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新的包含巨大不确定性的虚拟世界的建造，将使我们的认知遭遇哪些不同以往的挑战？

元宇宙底层的逻辑和数学是什么？支撑它的技术集成系统如何运行？它的资本生产方式究竟如何？

面对这个已经发生的大变革，我们未来的应对行动将从哪里起步？

3月25日，由北京大学博古睿研究中心、中国人民大学哲学院、中国人民大学哲学与认知科学交叉平台、服务器艺术联合主办的“贞下起元：真实之虚幻 虚拟之现实”线下论坛在北京举办。

论坛从元宇宙的底层技术、艺术实践、社会与哲学内涵等多方面出发进行探讨，共分为“元宇宙的底层技术与未来场景的畅想”、“数字时代与创造力：2021 年的加密艺术实践”、“人类认知新世代：虚拟现实与造世伦理”、“数字原住民与元宇宙拓荒者”四场主题论坛。

来自不同领域的思想家群体，通过跨学科、跨领域、开放性的讨论，迸发出新的思想火花，也让我们对“元宇宙”概念有了更多的理解和认识。

作为一个新事物，元宇宙对于我们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来听听此次论坛的发起人中国人民大学哲学院教授、博古睿学者刘晓力教授以及主办方代表、博古睿研究院副院长宋冰女士、服务器艺术创始人谢蓉女士是如何说的。

论坛发起人、中国人民大学哲学院教授、博古睿学者刘晓力教授

问：论坛命名为“贞下起元”的初衷为何？

答：首先，需要说明的是，论坛命名是梅剑华教授引自《易经》“贞下起元”的功劳。我想它有一阳复始，四季更迭，循环往复，周流不息的意思，代表天道人事元亨利贞，周而复始，绵延不绝之变具有无限可能之意。我们借用它，也隐喻新春伊始举办这个论坛，即将开启面向未来对元宇宙和虚拟现实的一种元研究。

以我的理解，“元宇宙”（ metaverse）的“元”（meta）字，有几层涵义，一层是作为开端的万物生长的基元； 一层是哲学和逻辑上讲的“元层次考察”。例如哲学有“元物理学”、“元语言”、“元逻辑”的用法，是将物理对象、语言词汇和逻辑词项看作一阶考察的对象，讨论建立这些对象的系统具有什么样的二阶“元性质”，即言说、思维这些对象、建构关于这些对象的假设，其底层的逻辑是什么，这些假设是否为真，是否可靠，是否完备？元宇宙是对我们生活的物理世界可能性的一个全新的数字化“元层次打开”。我们也需要对它做高一阶的元层次审查和意义甄别，对元宇宙来一次“元研究”。

我们共同发起这个论坛，最初的想法就是期望汇聚科技界、产业界、艺术界和哲学界的专家学者，开启一场跨领域的对话，探讨元宇宙底层的逻辑和数学是什么、支撑它的技术集成系统如何运行、它的资本生产方式究竟如何？我特别关注的是，一个新的包含巨大不确定性的虚拟世界的建造，将使我们的认知遭遇哪些不同以往的挑战？面对这个已经发生的大变革，我们未来的应对行动将从哪里起步？

今天，人类在世界多极力量博弈中正经历着从未有过的巨大变革，眼前的一切常令人有恍如隔世，犹在虚幻空间之感：一极是物理世界人类肉身的力量，一极是由数字技术不断增强的虚拟力量；另一极自然是人类进入文明以来理性和道德的内在力量。从两年多新冠疫情的全球肆虐，一个月前乌克兰战争的爆发，6天前悲惨至极的空客灾难，我们对剧变的感受尤为强烈。人类似乎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大范围地感受非生命体的病毒距离我们如此之近，人类肉身生命在危难降临时境如此脆弱。由人类自身创造的人工造物和信息技术的不当利用，正在造成整个世界政治-经济-社会的大动荡、大分化，也引发国与国之间、人与人之间信任的巨大危机。其实，这一切正在提醒我们，人类已经不期然地迈入虚实混合、虚实难辨的元宇宙新世代的原始阶段。同样让我们猛醒的是，乌克兰战争从某种意义上就是元宇宙的一个demo，一场血腥的元宇宙试验的例示。高度信息化技术操控下的战争，军事力量的对比在虚-实交互的时空穿越，但真正遭受伤害的却是物理世界的物体和无辜的生命肉身。无国界蔓延的人道主义危机，全球政治经济的极度失序，最终都成了初级的“战争元宇宙”这个大试验场的牺牲品。

问：如何看待元宇宙的社会认同呈现两极分化现象？

答：对元宇宙社会认同上的差异，我认为是来自个体社会感知和认知的不同。从技术演进的路线看，元宇宙可以说是互联网不断迭代到目前最大时空尺度的一种新型杂合体——是虚拟现实VR、增强现实AR、混合现实MR、各种名目的拓展现实XR，以及区块链、云计算、Web3.0、用户原创内容生成UGC和脑机接口技术的混杂。虽然随着资本的投入媒体信息爆棚，但从大众的社会感知和认知看，大多数人对元宇宙的技术和成果并没有更多的深入理解，甚至可以说，社会整体仍然处于对元宇宙的感官和理智迷茫状态。相比在虚拟现实中有过沉浸式体验的二次元人群，大多言说者的议论也多是无感的、无具身性体验的想象、诠释或批判。

因此，面对元宇宙，有倡导“向虚而生”为之欢呼雀跃者；有呼吁“远离元宇宙”避之唯恐不及者。这是由于不同的社会个体囿于信息茧房的制约，对外来信息的加工，很大程度上包含所在群体的角色地位造成的认知偏差。对于一个还没有确定指称仍在进行时的新生事物，社会认知呈现分化态势更是必然的结果，而资本的驱动更加催生了不同群体从感知到行动的多极化张力。我们看到，当人们还在争论何为元宇宙时，一批游戏产业和互联网企业巨头、先锋艺术家已经在元宇宙的大海中漂泊多时了，从事科幻作品和加密艺术创作的文学艺术家、致力于推广NFT商业价值的群体已经在行动。

问：如何看待元宇宙这个新生事物对于当下世界以及未来的意义？

答：无论你拥抱它还是远离它，在资本的驱动下和技术内在演进规律的支配下，元宇宙已经是一个正在进行时的新的实在论事件，迫使我们不得不思考关乎人类未来出路选择的根本性哲学问题。例如，世界的本质究竟是什么？人之为人的意义何在？世界的终极因果是人类可知的吗？由比特构成的虚拟世界与现实的物理世界的因果机制有何不同？从认识论上讲，人类如何获得关于外部世界的信念和可靠的感知经验？现实世界一定不含虚幻、虚拟世界一定不真实吗？元宇宙场景的置入，对于我们重审自我-他者与世界的意义，思考人类个体的同一性问题带来哪些挑战？

这一系列问题的追问，都将引发人类认知上的巨大变革，在更大的时空尺度上重建认知世界与人类未来之命运的新坐标。

突破物理宇宙是唯一现实和实在的观念，不计其数的虚拟世界将与物理世界相平行，如何恰当而理智地选择未来的行动方案，保证人类还能过上良善的生活，就更加需要召唤大智慧，以人类的善根引导未来元宇宙的技术和社会向有利于鉴真求善的方向演变。这也正是我们要深入讨论元宇宙和虚拟现实主题的意义所在。

论坛主办方代表、博古睿研究院副院长宋冰女士

问：博古睿研究院是此次活动的主办方之一，发起此次论坛，能否谈谈您的思考和出发点是什么？

答：博古睿研究院中国中心一直关注前沿科技与哲学的相互启发、碰撞和激荡。元宇宙的概念五花八门，不过大都会同意，它是通过一系列集成的前沿技术赋能，映射、仿真和超越物理世界的众多虚拟世界。这些技术包括了AR, VR, MR,区块链、人工智能、云计算等。毫无疑问，元宇宙畅想的热议给我们再一次提供了深度思考人类和全生态境况的机会。作为聚焦变革时代新思想、新思维的研究院，我们对元宇宙的构想和实践提出的深层次哲学问题感兴趣：元宇宙的广泛应用与虚实世界的共存对人类本身、人类文明会形成什么样的冲击或提供什么样的机会？它会如何改变人类和全生态的存在方式、会推动什么样的范式转变？在元宇宙时代，什么是现实？现实的本质是什么？我们如何认识现实？真实又是什么？

我们希望就这些问题聚集中外的思想家群体展开深入讨论。贞下起元 – 真实之虚幻 虚拟之现实的活动是我们的“破题”会。我们一直坚信只有通过跨学科、跨领域开放性的讨论，才能迸发出新的思想火花。所以我们和人民大学、服务器艺术共同主办了这次活动。

问：您之前编著有《智能与智慧-人工智能遇见中国哲学家》，人工智能以及元宇宙与哲学之间的关系是什么？

答：人工智能和机器人领域近年的突飞猛进和全世界科学界、产业界对这个领域的超大投入激发了大家对未来人类演化和存在形态的畅想。在这些讨论中，我们关注的是人之所以为人、人与机器关系的基本思考。人工智能和机器人技术是构成元宇宙集成技术的一部分。元宇宙在更广阔的层面上给我们提出了更多的深层次问题，包括社会组织方式、社区参与者的虚拟化和虚实共存、经济形态、时空阻隔的突破等等有可能对人类和全生态带来什么样的冲击、重组和机会。这些重大趋势又如何冲击和补充我们过去几百年来奉为圭臬的基本哲学理念和框架？

问：在您看来《元宇宙》的构想可以实现吗？或者目前阶段在哪些领域最可能落地实现？

答：我不是元宇宙的专家。如果仅从虚拟世界和物理世界并生并存的角度来看，我们多少一条腿已经踏入了元宇宙。元宇宙的技术组合多样化、切入点多，应用场景无穷广泛，我觉得它会呈现全面开花的局面-游戏、娱乐、社交、工业、服务业、医疗等等都会同时发展。

 论坛主办方代表、服务器艺术创始人谢蓉女士

问：可以看到，服务器艺术一直在聚焦科学、哲学与艺术之间的关系，并发起了众多论坛以及展览等等，包括“服务器艺术”本身就具有科学、哲学和艺术的属性，能否谈谈为什么会将视角聚焦在科学和艺术的领域？

答：从2009年创立艺琅国际开始，我一直从事艺术管理工作，在艺术圈深耕了十几年。2018年，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开始给未来论坛（一批弘扬科学精神的科学家、企业家和投资人共同创立的科学论坛，并发起了被誉为“中国诺贝尔奖”的未来科学大奖）做艺术顾问，因此接触到了很多科学家，发现科学和艺术在底层思维逻辑上有很多相似之处，它们都在探索世界的边界。艺术、科学和哲学共同构成认知世界的三种方式。

现在的专业细分，虽然很有利于深度的研究，但在某种程度上也会限制创造力与想象力，所以我就萌发了创建一个将理性思想与感性经验交互碰撞，让艺术、科学和哲学可以相互融合、互相激荡，激发更多的创造力的平台。于是，我在2019年创立了服务器艺术，我们的宗旨是服务人类的智慧与知识生产，Sogan是追问未知、追求良知。目前，服务器艺术已经举办了120余场讲座、论坛和2场大型展览，全网观看量超过了一亿五千万，粉丝超百万。

问：此次论坛“贞下起元”探讨的是“元宇宙”的话题，发起此次论坛您是如何考虑的？对于“元宇宙”的概念您是如何看待和理解的？

答：2021年是“元宇宙”的元年，服务器艺术作为一个跨学科的交流平台，我们也希望能够针对这个话题进行多学科的探讨。2021年的年度论坛上，我们邀请到哲学家赵汀阳老师、程广云老师和梅剑华老师，共同探讨了“元宇宙与可能世界”，“贞下起元”是我们探讨元宇宙的第二次大型线下论坛，是一次更深入地多学科探讨。本次论坛是由中国人民大学哲学院教授刘晓力老师发起，并与北大博古瑞研究中心、中国人民大学哲学院、中国人民大学哲学与认知科学交叉平台共同主办。

元宇宙是基于区块链以及VR、AR、MR、XR技术的发展而出现的互联的新形态，我们本次论坛是一次从元宇宙的底层技术、艺术实践、社会与哲学内涵等多方面进行的一次探讨，共分为“元宇宙的底层技术与未来场景的畅想”、“数字时代与创造力：2021 年的加密艺术实践”、“人类认知新世代：虚拟现实与造世伦理”、“数字原住民与元宇宙拓荒者”四场主题论坛。在第一部分中，英伟达中国Omniverse业务负责人何展、横琴数链数字金融研究院学术与技术委员会主席朱嘉明、元宇宙与未来资产研究智库Meta Z创始人陈序分别进行了主题演讲。

问：“元宇宙”对于艺术来说，创作、展示等等方面会带来哪些可能？

答：元宇宙向人类展现出构建一种与传统物理世界平行的全息数字世界的可能性，可以让艺术家进入到web3.0的创作和呈现形式，比如加密艺术、 虚拟现实等，让艺术家可以不受现实空间和物理世界的限制，更加自由和可以开脑洞的去想象。更进一步的讲，它带来的是我们经验所不知道的可能，艺术家从来都没有落后于所处的时代，但是Web3.0带来极大的挑战，需要艺术家付出努力克服认知和技术层面障碍，真正理解Web3.0的变革理念，掌握新的语言、新的材料，在现实的危机和困境中思考新的可能性，才能创作出真正影响观念进而改变现实世界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