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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莹:我想让所有人记得,它们曾经存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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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戴莹:我想让所有人记得,它们曾经存在过

  文丨李天琪

  图丨今日美术馆、戴莹

  版式设计丨乐天

  “我早已想写一点文字,来纪念几个青年的作家。这并非为了别的,只因为两年以来,悲愤总时时袭击我的心,至今没有停止,我很想借此算是竦身一摇,将悲哀摆脱,给自己轻松一下,照直说,就是我倒要将他们忘却了。”这是鲁迅写于三十年代的一篇杂文《为了忘却的记念》的开头,原是因为不愿总沉浸在悲痛中,便提笔作文纪念几位烈士。

  也有哀痛,同是纪念,艺术家戴莹借前人之语命名新展——“为了忘却的纪念”,意图不仅在于疏通个人情绪的淤积,更是在公共空间里为“所有被遗忘的和无人在乎的”,完成一次祭奠的仪式,奏响最后一首轻柔的安魂曲。因为不能就这样过去,不能就这样悄无声息、空无一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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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家戴莹

艺术是一根浮木

  戴莹是“80后”艺术家,四川人,善画水墨,曾在纽约工作和生活。作为年轻“海归”,戴莹回国后的首次个展就与大型美术馆及策展人孙冬冬合作,不禁令人相当好奇:她到底是一位怎样的艺术家?

  采访约在今日美术馆旁的咖啡厅里,戴莹穿得随性,一头黑发松散地绾着,我刚问完第一个问题,戴莹就说:“咱们还是到外面聊吧,这儿人太多,怪不好意思的。”

  戴莹的艺术生涯始于2010年,那一年,对她来说像山一样可以依靠的父亲突然患上肺病,身体慢慢衰竭,一次次的住院和父亲受病痛折磨的模样让作为独生女的戴莹难以接受,这段经历对她此后的创作产生了深刻的影响。

  虽不是科班出身,但“上手”艺术对于戴莹来说并不困难,从小的书法底子加上在纽约的美术馆、艺术家工作室里的长时间“浸泡”,让她迅速找到了水墨作为表达方式,从最初的山水到后来的抽象,艺术像一根浮木、一瓶解药,让无所依靠的戴莹紧紧抓住,让她的情绪和思考得到物质性的抒发,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就是“不至于离虚无那么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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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忘却的纪念”展览现场

由建筑工人来书写

  展览开幕日,戴莹站在她的那些巨大装置旁边,显得格外娇小。入口处高达8米的《出勤记录》,贯穿两层展厅,如经筒一般围拢的三色布的正反两面上写满古今中外政治家和哲学家的语录,由好几位建筑工人耗时十余天才全部写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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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勤记录》 790×230cm×4 三色编织布、丙烯、麻绳 2020

  为什么请工人来写这些“高大上”的名言?戴莹解释说,因为在文明进程中权力者的价值观影响和左右着几乎每一个个体,而大部分的劳动者身处其间却无知无觉,日复一日地遵守着、听从着、行动着。戴莹曾问过工人“写完这些话你有没有什么感觉”,得到的回答都是不太理解或没什么特别感觉。“很多人,包括你我,都在被看不见的东西裹挟,每日的生活俨然变成一种无意识的出勤和打卡,不知生,亦不知死”,戴莹说。

  父亲过世两年,如今的戴莹再谈起他仍面有悲戚之色,虽说父亲的病是触发她用艺术表达的开关,但戴莹早已跳脱了个人悲欢,目光转向了更宽阔的社会层面。她的作品中常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悲悯,对“底层”的关怀和对“草根”“边缘”人群的同情共感——“与很多人受的苦相比,我的这些经历根本不算什么;作品也不是为了凸显我自己,戴莹就是一个普通人,消失在作品背后。艺术家只不过是一个身份,让我能够发生发声,能够找到一点方法,把被人遗忘的东西视觉化,重新搬上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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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Man's A Man For A'That》 1310×790cm 丙烯 2020 《A Man's A Man For A'That》(人总是人,不管那一切)是苏格兰诗人罗伯特·彭斯(Robert Burns)1795年发表的诗歌。诗中有这样的句子:

  我们吃粗茶淡饭,

  穿破旧衣服,这样那样的,算得了什么?

  让蠢人穿绫罗绸缎,让恶棍去花天酒地,

  人总是人,不管那一切。

  不管那一切,那一切,

  他们虚有其表,这样那样的,

  清白的人虽然一贫如洗,

  却是人中英杰,不管那一切。

一首凄凉的生日快乐歌

  说到“发声”,展览中唯一一件发出声音的作品是《国际歌》,一堆破旧塑料袋里埋着朵粉色生日莲花,很像大蛋糕上被抛弃的摆件,虽然花瓣已经破损,但还顽强地传出电子贺卡中生日快乐歌的旋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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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际歌》 200×150cm 塑料垃圾袋、生日小莲花、三色编织袋 2018

  这朵塑料花是戴莹在北京的某个工地上捡到的,2017年的冬天,北京刚经历过一轮大拆迁,戴莹在黑桥的工作室也在拆迁范围内,她去建筑工地上找材料,突然听到一阵生日快乐歌,于是徒手从一堆废墟挖出一朵被压烂的粉色塑料花。“可能是某个小朋友在过生日,但他的家就这么被夷为平地了,就顷刻间化作一片废墟了,你能想象那种家没了的感觉吗?”戴莹问我。采访当日是周一,展厅里空空荡荡,破烂凋败中支棱着的小莲花不知为何显得特别凄凉,那首微弱单薄的生日快乐歌也近乎是种哀嚎了。

即使只有一人记起

  展览中两条极为清晰的线索并行——装置与绘画,如果说装置像戴莹的客厅,是她表达对于社会的关注和建立与外部世界连结的区域,那么绘画则更像是她的卧室,是她内心的一个隐秘角落。宣纸上艳丽色彩的宣泄和反复出现的同心圆,是戴莹在现实的一切疮痍和破碎之中希冀寻找的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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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 》 200×200cm 综合材料、宣纸 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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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 180×96cm 综合材料、宣纸 2017

  从绘画过渡到装置,戴莹如同更换一套语言,虽仍有青涩稚嫩之处,但作品背后的批判精神和悲悯之力本身已足够动人:大多数材料如塑料袋、切割机床、三色布等,即使非常实用,也不过是用后即掷,无人记起,其命运如同许多事,许多人。但戴莹始终希望,不断呼喊,试图唤醒,给所有无名之物、无名之人以仪式感的待遇;给所有被遗忘的,被忽视的,存在过却毫无存在感的人事物以郑重的纪念。夜正长,路也正长,即使只有一人记起,那也是记起,那也是不曾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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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绵延》 尺寸可变 玻璃钢雕塑、生锈钢板、石英砂 2020

从未来看,现在就是废墟

  Hi艺术(以下简写为Hi):为何作品中反复出现建筑材料?

  戴莹(以下简写为戴):我父亲曾经从事建筑行业,关于建筑材料、工地环境的记忆一直伴随着我。2017年到2018年父亲病重,我的内心一时找不到和他对话的出口,所以我开始去北京拆迁的地方捡拾建筑材料,做这种行为才会让我的内心有归属感,要趴在土地上,手和脚要扎到土地里才能找到安全感;就好像父亲的生命慢慢消逝,而我越需要这块土壤,过去的记忆就会被带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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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莹在工地拾垃圾

  Hi:为何想到请建筑工人在三色布上书写政治家和哲学家的语录?

  戴:我在搜寻建筑材料的过程中接触到了很多所谓底层的劳动者,或者说被我们忘却的劳动力。从三色布上的语录可以看出,很多语言是个人化的,但当个人的意识形态影响社会,乃至每个个体的时候,大部分的劳动者都在不知不觉地去做每天“该做”的事。我问那些工人:“你们写这些有什么感觉吗?”他们都说没什么特别的感觉,非常的无意识。劳动者的行为和无意识之间的对比关系在《出勤记录》这件作品中得以凸显,这个问题或许值得每个人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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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勤记录》局部

  Hi:那件名为“神庙”的作品为何像废墟一样?

  戴:作品Temple的主体材料是用于印刷书籍的平板纸,我把“神庙”做成用纸张堆砌成的废墟,虽然神庙是神圣的殿堂,如同书本中传递的知识和文明,但知识和意识形态的更新是极快的,从未来看,现在就是废墟;对于下一秒来说,我此刻说的话无关紧要。所以我在“神庙”的上面用镀锌板搭建了一个很轻的屋顶,营造一种摇摇欲坠的感觉。神庙会让人感到信仰的存在,但信仰又是相当容易坍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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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emple》 600×600×550cm 大理石、印刷平板纸、镀锌板 2020

材料本身就是语言

  Hi:选取塑料袋这种材料是否有特殊的用意?

  戴:塑料袋是每个所谓的现代文明人在日常生活中离不开的物品,买东西、丢垃圾都需要用到,但谁在乎过它?再比如我们眼前的这个桌子,谁会考虑它是谁做的?没有人。我想把这些无人在乎的东西挖掘出来,转换成有仪式感的艺术表达,一旦有了仪式感的待遇,它们或许就可以得到或多或少的重视。塑料袋不只是塑料袋,它可以隐喻人,可以隐喻事,隐喻物。塑料袋是被忽视的,纪念塑料袋也是纪念某些人,某些事。我们现在享受着所谓的现代化进程的文明成果,但是有太多无名的牺牲者和劳动者是不会被记住的,而我想让他们被记住。

  Hi:之前你的作品基本以绘画为主,为何近三年来装置作品越来越多?

  戴:因为绘画已经满足不了我的表达,我对社会和历史的认识以及我想传递的理念。绘画这种形式本身比较私密,最初作为我与自我连结的起点,但当我开始进入与社会的关联和历史的反思时,发现绘画是远远不够的。单从材料属性说,绘画无法满足我的表达需求。装置选取的材料本身就有语言,比如我为什么选择三色布?它就是一种语言,我为什么选择麻绳?它就是一种语言,材料本身有它想说的话。

  Hi:这些材料在某种程度上代表了你想表达的东西?

  戴:材料不代表我,材料是代表别人的。有件作品叫《看着我》,5根柱子实际上是激光切割机的剩余物,切割机在被激光击打的同时逐渐磨损,最后被彻底抛弃和遗忘。我把它们做成纪念柱的形状,并且用了跟生命有关的接近于血的颜色,就是希望以一种刺激性的方式让别人记得,记得它们存在过。我把作品命名为《看着我》,不是看着我戴莹,而是看着它们,我是消失在作品背后的那个人。不是作品用来体现我的什么观点,作品本身就有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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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我!》 尺寸可变 激光切割机床、生锈钢板、灯柱、灯轨、灯泡、砾石 2020

绘画始终是我的卧室

  Hi:你之前说父亲的去世对你影响很大,现在已经从伤痛中走出来了吗?

  戴:没有,到现在依然没有。但是想法已经转换了,从失去父亲的悲伤,转换为对于社会的关注。

  Hi:你2020年的绘画作品似乎特别艳丽,这和个人情绪有关吗?

  戴:其实一直是单色和彩色并行,单色纯粹,彩色丰富,都是一种本能性的选择,都承载了我个人的私密世界。为什么我在展览中把大量的绘画放在一个小空间里面?因为这个小空间就像我自己内心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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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 200×200cm 综合材料、宣纸 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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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 200×200cm 综合材料、宣纸 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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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 180×96cm 综合材料、宣纸 2020

  Hi:未来绘画这个部分是否会因为无法承载你的表达而渐渐削弱?

  戴:不会。我要有我的卧室,我不能睡到公共空间去。

  Hi:画中为什么反复出现“同心圆”这个元素?

  戴:圆对于我来说是最圆满的一个图形,我尽量把它画得很圆,徒手画圆的过程就是内心对于圆满的追求,尽管在现实中处处看到疮痍和破碎,但我的心里始终希冀圆满。

  Hi:那件长达十米的作品,大概画了多久完成?

  戴:那件时间跨度比较长,截稿时间是2020年,但是实际上花了好几年。我是画一段时间,放一放,再画,再放一放。其实它是伴随着身体的一个行为,已经不再单纯是绘画了。我的所有作品基本上都是并行,好作品是需要等待的,到一定时候就需要放一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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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 205×1014cm 综合材料、宣纸 2020(此处图片为原作顺时针旋转180度后的效果)

  Hi:你何时从纽约回国的?

  戴:2015年底,在美国的个展做完,我就回国在黑桥租了个工作室,但2017年就拆迁了,当时的生活比较动荡。后来我就在某个工地周边的小村庄租了一个房子,住了一年多。现在的工作室在亦庄。

  Hi:下一个阶段的作品大致会呈现怎样的面貌?

  戴:以形式感的方式纪念被遗忘的东西,这是我的兴趣所在,以后我的创作会延续这个脉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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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172×292cm 综合材料、宣纸 2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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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200×150cm 彩色编织袋、纤维布、棉线手套、单色编织袋、塑料袋、喷漆、丙烯、墨汁 2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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