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璜生与他落满书的办公室

　　印象中的王璜生从来都是忙碌的，无数次的活动开幕和讲座研讨上都能看见他的身影。除了艺术家的身份，他为人所熟知的美术馆馆长工作，从广东美术馆到央美美术馆已经开展了近20个年头。20年间，中国的绝大多数美术馆从给人们只是陈列馆到学术机构的印象，一批人为此亲尽全力，而王璜生就是其中之一。

　　曾经有媒体问他怎样做好一个馆长，他回答“理想的美术馆馆长应该是一个有学养史识、有文化抱负、有职业道德操守、勇于担当风险、有管理能力的美术行内专家，兼具美术史家、美术管理者、有责任感、有良知、甘于奉献的知识分子多重品质。除了坚持艺术、学术理想外，还要坚持做人的准则。不谋私利，不偏私好，只对历史、对艺术、对公共文化积累、对公众负责。办一个具有一流水平的美术馆不容易，即便达不到一流水平，至少要问心无愧，要对得起馆长这个职位。”显然，他对自己的要求也是极为严格的。

　　采访王璜生的时候，正值央美美术馆第二届CAFAM未来展开展的前夕。期间，他签了一份合同，对接了咖啡厅作品的安装，确认了艺术家要用的地毯样式、观众调查表的用纸。馆里的事情似乎可以用“有困难，找馆长”来概括，事无巨细的他说“不能找不到人啊”，爽朗的笑声又随之响起。

　　谈馆长经历：从专职画家到馆长

　　雅昌艺术网：1996年的时候您进入广东美术馆工作，是什么原因开启了馆长生涯? 又是什么原因让你从广东美术馆来来到央美美术馆?

　　王璜生：当时我是在广东画院做专职画家，有巨大的画室，很悠闲。我在广东画院的那几年写了一本书《陈洪绶研究》，参加了很多美展等等，也画了一些画，我的《天地悠然》系列的作品就是那个时期创作的。1996年的时候，广东美术馆是广东美协办的，广东美协一直找人做广东美术馆的的副馆长，想做一些展览。期间，据说他们也找了一些人，包括从外地聘请，但来了没几天以后都跑走了。后来他们实在找不到人，也不知道谁出的主意，他们说来跟我，一劝我就去了，当时美协的领导谁都没有想到，在广东画院这么好条件底下的我会去广东美术馆。

　　雅昌艺术网：为什么大家都不去，一劝你就去了?

　　王璜生：第一，大家不去主要的原因是觉得没有什么事好做。因为大家觉得全国的美术馆大多数是一个群艺馆，里面充斥大量的家属，没有具体经费，没有学术，就是去那里给一些艺术家办办展览。当年的美术馆基本上是给人家做做展览。

　　当初我不是没有犹豫，我也犹豫了一下，很多人也劝我不要去，但是很快也答应了，答应也是出自于我还是学一些美术史，对国外的一些美术馆会有所了解。因为谈到的一些研究和重要的研讨会，都会想到是哪些美术馆办的。国外美术馆作为一个公共跟学术的机构，是有理想的，中国的美术馆也应该成为一个令人尊重的地方，能够在文化中做出一点事情出来。基于这样的一种考虑，我去了。

　　其实同样的原因、同样的感觉，我2009年来了北京。来北京之前，也有很多人劝我不要来。劝我说，在广东美术馆我是一馆之主，经济大权和人事权都在我手上，现在来中央美术馆我没有这些权利，资金又少等等，怎么能够干好?为什么要放弃在广东美术馆营造这样好的一个基础，重新开始?我的想法是我在广东做了非常多的事，已经可以了，我觉得差不多了。我觉得应该从广东出来，挪一挪位，人生应该很丰富的。

　　二是我对北京有某种向往之情，因为之前来北京接触了一些艺术家、诗人、青年朋友，我对他么的那种充满热情和责任感的感觉觉得非常认同。北京还是国际文化的一个交会点，是中国的文化中心，我也感受到这样一种气氛。

　　另一点是中央美院对我的吸引。我一直向往着这样一个艺术学院，这跟其他艺术机构还有不同，它可以更学术。种种原因，还有我不愿意老是在一个地方，喜欢开拓性的生存方式。当时上海的张晴蠢蠢欲动也想来北京，但是他也很犹豫，后来聊天的时候我们说了一句话，现在聊天还会经常提起：一个人的一生应该是多种经历，来北京转换一次经历，丰富一点你的经验。无论成功还是失败，失败也是一种人生经历，何必老呆在一个地方，用一种生活方式来生活呢?我也是以一种这样的心态来北京的。

　　雅昌艺术网：从广州三年展到CAFAM双年展等等一系列的大型展览，现在看来，你在美术馆的工作方面有很多大家认可的成绩。但96年刚从画院一个专职画家的身份，转换成美术馆工作者的时候，当时您是怎么去摸索的?

　　王璜生：首先是因为学习。1996年到广东美术馆的时候，当时我对什么是美术馆都很模糊，美术馆的规矩该怎么做都很模糊，重要对我影响很大的是当时的林抗生馆长，一上来我就是学术副馆长，他肯让我放手去干。学术副馆长是对美术馆整个学术的发展、表述、定位等等在馆长的指导下，他都会让我去想、去干，能够让我发挥。

　　第二就是向很多有经验的前辈取经。我们当时聘请了香港艺术馆的总馆长曾柱昭做顾问，香港离广州很近，他时常过来跟我们介绍一些他们的思路和工作方式，也带我们去参观和学习他们的艺术馆。当时去他们馆第一个带我去看的就是他们的洗手间，曾柱昭跟我说“能够管好一个美术馆的卫生间就能管好一个美术馆”并给我看他们卫生间的冲洗记录等等。还有台北艺术馆的馆长黄光男。当时他出过一本书叫做《美术馆行政》，这本书成为我美术馆工作入门书。这本书现在看起来很简单，但是当时对我影响很大，谈到美术馆的管理，美术馆的执行，美术馆规则的建立等等，对我的影响很大。这个过程中其实是一个对美术馆工作很好的一个学习。

　　后来做一些国际性的展览，期间还有一段经历。2000年我上任做广东美术馆馆长， 2001年的1月份我到了MOMA和现代美术馆，参加了一个美术馆馆长培训。一系列的讲座、藏家的见面、经验的交流等等，这一段经历也使我更多地接触真正国际的美术馆方式和他们交流的方式，也是在这个时间段开始有了做2002年首届广州双年展具体想法。

　　雅昌艺术网：在你把广东美术馆经营的这么好的时候，当时又是怎么加入到央美美术馆的团队当中的?

　　王璜生：2008年央美美术馆的新馆开馆，开馆的时候我是作为广州美术馆馆长的身份被邀请来参加开馆仪式来之后我当时觉得这个馆太漂亮了，无论从外观到内部等等，这个馆的空间非常之好，当时是非常欣赏，但是当时没有想到自己会来这个馆做馆长。但是在2008年年底我在做第三届广州双年展的时候，开幕前夕我打电话邀请潘公凯院长，希望他来出席开幕式，他跟我讲说“好，我会去的，但是我去不是参加你的开幕式，我是去跟你谈事。”来了以后就说希望我到央美美术馆，因为我也有种种担心，他也给了我很多鼓励和正能量，他也会支持我，提点我需要注意什么问题，他让我考虑，我在2009年的春节后正式发布，我会过来。

　　2009年29号我来北京参加马爹利的颁奖仪式。来了以后潘院长说“这样吧，这几天就找个时间过来交接一下吧”，我就过来交接了。6月30号我过来和谢馆长交接工作，7月1日我就正式上任了。 因为临时交接，广东美术馆一直还没有找馆长，那个阶段我是两头跑，到2009年底左右广东美术馆的新馆长才上任，那半年一直是两地兼顾，也做了挺多有意思的展览。

　　雅昌艺术网：您到央美之后，是不是就有想法开展一系列的展览了?

　　王璜生：其实来了以后，也是在摸索中往前走，也不可能一下子有具体的想法，但是很重要的一点是我是以前做过公共美术馆，而且公共美术馆里边我也比较重视学术的这种系列化的思考。学术工作需要持续性和系列性。在公共美术馆也是美术馆面向公众、面向社会的一种功能，工作起来的思路会更为开阔一些。

　　这种思考和基础建设的过程中，慢慢开始考虑做央美美术馆“双年展”，就是第一届做“超有机”，又开始思考做“未来展”。这个过程中开始整理央美美术馆藏品，如何完整藏品的档案、管理、修复等等，在这个基础上，在产品研究梳理的基础上加强和学校学生的合作，一方面挖掘和整理产品，然后到后面的介入到学术研究，美术史的梳理和学校历史事件的研究，从而进行美术史上的提问。

　　雅昌艺术网：近20年的美术馆的工作，平时都是怎么做管理的?

　　王璜生：我从广东美术馆到现在，基本上是一样的原则，就是美术馆的工作，我一定是以身作则，基本上这也是我自己做人的原则。美术馆既是一个研究部门，也是一个管理执行部门，管理执行部门应该有它的一种规则规范化的操作，不能说管理执行部门找不到人。找不到人，那怎么办下去?每周的例会大家一定出席，包括我在内无论任何人都要参加，这也养成了工作中必须执行的一个要求。

2014年第二届CAFAM双年展“无形的手：策展作为立场”

　　回顾2014：“无形的手”最为深刻

　　雅昌艺术网：能和我们分享和回顾一下2014年的工作中的精彩时刻吗?

　　王璜生： 2014年我们做的影响较大的活动还是第二届CAFAM双年展“无形的手：策展作为立场”。在这届的双年展里面，作为我个人的经历来讲有很多难忘的事情，包括说跟六个国际机构的年轻策展人和相关负责人的交流，也看出了不同的艺术机构他们的一种策展思路跟特点。

　　雅昌艺术网：有什么样的一些细节，你是印象特别深刻的?

　　王璜生：首先是2013年暑假前项目启动的时候六个策展人一上来就问怎么做?能够多少资金?我觉得我也得表态，要不人家怎么做，你不能含糊的，要将一个事做好就是要表态，你就得许诺跟表态。一表态他们就开始干活了，但是这个表态就给我非常大的压力。这是一个国际展览，我们应该按照国际规则来走费用，包括策展费用、展览费用、艺术家的来往等等。

　　雅昌艺术网：整个展览你有算过一笔账吗? 花了多少钱?

　　王璜生：那个展览花了五六百万。这笔钱怎么找?其实是找得非常非常艰难，但是在极为艰难的过程中，我记得一个非常难忘的时刻：当时我第一次跟798七星集团的老总王雁林见面，我说想要寻求他的合作支持，最初他以为我只是需要场地空间的支持，他没有想到我说的“寻求支持”是现金上的。虽然一开始谈完全是思路有点儿接不上道，但很快我们最后达成协议，解决了我很大的困难，也很令我感动。

　　雅昌艺术网：所以“无形的手”是去年你体会最深的一个展览?

　　王璜生：某种意义上确实是非常的不容易。尤其是一个国际性的展览，面对一些很具体的问题，找资金是一个问题，使用资金是一个问题，因为我们是一个学校美术馆的体制，这里面有很多很具体的环节，但是最后用我们一切办法和能耐去解决这样的问题，在中国做好了一个事，确实是感受太不同了。

　　雅昌艺术网：去年央美美术馆一共策划了馆内外36个展览和项目，还有其他特别难忘的吗?

　　王璜生：另一个就是“北京国际摄影双年展”，后来重新结构在photo shanghai期间展出的“2009-2014中国当代摄影”在上海的整个展出，包括跟民生现代美术馆和photo shanghai艺术博览会的合作。他们都非常支持，在国外他们都觉得这种项目太好了，因此在博览会上首先开辟出一个必经之路的空间给我们，然后又将主要的展览放在民生现代美术馆。博览会期间，他们每天用专车来连接民生美术馆跟上海展览中心之间的观众和嘉宾。

　　资金的饥饿感让美术馆更有野生的能力

　　雅昌艺术网：刚刚的交谈中，您不止一次谈到资金，您觉得资金是目前现在美术馆运营里面最大的一个需要解决的问题吗?

　　王璜生：其实是我觉得一个美术馆有资金压力，这是正常的事。美术馆不能只是等待一种现成的资金，但是政府给一些公益的文化机构给予资金支持这也是非常必要的。但是一个美术馆不能变成一个再吃大锅饭的机构，不能只是一个坐在那里等着人家给你钱，你去干活的机制。每个美术馆有它的独立的学术方向跟运营的一种责任，甚至这种饥饿感会使它更有野生的能力。

　　雅昌艺术网：野生的能力，这个形容好。

　　王璜生：其实西方很多美术馆是有野生的状态，但是野生必须有一个野生的环境，草在哪里?草繁茂不繁茂，我们能够找到草来吃吗?这是一个问题。因为中国的美术馆为什么在早前的问题上非常的艰难?我们没有非常好的一个社会税收体制和一个文化认同机制在这里面，我们碰上一个有文化理想的人或机构，他们可能会支持一点，但是这样的人毕竟是少的，在西方对美术馆的支持其实是有一个很好的文化认同。野生要有野生的环境，要不就野生的很辛苦，我们现在属于野生得很辛苦。当然我想这也是锻炼了我们的生存能力。

　　但我觉得现在有些东西不是没钱的问题，而是大家都在浪费。今年我的新年开会我的新年致词其中的一条就是要做环保的展览，要有一种环保的意识。不能说每做一个展览，就又刷一遍墙，又弄一批板。

2015年1月开幕的第二届CAFAM未来展

2014年9月photo shanghai博览会“北京国际摄影双年展”展位

　　谋划2015： 展览如何走出去

　　雅昌艺术网：2015年可能央美今年会做哪些比较重要的一些活动跟规划?

　　王璜生：其实现在最重要就是未来展，以及接下来香港和上海的巡展。然后我们原来的规划是我们如何走出去的问题。如何资金能到位，中国当代摄影展将会按原计划在比利时展出。

　　雅昌艺术网：听说摄影展要准备在国外多个地方做巡展?

　　王璜生：是的。现在包括丹麦、加拿大英国、法国，他们都有意象，但是这里面也涉及到很多具体的细节。现在比如重新解构在美国中西部合作联盟是推进的非常不错，然后丹麦的这边也是推进得非常不错。

　　中国的展览如何走出去?其实是一个非常不容易的事，真正能够走出去以后有影响，能够有体现中国的当代的文化问题，同时又能够在一个更主流的文化平台上来进行交流，这是非常轰动的事情。对我们来说，未来一两年的主攻的方向跟计划就是如何将我们的展览走出去。

　　雅昌艺术网：所以“走出去”是今年的主要工作和目标?

　　王璜生：是，我们是定下目标要这样做，但是这里面又涉及到很多很具体的问题。如果对方能够更多地支持资金，我们觉得这个问题不是太大。

　　雅昌艺术网：除了走出去，馆内的展览呢?

　　王璜生：馆内的展览我们目前的规划可能有两个比较大的工作，一个就是第二届的北京国际摄影双年展，第二这是我们常年的规划，老先生研究的展览还有藏品的展览，今年我们会着手王临乙、王合内夫妇，李斛等老先生的展览。

来源：雅昌独家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