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能量的轨迹，听见宇宙的脉动。”

“在无数震荡与涌动中，世界显形。”

“追随能量的脉络，抵达存在的源点。”

艺术家路琼创作现场（图片提供：路琼工作室）

《熵增的节律》——

当光诉说消逝，黑暗便成为时间最完整的容器。

这里，霓虹的光谱模拟恒星缓慢的衰亡，电流的微响回应宇宙深处的脉动。路琼在《熵增的节律》中完成的并非对物理定律的转译，而是一场视觉的论证：空间自身如何铭记时间，物质如何成为观念诚实的载体。

光，作为记忆的显影液。每一束或隐或显的光都是星体衰变过程在物质层面的影显。看见——霓虹中逐渐稀薄的气体、电路中持续损耗的电子、玻璃表面缓慢沉积的微观痕迹，星辰逐渐死亡，恰是时间在宇宙中书写自身的痕迹。路琼选择金属、矿物质的材料，似乎是永恒与瞬间的博弈图像——光在发光的同时完成消逝，永恒在铭记的之时遗忘。

熵增，作为宇宙的伦理。作品中无序而不可逆的能量，指向一种宇宙记忆的伦理：一切铭记终将消散的必然，看似等同霓虹的灯管最终会熄灭，闪烁的电路也终将停止工作，正是这种或预先承诺的或随机消逝的，赋予了每个发光瞬间以尊严。路琼让我们看到，时间的价值不在于凝固，而在于诚实消逝。

空间，作为记忆的拓扑。现场多个射灯与作品构成的阵列，不仅是能量分布的视觉模型，更是记忆结构的空间。在光与阴影的交界、色彩渐变的过渡、能量流动的径线中，不同时间尺度的事件被折叠、叠加、相互渗透，是循环空间的临界点。

如果说《金镜》是对文化符号的重构，那么《熵增的节律》呈现的则是言说得以发生的物质前提，金箔会黯淡，因其承载的能量正在“熵增”；镜像会模糊，因其维持反射的光子不断“散逸”。当我们在作品前驻足，不必急于捕捉，不必执于保存，也许时间最本真的状态就在此刻。

文/策展人：孙含露

艺术家路琼 策展人孙含露对话于北京红桥国际珠宝中心（图片提供：君时代/北京艺术中心）

作品《永恒的脉动》局部 （图片提供：路琼工作室）

关于材料的观念性选择

孙含露：这一系列作品中，你选择哪些材料去表现你感受的宇宙能量的自然运动与变化？这种材料自身的能量消耗特性是否与作品主题之间形成了观念性的对话？

路琼：在这一系列作品中，我所使用的金潜纸、墨粉、矿物颜彩、明胶等材料，并不是作为视觉图像的“工具”被动出现，而是作为一种与宇宙能量同源的“存在方式”主动介入创作。金潜纸的金属折光具有宇宙微尘、宇宙背景辐射（CMB）般的粒化特性，使画面天然呈现出既宏观又微观的能量场；墨粉与矿物颜彩的沉降与扩散，则形成了一种自发的“能量耗散与偏移轨迹”。这些材料在光线下不断变换的呈现，使画面成为一个“不是我画出来，而是材料自己生成出来”的现场。因此，材料与主题之间并非“对话关系”，而是更深层的——材料本身就是“语言，”即世界的能量论证；材料就是作品的宇宙学。

作品《科研•熵》局部 （图片提供：路琼工作室） 

技术实现中的哲学张力

孙含露：你谈及作品时提到它们和你的科研有关，来模拟宇宙或你的思考的过程，它们是否正是你对工作之本质的深刻理解——即所有秩序终将消解，但消解本身仍遵循某种规律？

路琼：我在科研中的长期训练，让我始终意识到所有系统都存在“逼近——偏移——修正——再逼近”的循环。这一过程与宇宙演化、生命生成以及艺术创作的本质是相通的——秩序必然消解，但消解本身遵循某种节律。因此，这一系列作品并不是用艺术来“解释科学”，也不是用科学“强化艺术观念”，而是在寻找一种更原初的、跨学科的生命哲学：科研的迭代结构、宇宙的能量变化、东方哲学的“返本复命”、艺术的生成性，它们不是外在拼贴，而是在作品内部发生“同源共振”。我想表达的是：在熵增中看到秩序的回声；在混沌中找到精神的节律。

作品《真•象》局部 （图片提供：路琼工作室） 

时间性的多层编织

孙含露：我在几幅作品中看见如光谱般的渐变节奏，它们看起来接近行星运动的变化，你是否意在创造一种多尺度的时间体验——将宇宙的宏大时间维度压缩进人类可感的微小变化中？

路琼：是的，我确实试图在作品中构建一种“跨尺度的时间体验”。宇宙中的时间单位是百万年、上亿年；生命的节律只有几十年；一个人的凝视，只有几秒；而材料的沉积、光线的折返、粒子的跳跃，又在毫秒间发生。我希望在同一个画面中，让这些不同尺度的时间被压缩到同一个平面，使观众在观看时既看到一个波形、一条轨迹、一点光，又能隐约感到背后是一整个不可见的巨大时间系统。这是一种“看得见的当下”和“看不见的永恒”同时显影的方式。

作品《凝望》局部 （图片提供：路琼工作室） 

现场的空间叙事

孙含露：这一系列的作品在展览空间中形成的场域，是否构成了一个你希望言说的隐喻模型？观众在对作品的凝视中，是否被预设为对这个系统能量状态的“观测行为”？你是怎么思考这种互动的呢？

路琼：《看见与被看》这次展览的核心不是“作品之间的关系”，而是“作品——空间——观众”三者共同组成的交互共鸣的系统。当观众进入展览，光线在金潜纸上发生折射，侧光显影出肉眼平时看不见的粒子结构。观者移动时，材料表面会出现新的节律。这意味着，观众的凝视本身就是一次信息的融会贯通，就是一次能量扰动。你不是在看作品，而是在“激活”作品。作品也不是被观看，而是在“回应”你的存在。因此，展览空间确实构成了一个隐喻模型：它模拟的不仅是宇宙动力系统，更是“观看行为的物理学与哲学”。

作品《看见》局部 （图片提供：路琼工作室）

媒介的物质记忆

孙含露：在观察你作品时，我发现侧面比正面蕴含更多的能量，这种材料自身因为不同视角产生的不同观看体验是否被你预先纳入作品的观念框架之中？这一系列和《金镜》主题有什么关联吗？

路琼：是的，这是非常核心的观念，真正的能量不在图像本身，而在观看的方式里。金潜纸、颜彩、墨粉的材料颗粒，在侧光条件下呈现出的能量密度远高于正面，这种“偏移视角的显影”并不是偶然，而是我刻意构建的一种“观察的伦理”。它来自山水画“侧锋”“藏锋”的观念，也来自中国传统对“虚实互藏”“不可一目了然”的深刻理解。因此，可以说：正面看到的是“象”，侧面才看到“真”。它与《金镜》系列的关系在于：《金镜》探索的是“光如何决定被观看者”；新的系列探索的是“观看如何决定被显影的能量”。一个是“光的哲学”，一个是“视的哲学”，它们共同构成我们这次《看见与被看》快闪式展览创作最核心的创作议题。总结下来，展览过程中有朋友提醒我：思想性不等于精神性，观念不能取代生命的呼吸。正因为如此，我的作品一直试图在二者之间找到一条通道，让作品自己“说话”，而不是我去堆砌一些理论或者观念去阐释它们。比如在这次的创作实验中：数学提供结构、材料提供能量、东方提供精神、创作提供生成；这种“思想性的精神性，精神性的结构性。”是一个实验和尝试，它既属于中国艺术的当代现实，也属于未来的中国艺术。

作品《惩罚与飞翔》局部 （图片提供：路琼工作室）

艺术家路琼与策展人孙含露讨论作品《熵增的节律》（图片提供：小雨·空间）

​艺术家：路琼

策展人: 孙含露

展期: 2025年11月27日 - 2025年12月20日

主办方: 小雨 · 空间

联合承办: 君时代/北京艺术中心 · 添物文化传播（北京）

展览地点: 中国北京红桥国际珠宝中心4层119 艺术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