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其佩（1660-1734年）是清代初期著名的官员书画家，也是画坛上开宗立派的人物，以指画著称于世。字韦之，号“且园”、南村，别号且道人、山海关外人、创匠等。所作书画常署款“铁岭高其佩指画”“铁岭高七郎”“铁岭古狂”等，时人称其为“高铁岭”，这些皆是他多彩人生的注脚。

高出身在做官的家庭，他的祖父高尚义在明末就已经声名显赫，曾随努尔哈赤和皇太极为推翻明王朝、建立清王朝立下汗马功劳，由于高尚义战功赫赫，成为首批“从龙入关”的功臣，因此获得了皇太极授予的“二等阿达哈哈番”（汉语为轻车都尉）爵位，并且可以世袭，可以说高尚义为高氏家族带来了满门高官，并自此开启世代为官的开挂人生。其中家族里不少人是清朝高官，如高其佩的堂弟高其倬，雍正年间，他先后升任云贵总督，因战功卓著，被授予太子太保；高其佩的长兄高其位，官至湖广江南提督，雍正年间更是晋升文渊阁大学士兼礼部尚书，死后谥“文恪”，入祀贤良祠；高其佩的父亲是清汉军镶白旗轻骑都尉高天爵，因兄长高其位功勋卓著，雍正皇帝特许他改入汉军镶黄旗。有趣的是，在高氏家族中，高其佩的官不是最大，官运也不如其长兄高其位、堂弟高其倬，还先后 2次被革职，但是高其佩凭借他创造的“指画流派”而名垂史册。

今天，高氏家族中当时声名显赫的英雄和大官，或许早已被人遗忘，相反，在艺术上卓有成就的高其佩却让后人刻骨铭心、记忆犹新，至今为人津津乐道。从高氏家族可以看出，真正能流芳百世的或许还是艺术创造。

为了更好地了解高其佩的艺术，有必要简要梳理高其佩的为官和从艺之路。他7岁启蒙入学，8岁学画，勤扶画稿，积十余年，盈二簏。可见痴迷之甚，用功之勤。由于高十岁时丧父，后随叔父游江浙、四川等地。35岁出任姚州牧，36岁转任虞部郎，后又任宿州知州，44岁迁工部员外郎。高其佩在仕途上以铁面无私、秉公处理案件而著称，但在清政府的官场未必吃得开。康熙四十五年（1706年），47岁高其佩被外放至浙江温州道进行公巡，后因盐课亏欠而丢官。47岁外放浙江温处道。56岁后高重入仕途，先后任四川分巡川南永宁道，四川按察使。64岁再度入京，升任刑部右侍郎，正红旗汉军都统，刑部右侍郎之衔。雍正五年（1727年），他因在刑部右侍郎任内的定谳失误而惨遭革职，从此结束了仕途生涯。

高其佩一生为官，但始终没有放弃绘画的喜好，无论是官运亨通或是遭遇革职丢官，也没有停止过绘画创作，且创作非常勤奋，勇于创新，曾有“我自为我”的闲章。擅长山水、人物、花鸟，尤精于指画，其技巧炉火纯青，构图简洁，新意时出，常能得画外之旨。到晚年，高其佩的绘画已享有很高声誉，67岁时常常奉召入宫作画，当时重臣张廷玉等，皆常为其画作题跋。雍正八年（1730年）（一说十年），高其佩因绘画之名愈盛，受到雍正皇帝的重视，下诏传其入圆明园，在如意馆供职创作，前后达5年之久。雍正十二年（1734年），在京师逝世，终年75岁。高其佩死后，得到雍正皇帝的真心眷惜，亲授其谥号“恪勤”，可谓荣耀倍至。有关高其佩涉足指画据说是得“梦中老人”启发，悟指画之技，曾刻有一印曰：“画从梦授，梦自心成”。他的指画指简意足，形略神妙，对后世影响极大。有意思的是：有关高其佩指画没有留下专著论述，但在题画诗《述画诗》中有阐述：“吾画以吾手，甲骨掌背具；手落尚无物，物成手却无。”从中可看出高其佩作指画充分运用了指甲、掌肉、指头肉、手掌、手背等手上各部位着纸，灵活运用，画出不同质感的线条，既保持了毛笔画的传统韵致，又有自己简约、刚健的特殊风味，从而能以得心应手地表现物象，展现了“以手为笔”的独特艺术语言。

对高其佩的艺术道路，其侄孙高秉曾有评语：高从“少壮时机趣风神胜”；到中年“以神韵力量胜”；最终达到了“晚年以理法胜”的指画之颠。自高其佩指画横空出世后，中国绘画也便有“笔”、“指”之分，百年之间，便产生了指画家近百人，尤其是邻国日本、韩国也有大批的追随者。高氏一门中有4人，外甥李世倬，子高王敬，孙高减，侄孙高秉。其中高秉承其家传，写成了《指头画说》一书。记述了高其佩闲来试用指头作画，所作生涩苍辣，奇趣横生，大异于毛笔效果，被人认为有“叱石成羊”之妙。此外，高其佩还工于诗词，著有《且园诗钞》。传世作品有《怒容钟馗图》《圆明园登高图》《江山春霭图》《风雨归舟》《海天日出》《饱虎图》《八骏图》等。

对高其佩的指画艺术成就，笔者概括为以下三点：

首先，创立名闻遐迩的指画艺术。众所周知，指画的历史悠久，据唐代张彦远《历代名画记》所载，唐代画家张璪曾“以手摸绢素”，后人认为这是有关指画最早的文字记载，但从唐代张璪到清初，有关指画的资料或作品几乎未见记载，也无实物存世。然而，真正让指画逐渐形成规模，并使指画艺术从文人游戏升华为独立画种和艺术流派的是清代高其佩。他的作品信手拈来，妙趣横生，令人陶醉。《清史稿》曾这样评价高其佩：“画有奇致，人物、山水并苍浑沉厚，衣纹如草篆，一袖数折。尤善指画，尝画黄初平叱石成羊，或已成羊而起立，或将成而未起，或半成而未离为石，风趣横生。画龙、虎皆极其态。其笔画之佳，几无人知之。”评价之高，由此可见。由于指画属于中国画里的一个特殊画种，从而奠定了高其佩在中国画坛开宗立派的地位。

其次，高其佩指画创作非常勤奋，作品数量众多。高秉在《指头画说》中说，高其佩从八岁开始画画，一见到画稿就临摹，十几年间，画作积攒了两大箩筐，到二十岁时就有摆脱先辈影响、自成一家面貌。即便后来为官公务繁忙，但他一直没有停止艺术创作。尤其是高其佩在接管盐运任务时亏盐被惩处丢官。别人丢官简直和丢了命一样，他倒乐呵呵，反而高兴，对他来说，却成了一件好事，因为有更多的时间让他埋头作画了。《指头画说》一文中曾写道：“月可百幅、岁可千幅，自弱冠至七旬不下五六万幅。”可见高其佩作品数量非常庞大，绝对在中国绘画史上属于高产画家。

第三，高其佩指画艺术影响巨大。其亲传弟子有铁岭人李世倬、朱伦翰，以及他的侄孙高秉等。除家族传承外，指画艺术还通过社会传承等方式得以延续和发展，颇有名气并载于历史典籍的指画家有近二百人，如傅雯、高凤翰、甘士调等，他们大多是铁岭人。尤值得一提的是：“扬州八怪”中的十几位画家大多受到高其佩的绘画影响，李鱓早年还跟随高其佩学画。至于近代以来，受其影响善于指画的人则更多，如潘天寿、钱松岩、张伏山、刘知白、崔如琢等。2006年高其佩创造的指画艺术被批准为第一批辽宁省非物质文化遗产。

高其佩在世时作品就很受欢迎，据《指头画说》中记载：“在此期间，画家声誉日隆，求画者接踵而来，应接不暇，他又不肯拂人之意，势必画债日多”。尤其是很多画作上有皇帝和重臣的题跋，更使得高其佩的画作弥足珍贵。

在海内外艺术市场上，高其佩的作品历来是文博机构和大藏家追捧的对象，只要市场上有高的精品露面，藏家往往不惜巨资予以收购。如2004年他的《十二胜景12开册》在翰海拍卖会上吸引了众多买家的眼球，此作估价120—180万元，结果上拍受到各路藏家的青睐，不少买家你争我夺，互不相让，最后被一买家以467.5万元收入囊中，同时也创下当时高其佩作品的市场最高价。2005年高其佩《圆明园登高图》二度上拍，第一次是中国嘉德拍卖，获价132万元，后又被中贸圣佳推出，同样受到追捧，以165万元成交。2006年高的一件《一览众山小》扇面在中国嘉德颇引人注目，此作是高其佩用毛笔绘就，精妙绝伦，出人意表，画境极佳。上拍后以39.6万元成交，这个价格在当时并不低。2019年香港佳士得觅到了高其佩《游鱼图》立轴，尺幅仅2平方尺（56×46cm），画上有宝亲王（后为乾隆皇帝）题诗堂：

琉璃几顷孤烟横，修鳞数尾不辨名。

晴光荡漾耀金碧，泳游波面依浮苹。

谁知潇洒濠梁兴，付与一指传其生。

挂壁沧浪秋意渺，髣髴当年在藻情。

宝亲王长春居士题。

钤印：随安室、宝清王宝、长春居士。

藏印：乾隆皇帝：乾隆御览之宝、石渠宝笈、御书房鉴藏宝。

嘉庆皇帝：嘉庆御览之宝

从上可见当时高其佩的画作被帝王十分珍视。此作估价不低，为150—200万港元，上拍后受到众多买家青睐和追逐，最后以516.5万港元成交，高出估价低端2倍多。

有专家认为，尽管高其佩生前创作作品数量多达五六万幅，但能流传至今只有约300幅，特别海内外各大博物馆竞相收藏，能在民间流通的数量十分有限。目前，市场上出现的高其佩画作，大多清代人仿的，这类作品价格少则也要数千元，多则上万元。鉴于高其佩在中国美术史上有着极其重要的地位，加上他独树一帜的指画艺术，他的作品很值得藏家关注，特别是画作上有皇帝和重臣题跋的，藏家不妨多家关注，因为这类作品可遇而不可求。

注：文中图片来自网络和雅昌拍卖图录APP

2025年10月18日写于上海五栖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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