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思/文

       我曾经偷偷观察过，人在照镜子时下意识调整自己的表情：目光聚焦，嘴角含笑。离开镜子，那份自知自信随即消失。离开镜子或者镜头，人的表情与日常的柴米油盐融在一起，取消了之前提神的一刻。哪一面才是人真实的面孔？            
     
      常有人对说我：“你跟电视上的看着不一样。”  哪一面才是“我”的真正存在？
     每个人渴望看见真实的自己，但有时候自己也是一种伪装。
     广州八月的下午，大雨突然到来，之后是雨过天晴的灿烂，有着不同的镜像，就像人的面孔。
    肖全“时代照相馆”来到广州。

       肖全有太多优秀的人像摄影作品。但我总想起杨丽萍在长城上的照片，镜像中的杨丽萍不是在跳舞，她是舞蹈的存在。我甚至想象下一刻，她如《百年孤独》中的美人蕾梅达斯一样随着床单飞升上天。肖全的镜头有魔力，能把画面以外的时间、空间、节奏、言不可抵的意像包纳进来。杨丽萍不再是扮演孔雀的公主，她是野外的风，是真实、敏感、灵动的旷世之物。看照片的人，出神之际，仿佛被她的裙裾卷入进去。
       我化了淡妆坐在肖全的照相机面前。他拍过太多的脸：美的，丑的，年轻的，衰老的，激情的，平淡的。他读人像，读的是一个个组合成的时代肖像。我把自己交出去，坦然接受另一个自我。
        镜头里，我的脸上呈现出两张面孔：嘴角挂着微笑，似乎是工作照，但不时又想起自己，那是镜头外的自己。望向镜头的眼神，在精神世界里，我是怀着乡愁寻找家园的跋涉者。身体在时间中荒芜，而精神呈现繁盛。这种对立与统一被肖全的镜头捕捉到了。在他所定格的时间里，我看见了自己。
       八月的广州，雨来雨去，多像一个没有心思的孩子。我又看见端坐内心的自我，或者那个西关岁月里的女孩，此时此地，一个人是他方静默的人生，也是另一个“我”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