我的性格、爱好很吻合。柳树林、小麦地、水稻田、果园场、化肥厂,这都是淮河岸边常见的风景。过去淮河里帆船多,轮船码头帆樯林立,县城人吃的水都是从河里拉送到各家,所以,那时候五河有个行当叫“拉水的”。
方:1974年,那个特殊年代应该是民生凋敝,但你这幅画却充分表现了某种诗情画意。
武:“**”时期的作品,主题倾向我概括有两个,一个是斗争性,第二个是歌颂性,《淮河新春》大概满足了歌颂性。表现淮河的题材,1974年全国美展之前没有。同年入选全国美展有三个淮河题材,一个是赖少其等人的《淮海战歌》,一个是我的《淮河新春》,还有一个是蔡世明等人的《银河金浪》。
方:你画出了你心中的淮河,这才是关键?
武:这是最关键的。我喜欢!它是我对家乡淮河的综合感受。当时也不知道这张画会成名,我甚至都不知道它能够入选,更不知道它后来的所产生的影响。
版画撷英 刨根问底
大桥建设者
97cmX48cm
1979年
方:看到这一幅套色木刻《大桥建设者》,我想起了三个字,“年代感”。
武:这一张画是我1979年大学毕业的创作。那时候倡导深入工农兵第一线,反映他们的战斗与生活。在这个背景下,我们系里联系了在建的九江大桥,把版画班和油画班的学生一下拉到九江,驻扎在工地,和工人师傅天天上工地,画速写、拍照片,和他们交朋友。总之,要在熟悉你的题材以后搞一张创作,成为你的毕业作品。
方:这个时期的美术作品,能够看出来和时代的关系,反映时代风貌和人的精神状态。
武:当年反映工农题材的,陈逸飞有一张油画《开路先锋》。筑路工人正在抬铁轨,雨中的工人像铜墙铁壁、像装甲车,皮雨衣是黑色的,在雨中像钢铁一样铮亮。陈逸飞就是想把他们塑造成钢铁般的人。国家的兴盛、基础建设,靠的不就是这些人吗?我的《大桥建设者》就是受到了这张画的影响。
方:这跟你的情怀有关?
武:因为我此前就是工人,我是开车床的第一线工人,我和工人是有感情的。
土地之歌
67cmX34.5cm
1981年
方:这一幅《土地之歌》让我联想起了北大荒。
武:是受晁楣的影响,中国当代版画大家。多年以后,没想到我因编辑《中国当代版画》,和老先生在全国美展版画展评选会上走到了一起。这幅画是1981年创作的,受黑龙江版画的影响。
方:黑土地出了一批杰出的版画家。
武:美啊!那个年代的作品征服人心。晁楣还有一幅著名作品《北方九月》,高粱地一片红,下边是高粱秆子,人们在收割高粱,真好看!我是受他这幅画影响,一直在想表现淮北平原,黑龙江对我有启发。麻雀、草地,是受张祯麒的一张版画《牧归》启发,但颜色和造型都是我发挥的。淮北平原的早晨,麻雀成群结队叽叽喳喳、飞来飞去,我就把它们引进画面。麻雀的叫声和农民使牛的鞭声很有韵味。我没有用拖拉机,这更符合我童年的记忆,远景的一线天就是淮河,是一首大田园牧歌。这幅作品也是我在大学任教期间的创作示范。这个景色在淮北太常见了,只要是晴天的黎明,你到地里看就是这个样子。
九寨沟·雪山之子
51cmX39cm
1986年
方:这幅《九寨沟·雪山之子》应该说有口皆碑。我们每一个汉族人或多或少都有一种边疆情怀,一种少数民族情结。少数民族对神灵和大自然的崇拜和敬畏,能够满足艺术家特别是画家、音乐家的想象和向往?
武:不仅如此,有过之无不及。这个树立的经幡,一开始我不知道它是干什么的,我也不知道它的含义是什么,上面的经文我也看不懂,房前屋后插得都是,一片苍白,有点阴森。高大笔直,直插云霄,很崇高的,它把你的视线引到天上去了。后来我画的时候才知道,杆旗也祭祀亡灵,它是某种富有神性的象征。
方:这张画是纸版画?
武:是的。纸版画在当时是版画本体语言的一次革命。现代木刻版画是鲁迅先生倡导的,简便、快捷、普及、有宣传力度。纸版画不同,它使得视觉艺术语言的丰富性发生了变革,充分显示材质的肌理美。传统版画讲究刀法和版痕,纸版画讲究肌理。我在读研究生期间,郑震老师了解到中央美院有一位老师叫陈强,非常有才气,纸版画很有造诣,就请他来教我们。我经过很多次习作,才有了这一幅《九寨沟·雪山之子》。纸版画和木刻的印制工具不一样,它是用铜版机器印制的。木刻印制是手工拿着木刻刀把子或木蘑菇磨出来的。我后来到美国去讲学,再次证明了纸版画是技法上的革命。
魂兮归来
90cmX48.5cm
1986年
方:这幅《魂兮归来》也是纸版画?看起来有很强的装饰性。
武:既有装饰性,又有视幻效果,又有三维空间感。视幻效果早在上一世纪三、四十年代美国有一个流派叫“未来派”。并认为世界上一切东西都是运动的,因此你的画面也应该有运动感,对画面用动漫的形式进行镜头分割,整个过程都给你演示出来。《魂兮归来》就是运用了“未来派”这个特点,使马和蹄子有奔腾的运动感。同时这个背景带有哲思的意味,是一个抽象的、平面的背景,并放上鲁迅的这段话:“惟有民魂是最可宝贵的,只有它发扬起来,中国才有真进步。”一个世纪前,他就看出了中国的问题。老先生的话讲得多深刻啊!这段话,用书法的形式刻在版上,用铜版机压出来,字的效果像浮雕,是鼓起来的,在初升太阳的光芒里,很壮丽、很有力度。
方:这里面有一种合成、构成的意思?
武:是的。是哲学的构思,现代的构成。就表现形式而言,这个马不是立体的,属于装饰性的,但它又是稍有立体的,受光面、背光面都有,是介于三维和二维之间的表现形式。
印第安纳之春
68cmX50.5cm
1997年
方:纸版画《印第安纳之春》,看起来有点日本浮世绘的味道?
武:是受斋藤清影响,受日本版画的影响,就是强调装饰性,但它又不完全是装饰性,原木的肌理、木板的版痕、石头的墙根,糅合了写实与装饰于一体,所以它耐看。
方:所谓纸版画的肌理,和传统木刻的版痕融为一体了。
武:它更倾向于装饰性。我在美国给艺术系的学生上课,我就教他们语言的多样性,装饰性也是很有表现力的一种语言。学生们就希望你做给我们看看。绘画教学必须示范,你要是示范不好,学生不买你账。这幅画就是为了给美国的大学生作为示范,把纸版画里的装饰性表现出来。
怀念卧龙海
80cmX59cm
1997年
方:《怀念卧龙海》是一幅浪漫主义的套色木刻作品?
武:是的!远景、近景全是九寨沟的风景,孔雀蓝里加一点绿,源自于九寨沟海子的颜色,很纯净、很浓重又很清澈,有点日本画家东山魁夷的味道。近景倒下来的木头,就是诺日朗瀑布下树的造型,移到画面上。马是画龙点睛,苍绿与白马,非常浪漫。这是我在美国给学生演示绝版木刻的一幅作品。绝版套色木刻,只在一块板上起好稿子,一边刻一边印,印到最后只有黑版,其他颜色全刻掉了。这张画制作过程四十五天,这个过程美国学生都看了。我在那里待了一年,一个学期能够完成两张就不得了了。雅虎没有消失以前,美国学生一直通过雅虎跟我联系。
方:这一张画,可以说是意象之美和意境之美的融合?
武:有一种神话般的意境之美,是自己理想中的美的境界。
方:让我联想到你的内心世界,或者你性格的另一个侧面?
武:很宁静,很单纯。我觉得对美的感受、构成可以复杂,但最后呈现出来的还是单纯一点、纯净一点,毕竟是视觉艺术。这是我内心的感觉,它就应该是这样的。
方:你的有些绘画,让我联想到音乐性。
武:画家大多数喜欢音乐。德沃夏克、比才、贝多芬、柴可夫斯基等等,我都喜欢。我读研的时候,德沃夏克的《新世纪交响曲》磁盘就放在我的桌子上,不断地听,西崎崇子的小提琴我也喜欢。
《冰凌花》 一鸣惊人
冰凌花
122cmX72cm
1986年
方:油画《冰凌花》的原作现在在哪里?
武:在日本,被日本人买去了。
方:我看《冰凌花》怎么有点像罗丹的巴尔扎克雕塑?
武:就是受罗丹雕塑的影响,《冰凌花》整个的形体和石头肌理的厚重感,就是受雕塑影响,罗丹的《加莱义民》《巴尔扎克》就是这种感觉。这是我平生第一张油画,得到了专家肯定。在《人民日报·海外版》发表,我和油画前辈们刊登在同一个版面,备受鼓舞,而且放在版眼的位置。
方:这张报纸你是怎么得到的?当时傻掉了吧?
武:寄给我的,要给我稿费啊,我不仅傻掉了,我的导师郑震先生也很欣慰,我是他带的研究生,1986年我还没有毕业,87年我才毕业,他好高兴啊!毕业论文答辩的时候,这张报纸就布置在现场。能够跟靳尚谊、朱乃正、杨松林这些大咖的作品并驾齐驱在人民日报上,大家什么都不要讲了。
方:在当时,有没有评论家写过这张画的评论?
武:就在这张报纸上,詹建俊先生写的,虽然不是专门写我的,但这类作品:“无疑是对我国的画坛长期比较单一的艺术观念,是个突破。”报上选中本人的作品,是此类的代表。这是我生平第一张油画。专业油画也好、专业水粉画也好,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具备这样的基础和对创作的认知。我认为画种早该消亡了,如今设立画种是为了便于研究。架上绘画到了今天,什么手段都可以,材料和性能可混合使用,一切为了作品的质量,一切为了表达思想和感情。
方:你这个观点在西方美术界已经不是问题了?
武:早就不是问题了,西方甚至把架上绘画都否定掉了。杜尚的小便池就宣布了架上绘画的死亡。事实上,架上绘画在人类文明中,仍然有不可替代的作用和地位。比如说,博物馆、展览馆中的历史题材,又比如说架上绘画成为家庭艺术品,我更看重后一种。所以吴冠中说,你画那么大的画干什么?除了展览馆、博物馆展一下,最后你连放的地方都没有。你的画总要进入到人民中间,你的艺术感染力总要能传递给人家。
油画集萃 寻根溯源
方:西方油画的印象派,是不是对你的油画创作很有影响?
武:直接受它的影响,但我又不完全是印象派,确切讲我也糅合了中国人的审美特征。印象派的东西,它画得不会那么写实,我是介于印象派和巡回展览画派之间,厚重、深沉,像列宾、苏里科夫、列维坦、希什金等等,对我都有影响。
方:你在大学期间都深入地研读过?
武:我上大学的时候学习的就是印象派和巡回展览画派,就这两个体系,虽然没有明说,实际上背后的学术支撑就是这两个画派。很幸运遇到了教油画的张自申、教水粉的吴栋梁、教版画的郑震、教素描的黄育文、教国画的王石岑等等,都是顶级的、最好的老师,真是幸运。博采众长,这就是我的学术背景。不管印象派也好、巡回画派也好,乃至现代派也好。只要能表达我对景物的强烈感受,都为我所用。
塔川古树林
80cmX60cm
2016年
方:《塔川古树林》这一幅油画,笔触有点彩的味道?
武:这就是把印象派和巡回画派的技法糅合在一起,又融合了中国人对这种美感的表达。总的来讲我强调光的感觉,但我不过多地描绘影子。在我的油画风景里很少看到影子,叫“有光无影”,我怕影子会破坏掉中国人对“形”的完整表现和理解。明暗是有的、是立体的,但你看不到投影。原先是有影子的,我刻意把它弱化或压缩了。绘画的世界是高于现实的世界。
蜀山麦田
80cmX60cm
2020年
方:这一幅《蜀山麦田》是写生?还有一点枫丹白露的味道?
武:是的。这幅画我就是受法国枫丹白露画派和巴比松画派的影响,也有点平面构成的意味。写生的尺寸通常不易太大,太大了会妨碍色彩新鲜感的捕捉,同时较深入的刻划,也应回归色彩的第一感觉。
塔川冬云
60cmX40cm
2016年
方:《塔川冬云》虽然是一幅油画写生,但又有点水墨画的风韵?
武:追求写意山水的韵味。佳气氤氲、云来雾去,山有云雾就活了。云雾画得很薄,但技巧难度要求很高,在画布上堆来堆去、抹来抹去就僵了。山形和云形都要见笔见动态。注意整体感、透明、迅速,下笔要干脆,否则,随风而动的云势,很快就消失了。
方:把油画画出中国画的气韵?
武:我画的这一张就是山水画,写意山水。因为我也画中国画、画山水,包括水粉我力求画得轻松,都是这个道理。
(责任编辑:王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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