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

　　2017年6月18日，首届“具象中国——27位油画家2017年展”在北京1+1艺术中心隆重开幕，标志着当代中国油画园地里又一支瑰丽之花正在激情开放。大大增强了中国当代写实油画的丰富性，并为实力派中青年油画家提供一处新的展现才艺的平台。6月28日，展览参展艺术家，张义波、张峻明、梁晓宁三位老师关于创作的对话，也在北京1+1艺术中心如期举行。

　　主持人：王兆军（策展人、作家、文化学者）

　　主讲人：

　　张义波：艺术家、中央美术学院教授，中央美术学院城市设计学院培训部主任,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中国写实画派重要成员，出版有多部个人专著,教学丛书,作品发表于海内外多种专业杂志与报刊,作品先后被中国美术馆,中国革命军事博物馆,中央美术学院美术馆,山东美术馆,邓小平纪念馆等专业团体与机构收藏。

张义波

　　对话主题：油画语言在写实绘画中的体现

　　张义波：我先说一说自己对写实绘画的理解。我觉得写实绘画从广义上来说，其实只要是在画面上表现出有具体形象的绘画，都应该在写实绘画的范畴里。那么从具象写实来说，是依据客观对象来进行表达，我们根据写实绘画需要的一些技巧和方式，在画布上把它反映出来，这是一个过程。那么这样它就带来了一个问题，客观对象它是三维空间的，画布是二维空间，所以在二维空间里表达三维空间的东西，就必须要掌握一定的方法和规律。

　　也就是说你要有一定的技巧，那么写实绘画是在一个平面上表达一个空间的对象，给人实际是从视觉上产生一种真实，其实也是一种再现，或者说是一种假象，你要把它做得真实，当然你就要具备比较强的一个造型的能力。基于这一点，写实绘画发展了几百年，那么在这一个过程里边，不同时期的画家都做了各种各样的探索，所以形成了一套很科学的规律，还有行之有效的办法。

　　那么我们画写实绘画的人，首先就是要解决这个东西，这些其实也就是作为油画语言里边很重要的一个部分，它其实就是我们的一种能力，你这个能力掌握得多，那么你在作品当中所达到的艺术水准也就高，它代表着你的一个水平，你问题解决得越彻底，你表现出来的也就越充分，你的作品本身也就具有了比较高的水平。当然了，因为这还不是我们最终画写实绘画的结果和目的，但是我们又摆脱不了表现客观的对象，那么从当下来说，一提到技巧这块，好像大家都有意无意的回避，好像会说到一些写实绘画唯技术论，技术至上，其实我觉得也不尽然。

《大山深处》180×120cm 2016

　　因为一个好的油画作品，你肯定要具有非常高的水准，也就是说你一定要具有高超的绘画技巧。当然你具有好的绘画技巧并不代表你的作品就好，但是一个好的作品肯定要具有好的技巧，这一点我觉得没有什么可回避，而且我觉得我们画油画的人应该一直要持续的关注和研究。这是从艺术语言上来说我个人的理解。

　　另外作为一个好的作品，那么我刚才说了，这个客观对象是依据，技巧是一种手段，那么根本的东西其实还是要表达我们每一个画家的个人的情感和认识。你具备了一个好的能力，在这个作品里面融进一个画家对社会的认识、人生的解读，包括对客观事物的情感，通过你的油画、材料和语言把它充分的表达出来，那么这样我觉得它就具有了一个非常高水准的艺术作品的条件。

　　再一个我想说一下写实绘画，刚才说了写实，第二个我再解释一下绘画。当然因为我们讨论的是油画，我们研究的也是油画，所以我所说的仅限于油画这个画种里，不牵涉到其他别的画种。绘画，从字面上来解释和实际的表现我觉得它应该是一致的。它一定要是画，而不是摹，什么意思呢?也就是说我们社会上一提到写实绘画，首先联想到的就是照片。

　　我前一段时间在一个拍卖会的预展上，有一个妈妈带着孩子在那儿看画，那个孩子四五岁，说妈妈你过来看这个画的跟照片一样。母亲的回答很经典，也很有代表性，她说孩子这个画的跟照片一样，这就是写实绘画。这个我觉得她不是孤立的，我觉得是目前这个社会状态底下，在社会上产生的普遍对写实绘画的一种印象。

　　那么也可以说，我觉得从大众审美上来说，其实反而对绘画、对油画的认识有所局限和退步。退步在哪儿呢?就是过去我们接触到社会上的人，一说你是学油画的，马上会说油画我们看不懂，油画必须得远看，油画近看好像看不出什么东西来，所以说这个时代不同了，反而给人对油画的认识发生了很大的偏差。那么从审美上来说，我觉得其实过去的人反而他对绘画的理解更高。

《花之语》 118×97cm 2014

　　我说这个是什么意思呢?社会上的人对绘画的理解也会影响到很多我们从事油画创作的人的心态。包括我们学画的人也一样，他都会觉得好像是不画细就不是写实绘画，所以我就说这些例子，就是说绘画本身还是要画，不管是说你用什么样的方式，什么样的手法，绘画性在油画里边是必须的，而且要体现出生动性。

　　另外就是从材质上，油画材料它是在所有的绘画材料里边，我觉得它的表现力是最丰富的，而且我们传达出来的东西也是最丰富的，所以我们只有把油画材质的特点，包括我们对绘画的理解和认识充分地在画面上发挥出来，这幅画才能够达到一个高的境界，这是我的理解。

　　王兆军：我提一个问题，我是写作的，我觉得传统的小说和写实画法有点儿相似的地方，都有一定的情结，有人物。文学的语言，一个是叙述语言，一个是人物语言，一个是心理语言，用这三种语言来表达小说想表达的东西，你觉得是不是在绘画里边也有类似的不同的语言表达方式?

　　张义波：就我个人的理解来说是这样，因为我接下来就要说到这个问题。就是我们写实绘画到底是要做什么，从它的发展历程上来说，过去它作为一个事件的记录，作为一个人物的记录，客观对象的一个记录，这个功能它是必须的，因为过去没有照相，也没有摄像，所以说记录一个人或者是家族、事件都是靠绘画。

　　那么现在我觉得从摄影技术产生以后，其实它这部分的功能很大一部分让摄影取代，摄影出来以后，它从绘画里边吸取了很多东西，也就是说在拍摄摄影作品的时候，他从绘画里借鉴了很多规律和形式美感，包括光线，这些用到了摄影里边。但是摄影我觉得它走过了一百多年以后，它已经形成了自己的一套语言，它的语言其实慢慢地摆脱了过去追求绘画的这种效果，有了它独特的一些特点，就是它的器材，包括它的不同的曝光、暗房技术，它已经从那个里面摆脱出来了。

《最美的歌-人民音乐家 聂耳》195×180cm 2016

　　绘画走到现在都说写实绘画，它很多方面又有点儿像当初的摄影，其实它没有完全按照自己的那个方式往下走，它是又从摄影里边去借鉴好多语言和表达的方式。也就是说刚才您提到这个问题，那么绘画到底你应该怎么来表达?当然写实绘画，因为它有具体的形象在，画面当中的情节性就是必不可少了，不然的话它就是无力的，因为什么?我觉得一个画家在艺术创作里面，其实他反映的是画家自己对人生的解读，对生活的一种感悟，然后还有他的情感的表达，所以他要借助这种具体的形象来表达。

　　其实写实绘画到现在这个阶段，它已经经历过了这种叙事性的过程，就是说它不是以叙事为主了，现在客观对象只是一个载体，但是它又要有一定的情节，不是以刻画故事性作为它的主要目的，它只是一个外在的形象，通过客观对象这个载体传达画家自己内心的认识和感悟。所以说这一点上，我觉得写实绘画从目前的阶段来说，它应该是这样的一种方式。

　　王兆军：我觉得这都是一个好事，去掉了其它应该承担的东西，比如说最初的绘画，你给我画一张像吧，我是这个地方有名的人物，我得保留一张照片，现在基本上不存在这种情况了，现在剩下的是绘画更强调它本身所具有的美感。

　　张义波：从传统角度来说，一件油画作品和一件摄影作品，当然它是完全不同的，但是用油画来记录一个人物形象，或者说一个家族的形象，这个从习惯上来说现在还是需要的，因为它是从不同的角度进行解读，但是我是从思考写实绘画怎么往前发展的角度来说，它应该是怎么去走。

　　比如拿我自己的画来说，这里展了五张画，这五张画里边有三幅是写生的，两幅是在画室里完成的。比如我画的《归途》这张，最后名字我想来想去我老觉得“归途”不是那么合适，最后觉得我叫《山高水长》，画面虽然没有水，是一个拉水的车，但其实水是在隐藏在生活当中的，是在大自然里存在的，它只是远了，但其实我这张画并不是要表达这么一个送水的情节，它是通过这种自然环境和拉水车的两个姑娘，表现的是我现在思考的人和自然的一种关系。

《归途》180×123cm 2017

　　那么其实这种思考它也是我们当代在思考的一个命题，只不过就是我们表达方式上用了各自习惯的一种方式，这里边其实透露出来的是画家就是我在面对着大自然当中对生活的一种感悟、对人生的感悟。我当时是在帕米尔高原，表达的是帕米尔高原的昆仑山脉，我站在那个环境当中我就感觉非常不真实，不真实在于这种空间感完全跟我们习惯的不一样，你看那个山，就觉得好像它跟你很近，但是你又摸不到，它是一种如梦如幻的感觉，可是它又是客观存在，而且那种人和空间的这种比例关系，还有前后远近的关系根本就不是我们正常生活里边所感知的状态，所以说我觉得在这种环境里边人的物质条件是很匮乏的，但是他们生活的非常快乐，为什么选择两个穿红衣服的女孩，红衣服代表着一种热烈、积极，是一种情绪很饱满的。所以我通过它表达是对人生的一种乐观的态度和一种自信，人和自然完全的一种融合。

　　王兆军：我看你把那个人之所以推的比较远，也是为了强调这个。

　　张义波：就是强调人和自然之间的一种和谐，但人是自然里的一个部分，在自然面前他是很渺小的。

　　王兆军：至少不是主宰。

　　张义波：对，他觉得生活就是这样，他没想要改变什么，他只是顺其自然。

　　王兆军：感受到新疆那种生活方式，旷远的，人只是其中的一部分，很难由人的意志想给大自然说什么，说三道四的那种东西。

　　张义波：再一个我想说一下写生，说到油画语言，我们不能不说写生，因为写生本身是我们掌握油画语言最直接、最有效的一个手段，也是提高我们绘画技巧的一个手段。

　　另外就是我们写生当中才能够最真实的、真切的把我们当时对客观对象的感受传达出来，所以我觉得这次展览里边写生的作品不是很多，我这次有三幅作品是写生的，那天开幕的时候来几个画画的朋友，也有当时一起在法国写生的朋友，就说一看到这个作品就觉得非常亲切，它勾起了他生活经历当中的回忆，特别是风景写生，其实它记录的是你此时此景、此心态底下所反映出来的一种状态，所以它是最真实的一个方式，而且只有写生当中才能够体现出绘画的这样一种生动性。

《枫丹白露的河水》50×60cm 2014

　　当然了我们很多没办法不写生创作，而且我们现在写生也不是唯一的绘画的手段。我们现在可借助的方方面面的方式很多，包括图片的、影像的，但是终归我们在画面上所追的，它不是照片的感觉，它是资料，我们所要做的还是我们亲眼所感受到的对象，感知到的那个生动的东西在画面上反映出来，所以我觉得写生不能放弃，而且是非常重要的。

　　王兆军：它跟拍照还是不一样。

　　张义波：拍照应该说因为你眼睛看到的跟一个照相机看到的，虽然我们现在照相机像素都非常高，所有的细节都能拍出来，但是我觉得绘画不在于说这种细节，我跟我的学生也经常讲这个问题，一说让你深入，不是说让你刻画细节，而是画关系，所以说，有时候你的细节看的越多，反而对你画面的整体产生的作用越不好，我有时候还不太喜欢照片拍的太清楚，虽然我也经常用照片，但是我即使拍清楚，我也给它处理的不那么清楚，很多细节虽然生动，但是它会扰乱你对绘画表达上面的认识，有的时候会误导你。

　　另外写生我要强调，就是因为你要想画好画，提高水平，我觉得没有别的途径，你照着照片你能够长时间地把它画完成，但是它肯定不是绘画语言。

　　王兆军：那种主观感受也少。

　　张义波：所以只有是写生当中掌握的那个语言才是绘画的语言，来表达画面当中才能成功。

　　另外我再想强调一点就是色彩，作为油画，因为它是带颜色的，它不是单色的，所以说在造型的基础里边，除了素描之外，色彩也是非常重要的，这两者我觉得不能说谁轻谁重，因为它们在绘画当中都承担着各自不同的功能。

《遥远的地方》160×120cm 2015

　　因为造型从素描来说，它支撑着你的画面的结构，还有塑造各个方面，但是色彩，其实我们现在很少提，而且很多人也不提，也不知道，一说造型就想到素描，其实我们要学会认识到用色彩塑造，其实色彩同样是塑造的一部分，包括空间，包括质感，很多都是通过色彩来完成的。

　　另外色彩它处理的好和不好决定了你的一幅油画的品质、品位高低，我们很多画画的不好，不是说我们的造型、素描画的不好，其实是很多色彩处理的不好。为什么我要说这个，还是接着照片来说，你拍的照片，我们感觉最清楚的是你看到一个自然风景的时候，你的感觉跟你拍出一张照片是两个感觉，不一样的，所以它完全承载不了你在面对一个具体对象时候的那种切身感受，所以说很多纤弱的地方在于色彩，作为油画本身色彩的魅力，你一定要把它发挥到极致，我老跟学生讲，不是你拿油画颜料画的画就能叫油画，那只能叫伪油画，你要把这种材料还有我们绘画的认识、色彩、造型、笔法把它按照绘画的方式表达了，那才叫油画。

　　在这个方面提到印象派，因为印象派的发展从油画整个发展的进程里边来讲，他是随着时代，我们的各种进步，也带来了他们对绘画的一种新的思考，其实我觉得他是把绘画又向前迈进了一步，我觉得每一个时代的画家都应该有这样的一个要求，我们要考虑我们这个时代，油画应该怎么样往前进步。就是继承和创新，这是很重要的。

《雪后巴黎》2004

　　而且现在一说当代艺术，好像跟写实绘画没有什么关系，但是其实你从表现形式上主要是你有形象，它规格属于是写实，只不过是表现的手法不同，其实当代不当代不在于你用什么办法画，而在于你思考的问题和你在画面当中传达的东西是不是跟这个时代所一致的，或者说你还能够够引领一下的，这是一种理想。

　　但是我觉得这个东西不能丢，还回到印象派，其实他在那个时代来说，应该说有一种进步，他进步就在于把我们绘画的方式又一下拓展开了。从他开始出现了各种各样的表现的手法，特别是色彩的认识，一下就提升了。

作者：樊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