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之语

水是有记忆的 ，即使在被任意次稀释后，仍能保留先前溶解在其中的物质的记忆。

2022年6月艺术家Nova Zheng个展“有山有水的地方”， 新南威尔士大学艺术空间

看似与他人别无差异，却又好似迥然不同，我们都有着一串串、一层层不断叠加的记忆。有时似乎很确定我是谁，从哪里来，但更多的时候我们则是陷入无尽的迷茫，迷失在平静的空气中，迷失在波涛汹涌的大海里，迷失在不断的自我找寻中······ 童年的记忆就像一叶轻舟从夕阳的余晖中闪现，随即又骤然消失在蔼蔼迷雾之中。

从世界的一个地方迁移到另一个地方，移民艺术家使用他们独特的艺术形式来表达对文化和身份的多样化体验，艺术家 Nova Zheng 便是其中之一。重叠与碰撞，是我们从Nova于 2022 年 6月在 UNSW A&D 艺术空间举办的首次个展《有山有水的地方》中得到的强烈感受。

Nova的个展“有山有水的地方”精选了艺术家的影像作品，通过投影和艺术装置的形式呈现，将静止图像的二维领域扩展到画面之外。走进展览，参观者仿佛进入了一个不存在的梦境，可以暂时将我们与混杂着不同时间区轴的三维空间中的记忆联系起来。艺术家用黑白胶片和动态影像，以澳大利亚华人艺术家的视角，探索着童年的文化记忆，用以探讨全球化时代背景下华裔身份的重构。在Covid期间，这些记忆在我们的脑海中不断闪现，或远或近，这些重组形成了一种全新的表达与诠释。

“有山有水的地方”2022艺术展展现场

走进空间，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雪白织物从空间的右上角自右及左倾泻而下，自然流动的绵柔，丝质摇曳的凹凸在迷幻的灯光爬满空间之时，荧光通过反射与折射营造出水流过岩石的质感。我呆呆的站在那里屏住呼吸，渴望在湍急的河流中找寻自己。

互动   观察  省思 ……

昨天 今天 明天 ……

我从哪里来……

我是谁……

离散……

注：Diaspora 有离散与移民双重含义，Diaspora Artist 可称为“离散艺术家”或“移民艺术家”，本文尊重艺术家意愿，对艺术家本人称谓使用“离散艺术家”，作者会在恰当的语境中变换使用两种称谓。

Nova 使用从墙壁复原反射胶片，同时允许光线自由穿梭于悬挂的胶片中。当观众漫不经心地走过时，已全心沉浸在艺术家营造的故事中。迷幻的视觉体验，加上诺娃奶奶花园墙壁上的柳叶随风摇曳，唤醒了每个人不同的童年的记忆，当这些记忆碎片拼接成为文化记忆的时候，自我身份的省思便油然而生。

离散

离散艺术家

澳大利亚女性离散艺术家

……

Fig. 1.3 “Imprinting” (2022)  Thermal paper, candle, matches, single-channel video

山之韵

山坐在平原上

在他巨大的交椅之上——

他的观察无所不在，

他的审判，无处不在——

——艾米莉·狄金森

艺术实践是交流、观察和省思的动力。透过墙上的一个小小的投影屏幕，我们可以看到Nova站在那里，平静地用一支蜡烛烧烤着一卷卷的纸张。她很松弛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观众却必须附身靠得很近才能看得清楚。生活经常是疲惫不堪的，当参观展览的参观者必须专注才能与艺术家交流的时候，会发现自己附身的刹那已经将脑海中的杂念抛诸脑后，通过屏幕与她一起享受宁静的片刻。时光荏苒，过去的记忆总是在雾霭中若隐若现。通过与作品的互动，体验与艺术家之间短暂的情感链接。文化记忆就像数以千计的拼图试图相互锁定，逐步架构出艺术探索的地图，自我认同会随之会呈现出从模糊到清晰的画面。

装置艺术品“印记”（2022）

装置艺术“印记”是一种使用多艺术形式表现的记忆档案，使用热敏纸、蜡烛、火柴和单通道视频来表达，制作的过程长达一个多星期。Nova用热敏纸上燃烧的痕迹来比喻记忆的中幸福和痛苦的深深浅浅的残迹，从影片中我们可以看出，艺术家在这个过程中沉浸在记忆中，提炼和重塑了过去。整个装置艺术，有输出的概念，影像就像一台打印机，热敏纸从屏幕的右端输出，散布在桌子上，随之垂落到地上， 在无限的空间里开始编织，编织成一张不断扩展的地图。

热敏纸在地面上的排列和编织的无限延展性成为作品中最令人印象深刻的部分。就像自我的经验和记忆在离散状态下形成的一样，它们以非线性的形态存在，折叠、纠缠、相互影响，时而相通，时而分离，时而叠加，时而孤立。Nova把纸织成网毯，取材长短不一，记忆的网毯像山海一样此起彼伏，就像记忆会扭曲会缺失从而创造出新的伪记忆。展览空间中的光线反射在黑白鲜明的网毯之上营造出了独特的记忆地图。古老的故事似乎悬浮在地平线之上，总是试图超越了时空的界限，记忆的影像被塑造成了一个无形的网。艺术家让我们从自己的记忆故事中跳脱出来，反向观察，便更加清晰与犀利。

过去，现在，未来  …

我从哪里来……

我是谁 …

移民

移民艺术家

澳大利亚女性移民艺术家……

离散艺术家通常有着同样的移民经历，他们从世界的一个地方迁移到另一个地方，Nova 便是其中之一，她的艺术表达具有显著的文化印记。为了诠释全球的宽容度，很多艺术家们试图将文化混合在一起，但却发现指南针的锋利针尖将他们引回了他们或他们的家人从童年时代所携带的文化本源。当我们试图理解跨文化的可能性时，恐惧可能会形成巨大的障碍，用另类的叙事方式挑战和重建固化的文化记忆的思想和架构，以一种柔和的方式展现用以开拓多维的视角，或许这就是女性离散艺术家的优势。

Nova 在访谈中介绍她的创动机时多次重申，无论是个人记忆、家庭记忆还是集体记忆，她的作品都是关于移民、身份和地理的。 Nova在北京长大，在加拿大生活多年，后移居澳大利亚，所有这些移民经历都赋予了她艺术实践的力量。“有山有水的地方”引发了我们识别她个人背景地理景观的兴趣，这让我想起了诗人迪伦托马斯最杰出的诗歌之一“蕨山”中对山的描写，这首诗也是他以参观姑姑的农场为的童年记忆为引的。

在淡蓝色的傍晚天空的映衬下

山上初降的夏雪清澈

在沉稳的坚定中闪闪发光：是那样超凡脱俗

纯粹的痛苦让我们感到一阵寒意……

----- D. H. Lawrence，“望山”

而今移民的家庭记忆或集体记忆已成为有力的艺术主题，就像“多元文化教父”牙买加出生的文化理论家和社会学家 Stuart Hall 在《文化身份与移民》一文中提到的：“移民具有基于相似性和来自共同文化的统一性的身份，以及基于主动识别过程的响应的共同点。”装置艺术“印记”启发我们重温这些记忆，以帮助我们自我认知与省思， 从而更好的融入多元文化社区。

形成、沉淀与演变

当我死去时我不会死

因为我并不存在

也许在你的脑海里，或是在别人的脑海里，

我已被重塑被吞噬

---- 凯瑟琳·坦克斯利

艺术品“印记”具有一个非常突出的属性，烧痕会随着时间慢慢消退。热敏材料印记的褪色过程，就像是在慢慢弱化和畸变的记忆。随着时间的推移，标记会出现不同的细节，艺术品不仅会随着光而改变外观，还会随着时间而改变。墨色的墨迹会逐渐淡去甚至消失，就像故事和童年的记忆会被遗忘一样，凝思和解构祖籍国和移居国家的文化差异，并接受他们的不一致性。这样的思考有助于我们了解移民身份的流动性，从而能使我们更加舒适的在离散的“第三空间”生活。

移民的记忆是随着历史、文化和权力的不断变化而演变的， Nova Zheng不仅是澳大利亚的华人艺术家，也是一位女性策展人，她的艺术语言没有硬性地谈论移民、宗教和政治身份，而是以非常柔和的描述她的记忆。这种艺术表达可以放在不同的政治和民族背景下进行审视，因为每个人都有童年的记忆，每个人都有自己思恋的土地。在澳大利亚的多元文化背景下，我们应该尊重来自世界各地的移民。本次展览从她自己的角度审视了当代语境下的移民身份，为观众带来了一个和平的空间来接受、融合和彼此欣赏。

“有山有水的地方”通过唤醒童年记忆来解决经验和文化身份混合的冲突问题，所有这些记忆都与文化实践和生产有关。艺术家表达了移民记忆的错位、偏移和混杂，随着时间的推移，所有文化之间的冲突都会被最消解和淡化。此次展览是Nova的第一次艺术实践，它通过当代语境中的自我认同和文化方面来使用多媒体艺术形式，具有非常强的艺术表现力。就像艺术家在采访中所说的那样，这种艺术实践可以成为她艺术生活的典范，这对她作为女性策展人和艺术家的双重身份来说是一个里程碑。未来，她会从这些原始概念中进一步扩展，使用更多的艺术形式，就移民的不同观念、历史的多样性和移民的文化身份等主题进行深入的对话。

留言板

她的展览为我打开了一扇文化记忆的窗口，墙上若隐若现着火车和竹林的窗户，与展览空间的实体飘窗平行。在展览空间的中心，扭曲的多媒体装置在光影下将这些体验和记忆连接起来，引发了我与时间和空间关于“这里”和“那里”、“现在”和“过去”的对话。

-- Joyce Guo（中国新锐艺术家·新南威尔士大学学生）

Nova用她的影像创造了一个唤起了我们记忆的具有感染力的场景。

——Abigail Moncrieff（策展人·新南威尔士大学教授）

当我意识到电影的一些局限性时，对当代艺术和观念艺术便越来越感兴趣。

——Nova Zheng（策展人·艺术家）

山活在水的心上，水舞在山的梦里。 一诺，便生死相依……

——艾琳（策展人·艺术评论）

艾琳（ 澳大利亚· 悉尼）

华裔诗人、独立策划策展人、艺术评论人

新南威尔士大学艺术与设计系 策划与文化领导学研究生

澳大利亚作家协会Australian Society of Authors（ASA） 会员

著有《Iris Lovers》《鸢尾的情绪》《艾的绪语》诗文专辑， 《鸢尾的情绪》《鸢尾的旅行》《鸢之花》系列诗歌分享会，《陪孩子写一首诗》《给孩子们的诗》《山水之恋》《有没有一首歌》《粉红十月》主题活动策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