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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访】程辰:享受一辈子慢慢做一件事情

2015-02-06 08:27

  去采访艺术家程辰的时候,他说他的工作室在顺义后沙峪附近一个叫火鸡营的地方。后来发现那个地方以前真的是一个火鸡场,2011年的时候,程辰和几个伙伴找火鸡场的老板建议可以把自己的地方盖几排房子出租给艺术家。那个时候艺术区的前三排住着艺术家,后面依然在养火鸡,连水泥路都没有,真的没开玩笑。

  也许是在后沙峪待惯了,程辰从2007年刚来北京就一直在这带打转,从住村里一个月150块的单间到现在有自己的工作室和住所,他从没想过要去一个人气旺的艺术区。对于程辰来讲,艺术并不是全部,和他聊天的时候,他不会总是聊作品,喝茶也很重要,一面墙的架子上堆满了各种陈年普洱、岩茶等,这两年做项目挣的一大笔钱全败在这上面了。

  市场对程辰来讲也不是最重要的,还在给导师隋建国当助手的那几个年头里,雕塑市场火爆到几乎是个玻璃钢烤漆都可以卖钱的那几个年头里,程辰什么都没做,还婉拒过好些画廊代理的机会,他说那个时候自己的作品还没有成熟。对他来讲,艺术就不是挣钱的生意,做出来的作品即使不卖钱也没关系,他可以靠其他方面来供养。

  三十而立的他,我问他下一个作品有什么计划?他说他就做一个自己觉得有用的事,“前段时间我还想把所有的房子全部卖掉,因为房子有贷款、有压力,然后把工作辞掉,跟我老婆去考察中国所有的石窟,拍照、3D扫描、查文献,就做些资料收集。如果当代艺术一团混水,我自己也暂时没有什么思路,还不如退而求其次,做一些自己觉得有意义的事情。如果做这件事会更有价值,穷点儿也没有什么,我们买一个小皮卡就可以出去过个十来年,我老婆说孩子怎么办,孩子就生在路上,一路跟着我们走……”后来这个计划显然没有成型,程辰的父母、岳父岳母不会同意的。

  雅昌艺术网:什么时候决定要考央美而且要考隋建国的研究生,有针对性吗?还是只是想往这边考?

  程辰:这个是彻彻底底的命,我特别信这个。一年级学雕塑,第一次进阅览室,从书架上拿的第一本书就是一本杂志,我现在忘了什么杂志了,那个杂志我一翻就是隋老师的《中山装》,三件《中山装》在王府井老操场上,一看跟我旁边的朋友说“这才叫雕塑”。翻完之后我没有在意就过去了,那本书里有很多人的雕塑,印象还挺深的,但是都过了一遍,包括有姜杰、展望、吕品昌这些老师辈的雕塑都有,翻来覆去,后来我念念不忘的就是《中山装》的雕塑。

  央美有很多非常棒的老师,但是缘分在那儿。二年级的时候就说得考这个人的研究生,后来我跟我老婆说隋老师要是新疆艺术学院当教授我就考新疆去了,并不是因为他是中央美院的教授,而且南艺的人考中央美院,又考这么热门的导师非常难,那么多年只有一个人考上去了。有一次全班人聊天的时候,说以后要干嘛?我说考中央美院研究生,全班人就是那种笑,很难说是不屑的笑。

  后来本科毕业有一个大学生优秀作品展,清华《雕塑》杂志举办的。当时研究生也没考上,参加那个展览之后我见到了隋老师,当时我准备回南艺了,在南艺城雕院准备教书,隋老师说要不你来做助手吧,正好他07年有一个大展,说你在我的工作室做助手。那是第一次系统回顾他二十年的展览,特别忙,我就给隋老师帮忙,一点点做、学,半工半读,因为给他做助手会在他身边,看他怎样做创作,怎样一个展览从无到有,他为人处事你都会学,就这么下来的。

  然后2009年考上的,坦率地说我在隋老师身边那两年高强度的学习,是我成长最快的两年。我特别感恩我没有考上研的那两年,现在越回头想越觉得那是最珍惜的一个记忆。你想想2007年的时候我来的时候,赶上中国当代艺术热潮算是末梢,但是还是有很多展览,尤其是隋老师这样级别的还是有个展、群展,事情非常多,全年无休。

  雅昌艺术网:那个时候浮躁吗?因为其实那个时候好多人会觉得怎么机会这么好?

  程辰:我不浮躁,其实那个时候已经有人来找我合作画廊,说你做点儿东西,我说我不能参加,我还没有成熟,还要继续跟隋老师学一学才会有合适的东西拿出来。我真是特别严肃地跟人家说,而且是国外的画廊。结果是没多久,这些事都没了,全部消失了。

  当时市场好到说得难听点儿是随便做一个东西敲成不锈钢,喷个漆都能卖,而且做的节奏赶不上卖的节奏快。那个时候所有的工厂都在做烤漆。我在那儿苦哈哈做助手的时候,也没钱,也没闲,就是内心特别充实。

  雅昌艺术网:考上研后,我发现你前两年基本都是做的一些行为和装置?

  程辰:入学开始我准备放弃泥塑。本科我做了五年的泥塑,泥塑满足不了我,或者说泥塑这个手段太单一,可以用做泥塑的时间尝试很多种材料。那个时候刚刚租了工作室,买了车也没钱了,我要做作品正好我的身体就是我的材料,我的材料就是我的身体,用身体做雕塑,我是这么理解这个事。没有说自己做的是什么行为艺术,像那个时候我会用血来做作品,也没有想用血来做特别激烈的作品。租完工作室、买完车没有什么钱了,兜里几千块钱还能做什么?找哥们借个录像机,请哥们吃个饭,做个行为帮我拍拍照,后来发现做那个东西也挺费钱,一次花几千块钱,全程弄下来,加上剪片子,出片子,请哥们吃饭,大家一块high一下,也要花钱。但是我觉得很充实,我不想做一个很古怪形态的一个雕塑铸铜放在家里,在那个时候我是不喜欢那样做的,我从南京来北京就不是来做写实的。这个写实的东西之前我非常着迷,上研究生的时候我去了一趟欧洲,在欧洲考察了一个月,那一个月我把写实的看吐了,我认命了,觉得不可能写实达到欧洲的水准,知难而退吧。所以我就不会去做写实了,当然现在再回头看,你做的写实也无妨,而且我现在如果做一些雕塑工程还是要靠写实来养活自己,因为艺术品的收藏这种东西太不稳定了,尤其是装置类的。我的装置类的作品销售掉的不多。

  雅昌艺术网:装置一般是美术馆收藏吧?

  程辰:一般都是新美术馆,新的美术馆会收藏一些艺术家的作品,年轻艺术家的作品会进来,而且我天生比较酷爱残破的材料,旧东西,说不清楚为什么?

  雅昌艺术网:是比较“废墟”还是“破旧”的感觉,旧材料给你的感觉是什么?

  程辰:给我的感觉是温暖,旧旧的一把椅子会很温暖,前提要清理得很好,收拾得很好。我的作品基本上都喜欢用那种材料,这个也是说不清楚的,以这种材料为基础做下来的作品也比较难让收藏家接受这个东西。而且我的作品如果放了一个特别干净、特别纯净的空间里,会觉得是一个作品,一旦你的展示的空间也破破旧旧的,就像我工作室一样没有那么崭新,本身空间的破旧感就会融为一体,显得更加凄惨。而且暂时我对所谓的木雕焊接的,对旧原料的再处理,我也没有太大的兴趣。

  雅昌艺术网:2010年有一个作品《我一直期待消失》,是把自己的血装在气球里边?

  程辰:对。有一回受伤碰了点儿血出来,就觉得血可以作为我身体的代表去做一个东西,用血做了一系列的小作品。这个作品是把自己的血装在99个氢气球里边,把氢气球放飞,氢气球放飞到一定程度,因为气压差,最后爆裂。气球爆裂的那个高度,血液在空中会气化,相当于你的血融入了天地之间,血液如果代表我的身体,我借着它有一个比较形式上的升华。

  雅昌艺术网:那个时候是注重形式感的东西?

  程辰:那个时候内心比较压抑。

  雅昌艺术网:2010年是刚刚上研究生后不久。

  程辰:我觉得上了研究生比我的想象要差点儿意思,考上了也觉得没有那么……

  雅昌艺术网:好像没有什么变化?

  程辰:不是变化,没有自己想得这么精彩。我之前一直在隋老师身边,还算是见过精彩的人,进去之后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感觉跟在本科南艺的时候一样,而且研究生那个时候大家都想着挣钱,有一些失望。

  雅昌艺术网:2012年有好几个作品,跟之前状态不太一样,一个是冰冻系列,一个是机械装置”系列?

  程辰:用冰冻的手段做作品是因为我工作室的冰箱出了点儿问题,结了特别多的冰,而且那个冰结得非常漂亮,感觉像一个倒挂的假山一样,我说用冰冻这个方法做作品挺好,就去想用它能做什么作品,这个事就停下来了,因为我没有很好的素材支撑这个小点子,当时我觉得那个时候只能叫点子。后来做毕业创作的时候买了30个冰箱,现在30个冰箱还在工厂里放着,我想把30个冰箱做成一个巨大的装置,因为我们毕业展是在6月份,天气非常炎热,美院美术馆不可能提供这么大一个场所去恒温恒湿让你把装置做出来,所以我的装置流产了。冰箱、压缩机也买了,花了很多钱,但是那个东西没做,我买的冰箱都是旧式的冰箱的感觉,蓝绿色的。

  恰好那个时候因为我快毕业,30岁了,可能也要快结婚了。每个人年轻的时候都有各种各样的情缘、人缘或者是一些承诺,可能会有不同的女生对你说或者你对不同的女生说我爱你,我想你或者我等你,这种经历大家都会有。但是在毕业的时候,那段时间对我来说这些东西都坍塌了,或者是过去了。我做作品是对这个事做一个“了断”。我就用这个冰来做,那个冰是在不断循环的,不断地在冻,冻了之后变成一个冰柱子,什么都看不到,到了一定温度点会熔化,机器会停止工作,就会若隐若现地看到那些字,你看到什么字是你自己的缘分。

  从那个时候我开始吃素了,开始看特别多的佛经,我觉得像释迦摩尼开始讲经授道或者是开始成佛时期,是被玻璃桌拢住的像水晶一样非常圣洁的世界。你看《楞严经》,看佛讲经的时候金碧辉煌,像小时候看《西游记》的感觉一样,里边有特别多、特别好的冰清玉洁的一个世界,那个世界根本可望而不可及。每次看佛经的时候,不是说我从佛经里边吸取什么营养,我没有那么想,我当做一个世界来看,我在看这个世界,觉得太美好了,太可望而不可及了。那些观音像是雕塑系的教材,我有这个优势可以把这些教材买到手,最简单地去转化它,我不想多道转换,就铸铜之后冰冻起来,若隐若现。这种若隐若现特别好,不断在变化,菩萨最后会冻成一砣冰,完全看不出来一个形象,它也慢慢化掉。你看到什么是什么,像站在路边,过去的捷达还是奥迪,看到什么是什么,不可能为了等一个奥迪在那儿等。

  雅昌艺术网:这个东西不太好展示。摆家里不插电会怎么样?

  程辰:不插电就是很标准的一个佛像。它会自动冷凝空气中的水,所以表面会慢慢地生长,但是每次布展为了让它快速结冰结霜,我会拿一个喷子喷点儿水,当然两种霜是完全不同的。如果自然的冷凝是一种长毛霜,像一根针一根针一样往外搓,特别密,像北极熊那种皮肤那样的,但是要喷就是露珠状的,一点点结起来。当然,自然凝结成的最漂亮,现在也没有机会去给别人看,我自己在工作室里做过好几次实验,长毛霜特别漂亮,化掉之后长毛霜会蜷曲一下,再冻起来会在蜷曲上面再生长长毛霜。

  雅昌艺术网:对你来讲雕塑和装置有什么不一样?

  程辰:我现在可以确定的是我在以一个雕塑家的思维方式做作品。我用我的血液当材料,我的想法是雕塑是占据时间、空间的一个东西,肯定在时间和空间范畴内做这个东西。我也没有像有些装置艺术家讨论新媒体、讨论人性,目标不在于那儿,人性可以讨论,但是新媒体这种材料本身不可以讨论,这个讨论是无意义的,是失效的,因为讨论材料本身就脱离了艺术的范围了,我不喜欢那样的。

  雅昌艺术网:未来会怎么继续做下去?

  程辰:考博这几年全力以赴把雕塑,身体、空间理论化。去分析感觉是有公式的,公式不是具有共性,但是有共性,基础,雕塑这个东西不是说非要整理出公式,不是絮絮叨叨的东西,肯定有一些比较落实的东西,没有被人或者艺术家不屑于整理出来的东西。大家都觉得理性的艺术家,不如感性的艺术家有天才,有福份,因为梵高就是一个最大的毒药。大家都想当梵高,想什么都不学,什么都不问,横冲出世做出来的东西就是天才。没有人做这件事的时候我觉得不对的,会让咱们所有的雕塑类的当代艺术越做越空虚。

  再扯个题外话,之前我看过一个澳大利亚的雕塑家做作品,他是一个特别标准的雕塑家。作品非常好,我跟你说这个前提,他一辈子没有说自己是艺术家,好像就是一个中学老师,他怎么做雕塑?金属焊接,用钟表的零件焊接雕塑,每个作品也就米粒那么大,钟表的零件能有多大,他一辈子只有一个展览,看他的展览就是看几个小米粒那么大的东西。你知道他耗时耗力一辈子做这件事情,我并不是说做一个东西非得一辈子默默无闻,但是他做这个东西对雕塑本身是扩充,对它的内涵和外延都做了巨大的扩充。

  我觉得一辈子慢慢地做一件事情,非常享受。

来源:雅昌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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