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比恩·卡瓦斯博（Torbjørn Kvasbø）

国际陶艺学会（IAC）荣誉主席

20世纪70年代挪威当代陶瓷艺术运动主要参与者

Q：于伶娜

A：托比恩·卡瓦斯博

Q：景德镇国际陶艺双年展已成功举办两届，作为总策展人之一，谈谈你的观察和评价。

A：景德镇国际陶瓷双年展在很短时间内就成为最重要的双年展之一，尤其对年轻陶艺家意义重大。它是国际陶艺走进中国、中国陶艺走向世界的重要窗口。因参与者众多，规模宏大且令人印象深刻——无论是参展作品数量，还是展览呈现方式，都体现出专业的国际水准，这是它已建立的声誉。

对年轻且有潜力的陶艺家（尤其是中国年轻陶艺家）来说，双年展非常重要。现在很多年轻人学习陶艺，希望成为专业艺术家，他们申请参展是因为永远不知道评委如何看待自己的作品，评委或许会认为其作品是当下年轻人的有趣表达，所以我总会鼓励大家申请国际展览。

此外，申请者平均年龄在下降，很多学生参与，这让我们这些深耕领域多年的人很欣慰。但行业存在人才流失问题，多数申请者也关注环境与可持续发展，年轻艺术家会在作品或申请材料中反映对生产、未来的思考，他们从事陶艺的背景故事也很有意思。

Q：2026“瓷的未来”景德镇国际陶艺双年展将与国际陶艺学会第52届年会同期举办，这对参展艺术家意味着什么？

A：2026年景德镇国际陶艺双年展将于6月29日开幕，这一时间安排得益于吕品昌先生——他不仅促成了国际陶艺年会与双年展的联动，也是景德镇陶艺双年展的核心策划者，为推动中外陶艺界的国际交流做出了巨大贡献。

两大事件的联动，从积极层面来说，这给了艺术家参与更多行业活动的机会，但同时也是个大难题。国际范围内的陶艺家数量本就有限，不少艺术家因作品体量过大，存在运输成本高、物流难度大等问题，最终无法参展。我认为相关主办方应当加强协作，共同协调出一个错峰的日程表，让更多艺术家能有机会参与到这两项活动中。

另外，能入围双年展本身就是重要的职业加持——艺术家可以将参展经历写入简历；若能斩获奖项，不仅能提升国际知名度，还能为个人艺术生涯积累重要的行业资本，奖金更是能为创作提供切实助力。

Q：你创作时，指纹会留在黏土上，而青年艺术家参与双年展，会留下什么，又能从中收获什么？

A：黏土能“接收”所有操作，柔软的黏土特性奇妙，烧制后能永久保存创作痕迹，成为记录那一刻的历史档案，也是反映当代历史的重要文献。一旦创作完成，便是很好的记录。

所以青年艺术家参与双年展，留下的是作品中承载的创作痕迹与时代思考；收获的则是展示机会、行业认可与对自身创作的启发。（建议多参加展览，这是我最好的建议。）

先说说收获，参展能让青年艺术家的作品和名字在全球范围内传播，社交媒体的传播效应更是能为他们的履历增添重要筹码。

至于能留下什么，其实青年艺术家的创作本身就是时代的注脚。现在参展申请者的平均年龄在下降，很多学生也会踊跃报名，他们的作品往往会折射出对环境、可持续发展等议题的关注，还会在申请材料中阐述创作的底层逻辑，这些都能为双年展注入鲜活的时代思考。

我也一直建议所有青年创作者都积极申报各类国际陶艺展，毕竟评委的审美取向多元，说不定你的作品就能触动评委，成为展现当代青年陶艺表达的典型案例。

Q：作为国际陶艺学会（IAC）的荣誉主席，你见证了全球多个顶级陶瓷双年展的演进。与拥有数十年历史的意大利法恩扎双年展、日本美浓国际陶艺展、韩国京畿道国际陶瓷双年展相比，年轻的景德镇双年展在你看来，其核心竞争力在哪里？

A：景德镇陶艺双年展创办时间不长，算上2026年的展会也才举办三届，但它已经在短时间内成长为国际上极具影响力的陶艺双年展，尤其对青年陶艺家而言是重要的展示平台。它不仅是国际陶艺界了解中国的窗口，也是中国陶艺走向世界的桥梁——其参展规模、作品数量和展陈专业度都极具优势，已然树立起专业的国际双年展口碑。

作为新兴双年展，它的一大竞争力在于能借鉴其它成熟展会的经验，在短时间内搭建起完善的运营体系，能高质量地处理作品征集、评审、展陈等全流程工作，这对一个年轻的国际展会来说是很难得的。

Q：你曾提出“传统是正在发生且不断变化的”，那么将传统做到极致和打破传统，哪种路径更契合陶艺的未来？

A：对认真的陶艺家而言，大家会持续深耕材料、坚持实验探索、保持创作热忱和好奇心，不会刻意纠结“创新”“破传统”“立传统”这类标签。这些创作层面的突破和传承，会随着艺术家专注的创作状态自然发生。其实核心不在于形式上是延续还是打破传统，而在于创作者能否坚持自我——“做真实的自己”本身就是极具独特性的表达。

我们评审更看重作品中传递的“自己”本身的独一无二，比如创作者对所处时代、生活境遇、传统价值、国际局势的深层思考，简言之，我寻找的是独特、深刻的个人表达，仅此而已。

此外，创作内容与背后的历史积淀很重要，若不真诚面对自己，创作便会走入死胡同。

Q：你如何看待AI陶艺创作？是否认可这类作品的艺术价值？

A：我评判一件陶艺作品的核心标准，是它能否和观者建立深度联结——当观者看到作品时，能否由此展开对自身生活的反思，而这种联结的建立，源于艺术家将自身的情感与思考注入了作品。AI陶艺创作若能实现这种深层的情感与思想传递，那它就具备了相应的艺术价值；反之，若只是技术层面的堆砌，就很难称得上有真正的艺术意义。

Q：你曾提出“陶瓷艺术应成为时代精神的当代代表”，你认为当前全球陶瓷艺术行业面临的最大挑战是什么？2026年景德镇陶艺双年展将如何回应这一挑战？

A：首先要区分陶瓷产业和陶瓷艺术：陶瓷产业正面临污染严重、成本高企、市场需求萎缩等严峻问题；而陶瓷艺术本身具备循环经济的属性，但全球环境危机也已深刻影响了陶瓷艺术领域，这也是当下行业的核心挑战。现在很多青年陶艺家都高度关注可持续议题，他们会在创作中践行环保理念，比如采用低温烧制工艺、使用无毒材料等，其作品也会成为对时代议题的有力回应。2026年的双年展也会持续关注这类创作，陶瓷艺术本就该成为时代的发声器，这也是我们希望在展会上看到更多的核心方向。

Q：你希望在明年双年展上看到哪些新面孔或新思想？对景德镇陶艺双年展及陶瓷艺术的未来有哪些期待？

A：我希望看到更多从未申请过的年轻人，也希望曾参与两届的艺术家能有新突破，持续探索并提交作品。但作为评委，我个人更关注能带来新知识、新信息的作品，简而言之，我期待“创新”。

对于双年展的未来，我期望它能打破同质化困局——现在很多国际双年展的征稿方向和参展群体都趋于雷同，缺乏新意。我认为未来的双年展必须更多地做出改变，每两年尝试一些变化，比如采用邀请制，强化对展陈内容的把控，每届都打造差异化的主题和内容。至于陶瓷艺术的未来，我希望创作者能主动发声，通过作品传递对世界的思考，尽可能提升个人作品的国际曝光度，建立属于自己的创作话语权，毕竟如果自己不掌控创作和人生的方向，就会被外界裹挟。

Q：最后，请向全球艺术家发出邀请，鼓励他们积极参与景德镇双年展。

A：希望全球艺术家积极参与，你的作品和名字会因此传遍世界。社交媒体的传播效果极佳，这也是吸引大家报名的一大优势，因为参与景德镇国际陶艺双年展，就像参与世界上其它知名双年展一样，能获得广泛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