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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鹤人曹无:干自己喜欢的事 并且干成了

  北京顺义,裕民大街3号院,这个离机场不远的院子内,只要抬头,就可以见到不时穿梭在天空中的飞机,像极了翱翔的鸟儿,自由自在。热爱自由、自在和自然的画家曹无,就把他的工作室建立在了这里。推开工作室的门,宽大明亮的空间内,入目的是满眼“鹤群”,它们的姿态万千,灵动非凡,仿佛与工作室融为一体,让人惊讶、赞叹。视线聚焦,迎面而来的长者一身中式棉布衣,手持拐杖,蓄着长发长须,外表豪放,神情却极为淡然——他就是这些鹤的画作的主人——曹无。

  “当画家的这个梦从小就有”

  “青松白鹤”、“仙鹤祥云”……鹤在我国传统文化中是仙风道骨和长寿的标志,是高尚品德和洁身自爱的象征,是绘画中很有中国特色的象征符号。如今,在当代画界,提到鹤,很多人都会想起因画水墨鹤而著名的曹无。

  “9月份,我就要去吉林鹤乡拍摄了。”普通的一句话,在曹无长髯飘飘的脸上显现出了一种满足和幸福的笑容。毫无疑问,曹无是一个追鹤者。每年四月底到五月初、九月底到十月初,白鹤会在吉林镇赉县莫莫格湿地停留。每年的这个时间,曹无也和候鸟一样,准时迁徙于此,带上他的几个镜头,观察鹤、拍摄鹤,与鹤相处。他那只尼康800毫米长焦镜头就是专为拍摄鹤而准备的。据说,全世界的白鹤仅有3500多只,而曹无在镇赉县莫莫格最多的时候就见到过3000多只。他还会从吉林到鄱阳湖,寻觅鹤的身影,他会为了一睹鹤的真容,在烟雨朦胧的野外一等就是四五个小时。

  为了等待鹤,曹无有着超于常人的执着。图为曹无画《独立羽毛闲》。

  为了等待鹤,曹无还有着超于常人的执着。曹无回忆道,有一次,他们一群摄影师在湿地整整等了一天,天气不好,鹤也没来,人们又困又乏带着遗憾陆续离开了,唯有他还执着等待。突然,远处传来鹤鸣之声,透过重重迷雾,成千上百只鹤成群结队自云外而来,气势雄伟,蔚为壮观,他扛着相机拍出了鹤的千姿百态。曹无说:“这也许就是我与鹤之间的缘分吧。”

  一年又一年,曹无的足迹追随着鹤。他还追随鹤的迁徙轨迹到北海道观察那里的鹤。凭着对鹤的熟悉,在北海道众多的鹤鸟当中,曹无能一眼辨认出“自家人”:“你看,这是它们的脚环,就是从中国过来的。”

  这个几乎不去旅游的老者,却总要追寻鹤的脚步,他的眼睛他的镜头始终对着鹤的身影,了解鹤、画鹤的背后,藏着他心里对鹤的那份热爱和执着。在探寻他对鹤的热爱与执着之前,曹无先轻轻呷了一口茶水,娓娓道来他执起画笔的经历。

  1951年,曹无出生在甘肃一个知识分子家庭。他从小生活在姥姥家,没有父母的严加管教,也没有父母的溺爱,全靠自己自由长大。“当画家的这个梦从小就有。”曹无说。童年时期的曹无最早接触到的美术就是连环画。“放学后,我就去学校门口的地摊上看连环画,买不起,就交几分钱租着看。”他喜欢看这些小人书,翻得多了就照着画,就这样越画越有兴趣,还能拿自己的画和小同学换东西吃。初中开始,别人办黑板报啥的就纷纷请他去帮着画,就凭着自己写写画画的爱好他“尝到了不少甜头”。

  不过,长大成人的曹无在那个年代不是一个“听话的人”,当过矿工,学过医,演过戏,卖过西瓜,读过二年大学“政教系”,在省政府做图书管理工作……他曾经在10年里换了4个单位,兜兜转转,用他的话说,“想走就走了,谁也拦不住我。”但就是在这曲折的人生经历中,他始终没有放弃的“初心”就是书画。在做图书管理员的那段时间里,他“机灵”地利用便利条件和环境,每天都练字,有条件就画,有时间就去看画展。这样过了一段时间,他仍然觉得这不是他喜欢的生活,他要“干自己喜欢干的事。”

  1984年,曹无开始筹建甘肃画院,成为甘肃画院的创始人之一。他和艺术家们一起跋山涉水寻访中国古文明的源头和遗迹。这时候,曹无开始以画家的眼光观察世界,用摄影机捕捉新鲜感受。他跑遍了甘肃、青海、西藏、新疆、陕西乃至云南,行程五万余里,拍了数万张彩片和黑白片。“现在看,照相的目的就是为我画画服务了。”曹无说。

  此后,曹无考入了中央美院国画系,在中央美院书法研究室研修,再之后到中国研究院研究生部研修美术史论。现在的他,已经成为国家著名一级美术师。他笔耕不辍,陆续出版有《曹无-小品集》、《曹无花鸟-作品集》、《吉林情怀-作品集》、《云是鹤家乡-作品集》、《梦幻境界-小品集》等。

  “干自己喜欢的事,并且干成了”

  “我最值得骄傲的事就是,干我自己喜欢干的事,而且把它干成了。”曹无对《小康》记者说道。2011年,一次偶然的机会,曹无来到了吉林省白城市镇赉县,这里属于世界大型鹤类自然保护区之一。这里芦苇、沼泽广袤辽远,环境优雅,是鸟类繁衍的天堂。尤其是鹤的种类之多、数量之大,为世人所瞩目。每一年,不同的鹤群都在那里迁徙,曹无刚好赶上了那个时间,看到了极为壮观的景象,这深深打动了他,并令他对鹤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开始为鹤作画。

  “我喜欢画鹤,特别是白鹤,它最高可以飞8000多米,能够穿越喜马拉雅山,逆风可以飞七八天、几千公里,这是它耐力和体力的体现,而且白鹤非常合群。”他指着自己拍的一张照片说,“这是野鸭,这是天鹅,这站在水里的才是白鹤。白鹤不排外,它可以跟所有的鸟类和平相处,这不正是我们所倡导的和谐社会吗?我正是因为喜欢它们高贵的品质和优美的造型,才格外喜爱画鹤。”

  曹无悠然地烧水、沏茶、倒茶、喝茶,如数家珍地讲述着各种鹤的种类、习性和特点。忘我又陶醉。“鹤有鹤的精神,你看它起飞的时候,头始终是昂着的。”曹无说,虽然白鹤非常合群,但是有外敌侵犯,鹤也绝不退缩。

  曹无对鹤的脾气、习性了如指掌。他说,鹤是长寿之鸟,能活60年到80年,是寿命最长的鸟类之一。鹤也是一种吉祥鸟,历来受人崇拜。宋徽宗的千古经典之作《瑞鹤图》中就生动描绘了群鹤曼妙的舞姿,群鹤如云似雾,姿态百变,祥瑞之气从天而降。

  鹤的优良品质太多,它们洁身自好、忠贞不渝,古往今来多少文人墨客留下诗画佳句,广为流传。光绪年间虚谷的《梅鹤图》在梅树干上绘有两只丹顶鹤,画面清淡,鹤顶却以朱红重色点醒,借鹤、梅花的神态特征传达出自己的孤洁野逸之情。“我喜欢鹤的生存习性和品质,所有这一切让我对鹤产生了特殊的情感。”曹无说。鹤的孤高远行似乎也正是他人生历程的真实写照,是他自由性情的再现。

  鹤是新生活和新开始的象征,曹无选择以鹤入画,表明了他对于自由精神生活的高度渴望、对于美好翔舞的极度需求,以及他向往的清闲高远、逍遥自在的人生。鹤的习性已经一点点融入了这位老者的精神世界。

  中国绘画艺术的精髓正是“外师造化,中得心源”。正是因为曹无心中有鹤,所以他笔下的鹤才能如此凝练传神,也使得他的精神世界与他的绘画艺术融为一体。他笔下的鹤也不再仅仅是鹤的外在形态,而是深入到鹤的精神而具备了深层次的意蕴。曹无先生画中的鹤,也许是在梅下嬉戏、也许是在水中捕鱼、也许是在苇间嬉戏,但更多的是在天地之间自由翱翔,或者是从芦荡中振翅腾空。

  在曹无创作的以鹤为题材的水墨作品中,有丹顶鹤在空中翱翔,在芦苇中群舞;有白鹤在湿地上嬉戏,觅食,追逐,独步……

  “我现在想画啥画啥,想怎么画怎么画”

  千姿百态,惟妙惟肖。曹无还用真的花卉树叶拓画,使艺术的随意性与细微的刻画融汇起来,体现了自己独特的艺术匠心。在传统画作中,仙鹤常和古松、山石画在一起,作为长寿的象征,姿态大多是站立的,少有变化。而曹无却摒弃前人既定程式,不画松石,以大泼墨、泼彩的方法来处理背景,以他观察捕捉到的鹤的各种真实动态呈现细节,形成他独具风格的大气象、大格局。

  曹无对于吉林湿地的“无声赞美”,对于吉林莫莫格、通榆、向海湿地鹤的泼墨与挥毫,折射出返璞归真的人性关怀。这些鹤在曹无先生的笔墨下变得生动、富有灵性,让生活化的艺术化,让艺术与生活融为一炉,让精神层次的执着追求与探索和艺术本真的水墨表现相契合。

  “绘画是一种精神的创造。感人的作品往往不是出自纯熟的技法,而是来源于激情。一个艺术家要有自己生活的根,找出他捕捉的对象,发掘提炼出自己的情怀和意境,达到自己独特的艺术风格。”曹无说道,“画家不仅限于技巧,艺术境界和思想归宿最重要,所以要耐得住寂寞,守着住清贫,厚积而薄发。”

  曹无的绘画创作与绘画语言秉承古典绘画的凝练、传神、质朴的特性,善于运用写实、自描、氛围、铺陈等手段完成对客体的描摹。曹无对古今名家各派的风格技法都有过悉心的研究,也潜心临写过书法大家的书风文脉,从他的花鸟画作中,可以看出,石涛、八大山人、吴昌硕和齐白石对他的影响很大。但是他从不墨守成规,而是汲取借鉴大师作品的笔墨情趣,加之个人对生活的体验感悟,在简单的笔墨之中,流露出原始质朴的情绪。“我从来没拜哪位大师为老师,但是所有的名家大师,都是我的老师。”曹无说道。

  鹤在他笔下基本具备了孤高自远、寂寞修行的精神特质,有人评价,鹤是曹无精神世界的真实写照,鹤的品格与习性也是他人生追求的人文坐标。曹无在物质生活中秉持的是“在喧嚣中的坚守”。可以想象,这位年近古稀的老先生正在放下琐碎的生活现实,以清幽独行的心态与鹤为舞,向湿地驻扎。他以饱满的热情、丰富的积淀与人生阅历对笔下的鹤进行了一次又一次的精神梳理。他在向海湿地行吟歌咏,或在广袤的天空下奋笔疾书,让激昂的热情化为笔下悠然的翩翩起舞,那一份痴迷的回家情结绝非常人可以领悟。曹无在绘画中虚拟着一种家园意识、一种澎湃的生命和旺盛的生机。他笔下的鹤、湿地、群山、芦苇等都再现了“民族根深蒂固的文化与自然生命和精神生命的融会贯通,从而从理想的角度去追寻人类生命永恒的家园”。

  “我现在想画啥画啥,想怎么画怎么画,就跟我做人一样,自由愉快,随心所欲。”有人曾这样评述曹无:“他不在乎别人对他的评价,也不受各种技法的束缚,而这种无为的境界正符合鹤的独特习性,他是用鹤来表达和寄托自己的情思归宿。”

  种过田,当过矿工,学过医,演过戏,但曹无最热爱的是画画,他也一直坚持着他的热爱。他曾经刻过一方闲章叫“三十学书,四十学画,五十学做人,六十做画家”,大约正是他的人生写照。从这个章里、从那无数张鹤的画作里,人们似乎可以看到,一个仙风道骨、银发灿然的老者,背着沉重的照相机镜头,在宽广的向海湿地中静守,踟蹰。脚穿布鞋,身着白大褂,偶尔回头瞩望,这一定是湿地中一道别样的流动风景。

记者:于靖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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