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抛锚的时空:傅榆翔诗中方向不明的现代性孤航
2025-06-27 16:55:11 未知
文 / 界面文化
“云烟比驿道更远
山峦像抛锚的古船
它们千年孤寂
我们百年独行
——傅榆翔《方向不明的旨意》
傅榆翔在《方向不明的旨意》中这四行诗,如一道劈开认知迷雾的闪电,瞬间照亮了人类在时空坐标中的荒芜位置。其中“山峦像抛锚的古船”这一核心意象,以其惊人的原创性将稳固的山体与废弃的航船强行焊接——山脉凝固的雄伟之下,竟蛰伏着漂泊的基因与远航的残梦。这意象成为一把钥匙,开启了多重悖论的迷宫:静默与航行、永恒与中断、宏大与渺小在此激烈碰撞,将个体生命置于浩瀚时空的惊涛骇浪之中。
傅榆翔的诗歌语言是一场悖论的艺术。“云烟比驿道更远”以反逻辑的断言解构了物理距离的常识——虚无缥缈的云烟竟比人类足迹踏实的驿道更远,这是对存在本质的深刻质询:那不可触及的“远”,究竟是空间的距离,还是时间深渊中不可复现的过往或无法预知的未来?当驿道作为具体的人类奋斗轨迹,在云烟的无形之远面前显得局促而短暂时,人类追寻的意义目标便如云烟般悬浮于虚妄之中,触不可及。诗中“千年孤寂”与“百年独行”的时空对撞,更以数字的悬殊将个体短暂的生命置于自然几近永恒的时间尺度下。山峦承载的“千年孤寂”是地质时间的低语,而“我们百年独行”则如一声叹息——个体生命在宇宙剧场中不过是一瞬微光,在亘古的沉寂里独自跋涉,其孤绝感因时间维度的碾压而愈发刺骨。
“抛锚的古船”不仅是山峦的喻体,更是现代精神困境的绝妙象征。古船,满载着探索、冒险与连接彼岸的史诗渴望;而“抛锚”,则是航行意志的强制中断,是动能向停滞的悲怆转化。当山峦被赋予古船之魂,它便成为被钉死在时间之岸的纪念碑——曾经渴望扬帆远航的生命力,如今凝固为永恒的静默存在。这精准刺中了现代性的核心病症:在传统价值坐标解体(“旨意”方向不明)的荒原上,人类如同集体抛锚的舰队。我们继承了祖先探索的巨船,却茫然四顾,不知风帆应向何方展开。云烟的不可捉摸、驿道的未竟之途、抛锚古船的停滞、独行者的踽踽无依——所有意象都共振于“方向不明”的主题,指向一种根本性的存在眩晕:航行被悬置,意义的地图一片空白。
傅榆翔以四行诗的极简容器,承载了关于时空本质与人类孤独处境的浩瀚思考。诗中每一个意象都是多棱镜,折射着存在的光谱——从云烟驿道的空间悖论,到千年百年的时间碾压,最终凝聚于“抛锚古船”这一核心隐喻。它不仅仅是山峦的画像,更是对现代人精神状态的深刻显影:在意义航标熄灭的茫茫海上,我们继承着宏伟的航行传统,却深陷方向不明的集体性抛锚状态。这“方向不明的旨意”并非消极的喟叹,而是对存在真相勇敢而诗意的直面。当人类意识到自身如同“抛锚的古船”被永恒地锚定在孤寂的时空岸边时,那“百年独行”的旅程,反而因这份清醒的孤独,显露出一种西西弗斯式的悲壮尊严——在无灯塔的航行中,追问本身成为了唯一的罗盘。
这艘载着“千年孤寂”的山之巨舟,终将成为每个在存在迷雾中“百年独行”者的灵魂镜像。当所有外在的航标熄灭,人类向内探索的勇气,便成为穿透“方向不明的旨意”那永恒迷雾的唯一微光。
2025.6.26.
(责任编辑:罗亚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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