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一下马奈的《女人和鹦鹉》(1866)这幅画，将有助于这里对马奈绘画的某些摄影倾向的讨论。最近，彼得·盖(Peter Gay)在注意到马奈偏爱不变的黑色或深褐色来铺满画面的现象之后，曾评述了《女人和鹦鹉》这幅画中的空间朦胧性。他发现，模特儿站立的地板“在某种不确定点上变成为一个背景，它与女子的桃红色形状互相对立;这种空间把戏比19世纪绘画更明显地体现出现代摄影的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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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奈《女人与鹦鹉》

　　类似的背景效果也可以在马奈另一些著名作品中看到，如《乞丐》(1865)、《吹笛少年》(1866)、《迪雷肖像》，等等。同样的效果甚至在库尔贝的《比雍肖像》(1854)中也可以看到，19世纪50年代，库尔贝经常根据照片来画。

　　马奈与摄影的直接联系是一个值得考察的问题。到了1860年，马奈肯定已见过成百张也许是上千张照片。但更重要的是，马奈本人也是一位业余摄影师，有一些个人影集。他有两幅版画就是根据照片来画的，一张是美国作家爱伦·坡的银板照片，另一张是法国诗人波德莱尔的照片。这两幅版画都采用了摄影式的黑白对比，并进一步强调了这种对比。波德莱尔的照片被用做模特儿，马奈据此创作了四幅稍有不同的版画。在马奈的作品中，一些基于照片创作的重要绘画包括:《马克西米连皇帝的死刑》(1867)、《玛利·洛朗的肖像画》(1882)、《亨利·罗什福尔的肖像》(1881)和《克莱蒙梭的肖像》(18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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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迄今为止，研究马奈的学者已考证了画家在画七件不同的油画和版画时使用了照片，至少在马奈的另外五幅作品中，摄影的强烈影响表现得尤其明显。尽管有一些因素与证实马奈使用照片来作画的历史证据相抵牾，但马奈这么来画其他作品则是完全可能的，不过我们尚没有证据。类似的材料也较难说明日本木刻画对马奈的影响。直到19世纪70年代才有证据表明马奈受到日本木刻的影响，那时日本木刻为他给法国诗人马拉美的诗作《牧神午后》和爱伦·坡的《乌鸦》插图提供了灵感。

　　艺术史家约翰·理查森也有同感，他认为摄影在决定马奈肖像画风格方面具有举足轻重的作用。他特别注意到马奈肖像画普遍具有凝练的姿态和僵硬的表情。他问道:“是什么使这些模特儿看上去如此专心而又如此发愣呢?显然不是艺术家，而是摄影师纳达尔(Nadar)的魔术盒!”理查森也注意到马奈的主要发明——消灭中间色。他甚至认为这一特征在马奈的早期作品中就已存在，诸如《六弦琴》和《艺术家父母肖像》等。理查森进而说道，早在1853年马奈批评他的老师库蒂尔(Couture)作品“完全被中间色所包围”时，他就开始转向这种风格了。理查森作结论道:“毫无疑问，到了1861年底，马奈发现他被一些真诚的年轻艺术家所拥戴……这些青年画家把他尊奉为一位新的大师。”

　　伟大的法国摄影师纳达尔当然是造成这一影响的人物之一。马奈是纳达尔的一位朋友，他了解纳达尔的许多摄影作品。据信，马奈的《穿西班牙服装斜倚着的年轻妇人》(1862)画的就是纳达尔的情人。纳达尔拍摄的马奈的照片，与画家方丁-拉托尔(Fantin-Latour)所画的马奈肖像别无二致，方丁-拉托尔也是一位热心的业余摄影师，是纳达尔的好友，早在1857年就已成为马奈的朋友。方丁-拉托尔的摄影式风格常为人们议论。其绘画的一个令人好奇的特征，是他的静物画(特别是描绘花的静物画)与肖像画之间明显不同。一般认为他的肖像画有典型的摄影味道，但花的静物画则没有。静物画中鲜明的色彩和较为传统的写实手法，与肖像画那暗调子、僵硬的姿态以及照片式的外观，形成了明显的对比。这种差异也许应归诸方丁-拉托尔使用照片来画肖像，但画静物时则不用照片。因为花的照片缺乏色彩，因而很少被用做油画的摹本。

　　同样的差异也出现在马奈的作品中，即是说，具有强烈照片特性的画似乎只限于肖像画——惟一一种与真的照片相一致的作品。和方丁-拉托尔的静物画一样，马奈的静物画——花、芦、鱼等——似乎也没有照片味道。简而言之，也许可以这么来表述，一位艺术家绘画作品的摄影特质，只限于那些用照片做原型的主体，摄影风格体现出平面空间和缺乏立体感的特征，对于很少用照片做原型的主题，这种风格不那么容易转化。

　　纳达尔的一个特别令人感兴趣的贡献是他早期在摄影中采用了人造光(他是首先发展出这种技术的人之一)。他1861年拍摄的巴黎墓地的著名作品引起了公众的极大兴趣，我们也许可以假定马奈曾见过这组照片。马奈作品中最富“摄影意味”的一幅画是《维克托里娜·默兰肖像》(1862)，这幅画描绘了一个人脸，一半处在光亮中，一半是阴影。人们可以在纳达尔的巴黎墓地照片中看到这种人工光源效果的例证，在相当程度上说，这种人造光效果使人脸的层次减少了，具有现代意味。马奈的画也采用了相似的人造光。伊波里特·巴伯(Hippolyte Babou)当时就注意到马奈绘画的这一特点，他把马奈描述成“注视着这个斑驳的外在世界，就好像眼花缭乱地看这个世界似的”。

　　注：本文节选自《现代艺术与现代科学》。

来源：艺术国际-评论 作者：文/保罗·C·韦茨、阿诺德·B·格里姆奇尔,译/周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