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hang Xiaogang on El Greco's The Vision of Saint John, The Artist Project

© The Metropolitan Museum of Art

　　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The Metropolitan Museum of Art）自2015年以来，邀请了全球最具影响力的当代艺术家分享他们最喜爱或曾深受影响的馆藏作品。这个被称为“艺术家计划”（The Artist Project）的线上项目已成为博物馆最受欢迎的公共教育项目之一。

　　与此同时，汇集了120位艺术家的项目合辑已由费顿出版社（Phaidon Press）出版，以超过400幅插图分享艺术家们对这些藏品的独特观看视角。

　　作为大都会“艺术家计划”仅有的三位中国艺术家之一，张晓刚 (雅昌指数13↓) 在大都会博物馆近三百万件藏品中选择了西班牙文艺复兴巨匠埃尔·格列柯（El Greco）的代表作《圣约翰的幻象》（The Vision of Saint John）。张晓刚曾多次提起过格列柯对他的影响，在他看来，格列柯的艺术观念已超越了他所在的时代，作品中蕴含着深沉的精神力量。

《The Artist Project - What Artists See When They Look At Art》Phaidon Press

艺术应该表达人的内心

——谈格列柯《圣约翰的幻象》

文 张晓刚

　　我曾从许多艺术家那里汲取过灵感，其中既包括技法层面，也包括他们的思想或艺术语言。我相信，在一位艺术家的各个成长阶段中，都有机会碰到一位格外激起自己兴趣的艺术家。而埃尔·格列柯的独特意义在于，他几乎渗透在了我的每一个创作阶段中。他的作品中蕴含着某种精神力量。

　　作为一位生活在神权统治时代的艺术家，他选择去描绘人民的痛苦、渴望、恐惧，乃至种种深刻而复杂的情绪。他的作品传递着对于他所生活的世界的绝望，以及与之相对的——对神明近乎神经质的渴望。

El Greco, The Vision of Saint John, ca. 1608–14, Oil on canvas © Rogers Fund, 1956/The Metropolitan Museum of Art

　　《圣约翰的幻象》这幅画的描绘视角有着相当高的难度，因为它选择了一种颇为夸张的透视。格列柯总是将最佳的观看视角置于画面的下方，犹如在仰望天空。悬停于画面中的人物好似正在经历升天的过程，而他则在下方仰视他们。这种观看角度有别于绝大多数艺术家。在我看来，这一视角代表着艺术家本人的夙愿：即离开现世，奔向更高的地方。

　　而他的色彩运用则具有强烈的主观性——它们并非是我们生活中常见的色彩。在光线的使用上，他似乎更加偏爱背光效果，这给人一种他正身处水底观看世界的幻象，而光线也像是经过了水的折射一般。这令人感受到他对于光线的独特感知，仿佛光线来自多个源头。那是一种神圣的光。

El Greco, The Vision of Saint John (detail), ca. 1608–14, Oil on canvas © Rogers Fund, 1956/The Metropolitan Museum of Art

　　他在描绘褶皱的布料、云朵、天空甚至其他场景设置上的手法均达成了一致。一切都是扭曲着的，并被赋予了精神力量。我在格列柯的作品里看见了一种癫狂。这些褶皱并非在展示衣物的外在样貌，而是表现出内在的心理状态。

El Greco, The Vision of Saint John (detail), ca. 1608–14, Oil on canvas © Rogers Fund, 1956/The Metropolitan Museum of Art

　　埃尔·格列柯十分关注人类的心理状态——虽然它真正开始在艺术领域中出现要推后至19世纪。这正是他如此吸引我的另一个原因——当我在艺术学院上学时，中国推行的是社会现实主义的绘画。几乎没有人去学习或提出如何展现人的心理状态。而当我看到格列柯的作品时，我领悟到一件无比重要的事——即艺术应该去表达人的内心状态，展现一个人独特的视角。而在我年轻的时候，去追求对人们内在的描绘，在当时的艺术氛围里还是一件比较难的事情。

　　格列柯的观念以及他独特的艺术表达已经超越了他所在的时代。每每看到他的作品，我都会产生新的感受，并持续被他的艺术所打动。

Zhang Xiaogang on El Greco's The Vision of Saint John, The Artist Project

© The Metropolitan Museum of Art

作者：张晓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