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山大道，《东京色彩》(2008-2015)

　　拍摄黑白(Monochrome)，可以在冲洗乃至印放过程中控制颗粒、反差、灰度，这些在彩色上全部无法实现。然而彩色底片的却某种程度上更能够生动地表现东京艳丽的街道。简而言之，黑白可以具备印象性、象征性、抽象性，彩色则更加直白，波普。我并非每时每刻都是感性诗意的，媚俗的时候也有，所以不论是我拍的黑白也好彩色也好，那都表现的是我自己，不能把他们区分。”

　　—— 森山大道

　　2003年，卡地亚基金会(Cartier Foundation)举办了第一场纪念森山大道(Daido Moriyama)的回顾展，13年后，卡地亚基金会继往开来，这次特别展出这位东京摄影师鲜为人知的彩色摄影。

　　“森山大道：大道的东京”(Daido Moriyama: Daido Tokyo)现场图

　　当时，虽然森山的摄影大部分基于黑白底片(Monochrome Film)，但为了回应杂志图片的要求，有时在路上拍摄快照时使用了彩色反转底片。此外1970年-1971年间为日本PLAYBOY提供的人体作品、为了赚出海外旅行经费而开展的与作家団鬼六的合作，都诞生在这此期间。

　　玻璃墙面构成的画廊里，《东京色彩》(Tokyo Color)(2008-2015)的一系列金属基底的照片矗立在一组展示格栅上，犹如广告牌一样猝不及防。另一个侧房里，在两对屏幕上放映的是历时25分钟的黑白幻灯放映图像集《犬与渔网袜》(Dog and Mesh Tights)(2014–15)。

　　“森山大道：大道的东京”(Daido Moriyama: Daido Tokyo)现场图

　　自1968年发行的第一本摄影集《日本剧场写真帖》起，某程度上可以说森山大道的艺术媒介是写真书，而非一幅幅孤立存在的实体照片。他创作出的这些源源不断、永无尽头地、仿佛一直被搅拌在一起的图片，其实只是用于构建这个系列及其组合的原材料，而这个系列恰恰包含了这些摄影作品而已。

　　那么《东京色彩》和《犬与渔网袜》本身也许更应该被视作两件作品，而非两个摄影系列。里面的每一个影像，一方面仅仅是一件作品集的局部，另一方面也是一个更大的素材库的一部分，也许在日后某天会被再次利用。

　　森山大道，《东京色彩》(2008-2015)

　　在每天的城市漫游中捕获他所见的一切，森山直白而匆匆捕捉的街景作品多为人熟知的是他的黑白照片，但实际上这些作品中有很多最初都是彩色的，特别是近二十年来，森山开始将数码技术融入于创作中之后。在这次展览里，作品中色彩的使用——或是不使用——都预示着这两件作品间一些重要的差别。

　　在一个昏暗的房间里，在街道噪音环绕音效的衬托下，《犬与渔网袜》呈现出一种充满私密性的，“狗眼看世界”的视角。这些作品都在为期9个月中在散布全球的6个城市拍摄完成。在放映的幻灯片上，浮现的两幅影像成对匆匆飘过，并不着眼于地理上的共性，而是出于美学上的相似点或者情感上的共同效果：一具蜷缩蹲伏的骷髅旁，是正在翻飞的晾晒的工作裤;沉睡于街道上的一位男子旁边，是一堆诡异的人形藤蔓缠绕在电话线上。黑白之间，细节之中，纵向观之，这些城市仿佛都相融于一体：它们既可以是东京，也可以是洛杉矶。

　　森山大道，《东京色彩》(2008-2015)

　　相反地，《东京色彩》里的街道则是全部来自于新宿——森山自己居住的社区，同时也是他在艺术创作中恒久的着迷之地。

　　55年来一直拍摄着的东京街道，在森山的镜头下，这座城市有着它已成为常态的事物：透过玻璃或者塑料网中皱了的或烂了的照片的图像;扭曲不堪的栅栏;落在马路边的单鞋;肉欲而空洞的唇;大楼侧面蠢蠢欲动的由肥硕的通风管所组成的缠绕物，一瞥而过犹如内脏。

　　以上种种都在这次的展览中呈现，有些在两部作品集里都有。不过正如每座城市本身都在恒久不变的同时又在一直改变，那些为人熟知的森山式比喻也一直更替，一直进化。网路爆红的一些堆积如山的艳俗小玩意儿;马路边一排穿着时髦的年轻人，脚上踏着最潮的运动鞋。

　　森山大道，《东京色彩》(2008-2015)

　　森山向来钟情于黑白摄影，某程度上，是因为黑与白能够有力地让影像抽象难解，冷淡疏离同时犹如梦境。但在这次展览里我们却看到了与之对应的一种颠覆。新宿，于无情的色彩中，下贱而邋遢。A片海报里暴露的肉体，和街上的家具融为一体，扭曲的膝盖和大腿，和毗邻于侧的金属空调管道产生共鸣。

　　一幅自然风景主题的三联一体摄影里，一株干枯的藤蔓和一只令人作呕的乌鸦，在一棵在野外绽放于一团棕色乱麻的球状黄棕榈幼苗两边。在另外一边，一个发胀的鳄鱼坐在干涸的混泥土围栏中，它的腹部之下，是一滩腐败的黄色不知名物体——这也许是它的尿，又或者这只鳄鱼已经死了并开始腐烂了。这里，在这些萎靡街道上的踉跄醉汉，黑色封箱胶缠绕而成的面具和生锈的冰箱中，任何肮脏恶劣的事物都似乎合乎情理。

　　森山大道，《东京色彩》(2008-2015)

　　当使用了色彩之后，森山显得更是苛刻，甚至更是残酷。他毫不掩饰他偷窥狂的身份——当森上捕捉头顶上那些电线杆投下的轮廓所成的图案时，他的影子印在了人行道上，他的身形被描画出来，正如它遮盖住了冲洗底片时弹出的火花;森山的身影甚至在布满涂鸦的环道后，一面远处的镜子里清晰可见。

　　在经年累月无法自拔的观察后，《东京色彩》中的森山大道已经成为了这些衰败之象的一员，而非仅仅是一名好奇的旁观者了。

　　“森山大道：大道的东京”(Daido Moriyama: Daido Tokyo)现场图

　　“森山大道：大道的东京”(Daido Moriyama: Daido Tokyo)，卡地亚当代艺术基金会，2016年2月6日至6月5日

　　森山大道，《东京色彩》(2008-2015)

来源：艺术国际-新闻过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