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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昌专栏 | 孙欣：他山——写于“他山：常朝晖刘明波双人作品展”前

2025-01-10 19:02:46 孙欣　

文/孙欣

法国哲学家保罗·维利里奥在其著作《消失的美学》中，曾这样描述科技变革之下的新型时空秩序：“速度-距离”取代了过去的空间-距离与时间-距离。而今，当新图像、新元素、新技术手段洪水般涌现，科技美学系统几乎全面渗化人类的视觉领域、以至感知世界，文字让位于短视频，心灵意象被图像洪流冲击，对新技术的价值与意义探讨大过对精神价值的追求……不由思考，一张画，可曾“过时”？

在全球多元文化语境下，若说新媒体数字艺术是一种直面人智时代的立场或态度，那么，以传统媒介映现主体反思时代文化特征之后、转向个性美学深度追问的水墨艺术又何尝不是？任何一种艺术语言，皆有其独特的精神价值和审美趣味。数字艺术依托科技理性、程序化的底层逻辑，其万花筒般的视觉形态以交互性、可变性、即时性特征为观者带来陌生化的审美体验；倘若观者暂时出离人类社会的飞速运转和科技美学，以“减速”的方式步入水墨世界则是另一番光景。借助个性化笔墨韵律、图式结构，于静味中重拾肉身记忆和内心生活，充盈的“空心”得以与一个个永恒性瞬间不期而遇。或许，正是情感温度、生命智慧、无意之意诸如此类科技无法真正替代的“人”的因素，使内蕴感性力量的水墨艺术免于成为视觉主义或科技主义的附庸，在不同时代的演进中传递着中华民族的审美智慧和传统美学的风姿流韵。

作为中国当代水墨领域的生力军，艺术家常朝晖、刘明波遵循“深入生活、扎根人民”的创作理念，以笔精墨妙、学养丰富、性情洒脱而能融贯一体，“尊古而不泥古，创新而不忘古”，在同辈画家中颇具代表性。他们早年都经过了学院系统的专业技术训练，笔墨功底深厚扎实。多年来，力避传统水墨范式捆缚的同时，保留其精神内核和技术难度，借助传统媒介将宏深、永恒的传统精神与微观、瞬息的生命感悟相融相即，并注入流动的时代气息，呈示出富于精神内涵和视觉张力的笔墨形态。

当跨学科、跨领域、跨文化成为一种思考方式，两位艺术家自创作惯性跃出并完成视角转换，或在行旅中寻索，或在道禅中静观，在生命觉知的重启中，激活记想象展开新一轮的诗象创造。透过他们的作品不难感到：身处人智时代，相较于综合的天赋，艺术家或许更需要反思的智慧。而反思的智慧，也可以以一种“轻逸”的方式出现。比如，新近力作在创作方式上，皆非“两句三年得”的苦吟式创作，而是充满了信手偶得、拈花微笑的轻松感、闲适感，显现出“初发芙蓉”的自然与纯粹。

常朝晖选取近年来游历四方的行旅佳作，所涉内容，或皇家园林，或幽谷山野，或古迹名胜，或触目小景，或二十四节气，或风物人情，不一而足。艺术家自形式意志出发，精准捕捉不同地域的地理特征和人文情境，线条朴拙，笔力沉着，墨韵华滋，个性化图式和语言呈出流动的“视觉日志”。观之，优游于世的气息扑面而来。这些自写生现场得来的作品，保存着自然景观的元气、历史人文的厚重以及艺术家瞬间的思绪，引来观者深度的心灵共鸣，也从特定的“在场”角度映照出经技术转译的电子屏图像以及某些脱离“人”的因素、纯然依托科技的数字艺术所无从摆脱的精神“疏离感”。与之相应的，是刘明波尽显道禅意趣的罗汉人物。如何以诗性智慧激发对于自然、历史、世界的感知与想象？是艺术家十余年前初次创作罗汉形象时抛向内心的问题。为此，他一次次重返中国传统经典人物画主题寻取新意，潜心内视，独辟一方“静境”：不断地将内在自我潜回历史深处，涌向古人超拔高卓的精神境界，并将这一运行机制作为长久的思考方式和生活路径践行。艺术家在物质材料的纯粹性和有限性中，以无古无今、亦古亦今的超越精神营构出超时间、超生命的永恒诗味，而恣意变幻、独具灵韵的笔墨，则映现着彼时的创作姿态、运笔动作以及 “人”的意趣。

艺术家常朝晖、刘明波在繁忙的行政公务与教学任务之余，勤于切磋艺道，引为知己。而今新近力作并置展厅，各有其题材内容、审美意趣和笔墨特色，两相对照中呈出动静相彰的趣味。或澄观万象，或尚友古人，于优游与内观中悄然寄意，于一笔一墨间并臻佳境，倾向于以当代人鲜活的精神经验和心灵体验涌向“古人不用心处”的玄妙境界，以至景语、情语浑融不二……此时，有别于科技美学的“他山”的精神性价值弥散在展厅中，观者或许得以从中体验两位艺术家的眼界、思考、意趣、心境，进而思索：在人智时代，“人”的因素何以借助守正出新、自出机杼的水墨语言，使中国艺术精神显象。

2024年12月24日于北苑

参展艺术家作品欣赏：

常朝晖春风纸本设色 220cm×220cm 2024 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