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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饱受争议的巴尔蒂斯作品《瑟蕾莎之梦》,国外评论家给出了两种不同的意见

2018-01-12 15:39

  编者按 2017年年底,一位名为米娅·梅里尔(Mia Merrill)的女性在美国请愿网站上发起了请愿,请求大都会博物馆“移除巴尔蒂斯具有性暗示的青春期少女画作《瑟蕾莎之梦》”,并得到了一万多人的签名支持。在“性骚扰”和“恋童癖”皆为敏感词的当下,如何妥善处理这件事情成为了争议的焦点。不过,大都会博物馆最后做出不撤下作品的决定。对于这个结果,很多艺术评论家采取了支持的态度,但对于作品本身,却形成了两种不同的观点。下面,让我们看看评论家都是怎么说的。

  ◆道德难题与政治激情(节选自《纽约客》,2018年第1期)

  彼得·施杰尔达(Peter Schjeldahl)

  巴尔蒂斯,《瑟蕾莎之梦》,1938 Photo:The Met

  对于《瑟蕾莎之梦》,我既喜欢它,也不喜欢它。对,我说的就是大都会博物馆那件引起人们抗议的作品,因为有恋童癖的可能——尽管巴尔蒂斯总是傲慢地否认这一点。巴尔蒂斯是个怪人。画面中的主角侧头而坐,双眼紧闭,一只脚登在椅子上,底裤外露。地面上,一只猫——巴尔蒂斯的个人象征——舔着盘子里的牛奶。画面张力十足,发闷的颜色制造出忧郁的氛围。时光仿佛在此搁浅,而这个下午似乎永远不会结束。瑟蕾莎的父亲是一个餐馆工,是巴尔蒂斯在巴黎的邻居。在作品创作之时,瑟蕾莎大概只有十二三岁,巴尔蒂斯大概三十岁。在瑟蕾莎十一岁的时候,巴尔蒂斯开始画她,这个过程持续了三年左右。尽管这件作品的色情成分很明显,但和巴尔蒂斯的其他作品比起来,还是比较温和的。1934年,他创作了作品《吉他课》(The Guitar Lesson):一个裸露胸脯的成年女性在一个女学生的阴部摆出弹奏的姿势。而在作品的草图中,画面中的女性是一个男人。虽然巴尔蒂斯并没有将草图的内容直接搬到正式的作品当中,但他也从来没有改变过方向。

  1996年的巴尔蒂斯 Courtesy: Wikimedia Commons; photograph: Damian Pettigrew

  《瑟蕾莎之梦》的挑衅性和它的艺术性,换言之,艺术家的色欲和天才,并没有达到平衡。它们互相撕扯着对方。画面充满着色情感,并且(而不是“但是”)——它很美。巴尔蒂斯给我们出了个道德难题,他有这种能力。他以一种微妙且优雅的方式触犯了禁忌,也正是如此,他那原本保守的具象艺术赢得了超现实主义团体,以及活跃在1930年代的豪放的巴黎先锋派的普遍尊重,并且使他成为了20世纪诸多大师中的一位。他受到同期的艺术家好友如毕加索、贾科梅蒂,作家里尔克、阿尔托和加缪的赞赏。他和乔治·巴塔耶未成年的女儿有过一段情事。他的同时代人似乎都包容了这一点,以及他其他的古怪之处。不过,现在——这个以广泛和强烈的决心为标志的时代,终于决定撕下性乱者的伪装和借口。

  在我过去写的巴尔蒂斯的文章中,我坚持他有恋童癖的观点,反对那些被他表面的贵族气质和精神的神秘主义所吸引的艺术爱好者们(人们总是有反驳的话语:人们心里有什么,就看到什么。看到性的人思想都是肮脏的)。我试图纠正他们。现在,我意识到自己处在矛盾心理的另一边,我承认这件作品在美学上的成就和艺术史上的重要性。《瑟蕾莎之梦》的身体处理和对于瞬间场景的选取都是有价值的。如今大都会博物馆决定继续展出这幅画,我同意这种做法,但也尊重反对者的声音。

  ◆在大都会展出巴尔蒂斯的作品,不是关于窥阴癖,而是关于引起不安的权力(节选自FRIEZE.COM)

  劳伦·艾尔金(Lauren Elkin)

  此次事件将喜欢这幅画的人置入道德困境。我之前从未从性侵害的角度看过这幅画;不过再次观看,我明白是什么困扰了梅里尔。我们可以看到瑟蕾莎的短裤,以及她腹股沟的一部分。今年还有类似的事件——四月份,英国艺术家艾瑞克·吉尔(Eric Gill)的作品在英国艺术与工艺美术博物馆(Ditchling Museum of Art + Craft)展出(吉尔曾和自己的两个女儿发生过性接触),更不必说最近被热烈探讨的后韦恩斯坦式的话题了:关于伍迪·艾伦和罗曼·波兰斯基的电影,人们也分析过艺术家与小女孩的性接触是如何影响我们观看他们的作品的。(编者注:哈维·韦恩斯坦,好莱坞的电影大佬,2017年被爆出性骚扰多名好莱坞女星;伍迪·艾伦曾性侵自己的养女迪伦·法罗,并和另外一个养女宋宜结婚;波兰斯基曾与一名十三岁幼女发生性接触,至今仍是美国警方的通缉犯。)当前的政治环境也不容乐观:我们如何在反对阿拉巴马州参议院候选人罗伊·摩尔(Roy Moore)的情况下,又捍卫巴尔蒂斯作品展出的权力呢?(编者注:近日,摩尔被人指控性侵少女,目前事件仍在调查之中。)作为一个女权主义者,我感觉自己在向梅里尔的立场靠拢。

  艾瑞克·吉尔,《浴中的女孩II》,1923 Courtesy: Ditchling Museum of Art + Craft, East Sussex

  但是请愿书中的言语,这场辩论中出现的关键词们,仍然在发酵。请愿者并不是要对巴尔蒂斯做出审判,支持做出了一个合理的请求,阻拦人们和作品的接触;这当然和使艺术成为艺术的一切背道而驰。声明中的词汇:“尽责”(conscientious)和“为作品提供创作背景”(contextualize),显得很合理,但这其中包含了一个道德威胁:如果和我的意见不同,那么你就成了问题的一部分。基恩·C.(Jean C.),一个签署了请愿书的人,写道:“呈现情色化的少女形象会使得每个少女都是性对象的观念变得正常化。而在我们的文化中,这种事已经够多了。”确实,少女在我们的文化中已经非常色情化了。但是我仍对这种建构中的被动语态感兴趣(编者注:女孩“被色情化”)——就好像我们只有这一种观看这幅作品的方式,那就是这个女孩一定“被”做过什么。

  伍迪·艾伦与《呆头鹅》剧组演员,1969 Courtesy: Wikimedia Commons

  梅里尔的话有道理,从她的角度看,这件作品是有问题的。但是我发现自己仍想为之辩护。有一种观看瑟蕾莎的方式,让我们看起来并不像恋童癖的帮凶。是的,巴尔蒂斯是个反常的人。但是再仔细看一下:画面中的瑟蕾莎和艺术家一样反常。她的表情沉醉,双眼紧闭,你似乎能感受到她急促的呼吸。请愿者认为她在做什么梦呢?如果我们只看到了艺术家对女孩的强迫,那么好的,施虐者赢了;男人赢了;艺术史是“男性史”(art history is “His story”),正如它一直都是的那样。

  但是抱歉,当我看《瑟蕾莎之梦》的时候,我看到的不是这样。

  我一直喜欢这幅画。我觉得很性感,以青春的方式;它让我回到了十二三岁,我想起当时自己飘散着的欲望。我不知道自己在欲求着什么,可能是性,也可能是一些更模糊的东西;与男孩类似,女孩在那个年纪也有很多欲望。当我和女性朋友聊天,当我看到女性对这幅画的描绘,我发现自己不是一个人。

  在爱丽丝b .劳埃德(Alice B. Lloyd)的文章《“我也是”和博物馆的对决》(MeToo vs. the Museum)中,她写道:“当看到瑟蕾莎的姿势时,我想起祖母的话,穿裙子的时候要将双腿交叉;我从来没问过为什么,因为在另一个不可说的层面,某种高于我的理解力的层面,我早就知道了为什么。艺术的目的就是,在某些不可说的层面,挑起人们内心那些不会被礼节或现代人的期望所禁锢的东西。”

  我们的文化太害怕性意识萌动的少女了。我们急于“保护”她们,其实有时是防止我们成为她们大胆欲望的对象。通过控制人们观看这些少女的方式,我们剥夺了她们的内在生命。女性的性意识不可能永远被隐藏、被解释、被附加:有时候我们必须让它站出来,不管造成多少麻烦。

  这场辩论让我想起了珍妮特·温特森(Jeanette Winterson)1995年的妙文《艺术对象》(Art Objects),一个题目正着反着读都有意义的文章:我们物化了艺术,但艺术通过反击阻止了这种物化。(编者注:“object”有“反对”的意思,反过来读就是“反对艺术”。)她写道:“艺术不能够被驯服,尽管我们对它的反应可以被驯服。”

  此文章为原创,任何个人或机构在未经过同意的情况下不得擅自转载或引用用于商业用途。如有用于商业用途的目的,请提前联系我同意后方可操作。联系邮箱:vip@zgmsbweb.com

来源:雅昌艺术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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