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的印记与能量的共鸣:东方狂草写意主义与西方抽象表现主义的跨文化对标
2025-08-01 17:51:05 乔平
文/乔平
在艺术史的宏大叙事中,东西方艺术体系常被视为并行不悖的独立发展脉络。然而,当我们深入到艺术创作的物理与行为层面,会发现其间存在着令人惊叹的普适性共通点。本文旨在探讨一个大胆的对标:东方狂草写意的书写过程与西方抽象表现主义的创作行为,在本质上是完全对标的,尤其是在身体性、情感能量的转化以及痕迹的物理生成层面。
一、 “笔触”的普适性:从具象到分子层面
传统上,西方绘画的“笔触”(brushstroke)指颜料在画布上留下的具体痕迹,反映画家的用笔习惯和情感。东方书法中的“笔法”或“笔势”则更强调运笔技巧、墨色控制以及蕴含的气韵。然而,若我们暂时剥离文化与美学上的深层含义,将视角聚焦于物理层面,两者便可完全对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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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旭 草书
无论是以油画笔(或刮刀)在画布上涂抹颜料,还是以毛笔在宣纸上书写墨汁,其核心都是工具作为媒介,将有形的物质(颜料或墨汁)从自身转移并附着到介质表面,留下可感知的印记。从分子层面看,这种印记的形成遵循普适的物理定律:艺术家的身体动能被传递给颜料或墨汁的分子,使其发生位移、铺展、渗透或堆积。油画颜料的厚重堆叠,水墨在宣纸上的晕染,其背后都是物质分子在特定能量和力学作用下的重新排列与固化。因此,我们可以将之称为“毛笔触”或“毛笔痕迹”来直接对标西方的“笔触”,并在分子层面上达成高度的一致性。
二、 狂草写意主义与抽象表现主义:行为与精神的共振
进一步将这种对标推向更高层级,东方大狂草的书写过程与西方抽象表现主义的创作行为,在身体的介入、情感的表达和非理性(直觉)的释放上,展现出惊人的契合。
2.1 西方抽象表现主义的“手势”与能量宣泄
抽象表现主义(Abstract Expressionism),特别是其分支“行动绘画”(Action Painting),将艺术家的创作行为本身视为作品的重要组成部分。艺术家通过大尺度的身体动作,如泼洒、滴落、甩动颜料,将内在的冲动、情感和潜意识直接倾泻于画布。这些快速、有力、甚至粗犷的笔触,是画家身体动作和内在情绪的直接印记,强调创作的瞬间性、自发性和能量感。它旨在摆脱具象束缚,通过纯粹的色彩、线条和肌理,更直接地传达主观经验和深层情绪。这里的“手势”是艺术家生命力和情感的直接载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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娄正纲 《心》144*75cm 2009年
2.2 东方大狂草的“身体舞动”与气势磅礴
狂草作为东方书法艺术的极致形式,其书写过程是对书家全身心投入和情感极致释放的体现。当书写超过三十厘米(一尺见方)的大字时,书写者无法仅凭手腕或手臂的小范围运动完成,而必须:
* 调动整个身体: 书家需要站立、挪步、转体、甚至舞蹈,以腰腿臂腕的协调运动带动毛笔进行大幅度的挥洒。这种全身心的参与,与抽象表现主义画家在画布前舞动身体、挥洒颜料的场景如出一辙。
* 情感与力量的注入: 狂草是书家内在情绪、激越情感的直接宣泄。笔画的粗细、墨色的浓淡、线条的转折,都依赖于书写者身体的力量、呼吸节奏乃至心跳,在瞬息万变中完成一气呵成的创作。这种身体与精神的高度统一,将书家的生命力、激情和气韵完全融入笔墨之中。
* 非理性与直觉的表达: 狂草的线条往往难以辨认,它追求的不是文字的实用性,而是抽象的笔墨结构、节奏和气势。它超越了逻辑和具象的束缚,更多依靠书家的直觉和本能,在流动的墨迹中实现精神的自由表达。这与抽象表现主义摆脱理性束缚、直接表达潜意识冲动的目标高度吻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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娄正纲 书法作品
三、 分子层面的对标:行为-能量-物质痕迹的普适转化
将狂草写意与抽象表现主义在行为层面的共通性进一步推演至分子层面,其普适性得以更加清晰地揭示:
* 能量的传递与分子运动: 无论是狂草书家肢体舞动的动能,还是抽象表现主义画家挥洒颜料的爆发力,其宏观身体运动的本质都是能量的释放与传递。这些能量通过工具作用于墨汁或颜料的分子,驱动其在介质表面发生位移、铺展、渗透或堆积。墨汁或颜料分子的每一次微观运动和最终的排列,都直接映射了艺术家身体所施加的能量和力量。
* 身体性与信息的编码: 艺术家在创作时大脑的神经活动、肌肉的收缩、情绪的起伏,都会转化为生物电信号和化学物质,进而影响身体的宏观运动。这些内在的生理状态,虽然在微观层面,却通过身体的动作,最终以特定的方式“编码”到笔墨的痕迹中。例如,狂草中的飞白可能对应书家一瞬间的爆发力,而抽象表现主义画作中颜料的厚薄则可能反映了其下笔时的力度与速度。这些痕迹在分子层面呈现出特定的密度、厚度、纹理和颗粒分布,是艺术家“身体语言”和“情感能量”的物理记录。
* 非具象表达的共通本质: 当作品超越了具象描绘,纯粹以色彩、线条和肌理来表达情感时,其在分子层面体现的是物质分子在介质上纯粹的物理排布。这种排布的形态、节奏和质感,无需通过任何文化符号进行转译,就能直接触及观者的感性认知。狂草辨识度降低后的抽象美感,与抽象表现主义的纯粹抽象,正是这种普适性表达的例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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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素 草书
结论:普适艺术的重新审视
综上所述,从分子层面审视,东方狂草的书写过程与西方抽象表现主义的创作行为是完全对标的。两者都揭示了艺术创作中最本质的能量、物质、身体与精神的转化与互动。这种底层机制是超越文化和历史界限的,它证明了人类通过“行为”(行为性手势)在“物质”(分子)上留下“痕迹”以表达内在世界的普适冲动和创造力。
这一观念,不仅有助于我们改写传统的抽象艺术史叙事,打破西方中心论,将东方笔墨传统纳入全球抽象艺术的宏大图景,更深刻地理解“抽象”的本体论意义;它也为艺术研究提供了新的视角,促使我们关注艺术创作中身体性、物质性以及能量转化的普适规律。最终,它揭示了艺术的普适性在于其作为人类生命能量和情感精神的直接外化,这种深刻的共通性,是人类艺术得以跨越时空、触及灵魂的根本原因。
(责任编辑:罗亚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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